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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好人一生平安
    顾瑜和奉培回到车厢时,她的脸还是烧的通红。

    男人刚端着两碗泡好的方便面回来,和他们撞了个正着。随口问了句他们刚去哪了。顾瑜没答。

    女人细心看出些端倪,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子。

    男人懂了她的暗示,促狭的笑了笑。顾瑜的脸反而烧的更红了。

    奉培也不替她解围,好似很喜欢看她这般害羞的模样。

    火车上熄灯以后,奉培爬到了上铺去准备睡了。“小鱼,有事就叫我。”

    “嗯。”她将手机放在枕边道了声晚安,也睡了。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她听到男人轻微的呼噜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有些失眠。又不想起身吵醒了其他人,就僵直着身体躺在并不柔软的软卧上。

    枕边有微光亮起,她好奇的拿起手机看谁这么晚还会找她,竟是奉培的信息。“睡不着?”

    “嗯。”

    上铺悉悉索索一阵翻身的声音,然后一只手从上铺搭下来,手指顺着她的方向勾了勾。

    她抬起手握住了那只有力的大手,指尖滚烫的温度瞬间就包围了她的手掌。好暖,暖的让她不想放开。

    奉培贴在床边,尽量把手垂的下去一点让她好握住。“就这样睡吧。”

    “嗯。”说来神奇,这样别扭的姿势居然也睡着了。

    奉培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手慢慢滑落下去,她睡熟了。

    他勾下头去探了一眼,夜里看得不太清楚,但也晓得她睡得很安稳。越是这样的安稳,就越让奉培觉得心慌。外面火车轰隆隆的行进声如此清晰,好像一个咯噔就可以将现在的安稳震碎。

    火车第二日早上七点就到了金陵。小女孩在站台上依依不舍和他们告别,她最后抱了顾瑜一下说。“姐姐,再见。”

    再见是个很美好的词。就算她们这辈子应该再也不会见了,说了再见也好像缘分未尽似的。

    顾瑜出了火车站才懂近乡情怯四个字,火车站广场四周摆满了各种小吃摊,还有邀客的的士。她听到旁边一个烧烤摊的大叔在问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生。“爱要辣油么?”

    “要得。”

    “小活佬鬼,今儿没带旁西来啊?”

    “你十里八达的干么四哦?”男孩被大叔说的脸羞通红。

    她莞尔一笑,忽的意识到自己竟是听得懂金陵话的。

    她明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却有很熟悉的感觉。乡音,美食,整个城市都不陌生。可那些都不是属于她的记忆。

    奉培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注意到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顾瑜小跑两步赶上他问。“奉培,你知道我的本名叫什么吗?”

    “嗯?”奉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这里出生的那个原来的我叫什么?”

    “哦。”奉培听明白她的问题。“她叫四月,顾四月。和你同姓。”

    “四月?真好听。最美人间四月天,父亲取名时是希望她成为林徽因一样的人物吧?如果不是遇到那些事,她本可以的。”

    说的是她,也是自己。我本可以的。

    “这么说也不对,如果不是这样,也就没有我了。”顾瑜自嘲的笑笑,又喃喃自语道。“可为什么是我?”

    奉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他也想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顾瑜的诞生就是在那个地窖里,她出现的作用是为了分担顾四月的痛苦。顾四月不敢面对的,逃避的事情统统都交给了她去处理。

    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黑暗,可是现在又给了她重见光明的机会。让她为了无法改变的过去而懊恼。

    “小鱼,别想……”奉培话未说完,突然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个推着板车的老大爷从后头撞过来,板车上一锅刚刚煮好的老鸭粉丝汤悉数倒在奉培身上。瓦罐哐当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尽管奉培穿了长裤,腿上还是一股热气腾腾冒起。他痛的呲牙咧嘴,觉得半边腿几乎要和这锅老鸭一样炖熟了。顾瑜见状,脸色一下子黑了。

    刚刚那些柔软和无奈瞬间消失不见,瞪住那老头。眼里又浮现出那熟悉可怖的阴狠。奉培看见她的神色,愣了一下。

    “别跑!”后头有城管追上来。

    老头下意识想跑,顾瑜伸出脚绊了他一下。老头摔在地上,手按在碎掉的瓦罐片上。整个过程奉培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顾瑜,顾瑜却好似浑然不觉。

    追上来的城管马上按住了老头。“还跑。跑哪去?说了你多少次别在消防通道口摆摊,这火车站人流这么大,万一出个什么事,你负的起责吗?”

