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幻海花园”坐落在灵镜湖边，是一处中西合璧的奢华院落。一进大门，影壁墙上悬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以此为起点的围墙，圈出一座国字形的院落。
中秋将近，月如银盘，高高悬于万里碧空。月华如雪，不偏不倚地洒落在每一寸人间。
两个身穿浅灰色下人衣裳的丫头在回廊下并肩走过，其中一个手里提着一盏琉璃风灯，烛火摇曳，夜色里明明灭灭，其中一个然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手腕簌簌抖着：“姐姐，你可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风一过，浮云遮住明月，夜空黯淡下来。回廊四周是园林，夜色里黑黢黢的，树影婆娑，窸窣作响，冷风一过，倒真有几分渗人。
年长一点的是厨房的管事丫头，进到幻海花园有一年多了，见这新来的丫头轩荷一惊一乍，本来有些不耐烦，但是转念却想这妮子是京城派过来的，尚不知有何底细，便暂且压住了火气，笑道，“轩荷妹妹，你别害怕，快往前走吧。这幻海花园守卫森严，你还怕有鬼出来吃了你不成？”
“鬼……呸呸呸！童言无忌！”听了这话，轩荷倒更是胆颤，退后一步，环望四周，颤颤地说，“姐姐你别吓我！你听，这声音像不像是鬼的哭声？啊，女……女鬼！”轩荷吓得身子一颤，手中的琉璃风灯坠落在地上，嘶一声熄灭了。
黑暗里传来呜呜咽咽女子的哭声，仿佛潇湘夜雨，在暗夜里时起时伏。
年长一点的婢女见轩荷真的怕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别怕！向来只有人间凄苦，人然后才哭；一旦变成了鬼，还有什么好哭的？”说罢凑近了轩荷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给别人讲——这是贝家大太太的哭声！喏，她就住在那栋楼里！”
轩荷急忙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不远处那栋西式小楼里灯火阑珊，虽然是一处颇为奢华的三层建筑，夜幕之下鬼气森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颓败感觉。
“大太太刚刚小产，心疼孩子，每天夜里都偷偷地哭！雪爷专宠二姨太，那个窑姐，出身低贱，偏生有副好皮囊……你说，这做女人的，换了谁心里能痛快？”那婢女面露同情，叹了一声说，“说是大太太，空有一个名分而已，孩子没了，每天晚上都哭，真是作孽。”
听了这话，轩荷看起来脸色好了些，眼神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哎呦，原来是大太太，可吓死我了！不过，照理说，这大太太明媒正娶，应该很有地位才是啊？论门楣，也肯定是配得上贝公子的人家！怎么会混得这么惨？”
年长婢女俯身拾起琉璃风灯，塞到轩荷手里，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大太太平时很少出门，不过我倒是也见过几回。人长的不错，家世也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雪爷就是不喜欢她！
“为什么？”轩荷紧跟着莲心的脚步，步步紧逼。
“谁知道呢？”那婢女似乎也颇觉得惋惜，内心深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灾乐祸的意味，作势叹了一声，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出身高贵，什么都好，却偏偏输给了胡同出来的窑姐！这也是命。”
“啊？谁家的大小姐啊，可真是命不好了。”轩荷故意把问句的尾音拉得老长。
轩荷的疑问，让那年长的婢女更有议论主子的兴致，咽了口吐沫，说，“说出来吓死你啊！——财政部长的千金，京城名媛，那可是天上的人物！而这二太太，窑姐出身，样样拿不出手，就是有一身狐媚功夫！”
轩荷若有所思，顿了顿，一副很想不通的模样，“不我看啊，这事也蹊跷！大太