    老头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还在流血的手合十,不停朝他们跪拜。“行行好。放我一次,最后一次。我再也不在这里摆摊了!求求你们。我今天还没开张,家里那口子还等着吃药。”

    他一下下磕着头,反倒叫城管为难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议论纷纷,老爷子手怎么流血了,是不是城管打人了。

    城管和这老头打游击战也有一阵子了,知道他家里确实有困难。子女都不管他,老伴还一身病,他那一点退休工资根本不够看病买药。只有摆摊卖老鸭汤来贴补家用。

    城管见他那样,起了恻隐之心,有心放他一马。“算了……”

    “不行。”旁边突然有个女声插进来。“他弄伤了我的朋友。”

    城管这才注意到旁边一直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奉培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算了。顾瑜却不依,蹲下来把他左腿裤管子撩起一大截。

    “你自己看看。”裤子下一大片红,很快就起了水泡。

    老头脸色发白。“小姑娘,是我的错。你说赔多少钱?我赔。”

    顾瑜不知道该赔多少合适,抿了抿唇说。“八百。”

    “这……”老头看着手里那一沓夹在一起的一块钱五块钱,犯了难。八百块钱几乎是他卖半个月老鸭汤才能赚回来的钱。就算今天城管把他摊子收了都损失不了这么多。

    “小姑娘,八百是不是有点多?这烫伤去医院擦点药,两三百足够了。”老头嗫嚅着说。

    “两三百只是上一次药的钱,后续还要换药,买药。因为行动不便所产生的交通成本和增加的时间成本。还有我朋友的精神损失,八百并不算多。”顾瑜冷静的列出种种理由。

    “妹子。老人家确实家里有点困难。他老伴有高血压糖尿病卧床多年了,全靠着这点钱吊着命。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少让他赔一点。”连城管都看不下去帮忙说话了。

    “不行。”顾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旁边围观的人开始纷纷指责她冷血,贪小便宜。奉培面子上挂不住,扯了她一把要走。顾瑜却甩开他的手立在原地,看着老大爷和城管。“如果现在私了不了,那我们就去警察局公了。你破坏公共秩序加伤人,你们徇私枉法,想私放走他。我们可以去警察局一笔笔说清楚。”

    老头脸色铁青,弱弱的向她鞠躬。“我赔我赔。别去警察局。”

    他把手里的零钱点了两遍,只有七百。旁边被她态度弄得气愤的城管主动借了他一百,老头拢了拢递过去给顾瑜。因为手掌还在流血,血沾了一些在钱上。顾瑜也不介意,全部接过来,也没有再点一遍。

    “这你满意了吧?看热闹的都散了散了吧!别堵着路。”城管嘁了她一声,驱散四周围的人群。很快人就散光了,只剩老头在收拾地上的残渣。

    “那边有个诊所,我先扶你去上个药。”顾瑜搀住奉培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小诊所,诊所老板娘还抱着膀子站在门边看热闹。

    奉培面色不佳,不着痕迹的摆脱她的搀扶,自己一瘸一拐往诊所走。留下两个行李箱在原地,顾瑜也不生气,拎上两个行李箱,回头叫住准备离开的老头。“喂。你也一起去诊所上药。”

    老头看了下自己的手,伤口不算深,他身上也没有钱去上药了。他摇了摇头,继续蹲着捡碎瓦罐。

    突然有一沓崭新的红色钞票伸到他面前,他不解的抬头看到刚刚那个得理不饶人的姑娘站在他面前。“这是做什么?”

    顾瑜把十张崭新的一百块塞进老头的口袋里。“你赔我的已经赔完了,这是我该赔你的。刚才是我把你绊倒的。你拿着钱愿意去诊所就去诊所看,不愿意就回家上药,随你。”

    “这……”老头摸着手里的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你刚刚为什么非得要我赔钱。”

    “你弄伤了我朋友。赔钱天经地义。就像我弄伤了你,赔钱也是理所当然。”这个小姑娘说的理直气壮,倒让老头不知如何回应。她明明在做好事,态度却称得上凶神恶煞。

    “用不了这么多……”老头看着手里崭新的钱,眼角噙了泪。他留了一张,把剩下的九张递回去给她。

    她不收,还是冷眼看着他。“不要就丢了,随你。”

    老头悟出这姑娘的好心,喉头哽咽着说了句最老土的话。“好人一生平安。”

    她好像在笑,又像是嘲笑。转身就是一瞬的事,老头并没有看清楚。她已经自顾自的拎起行李箱去追前面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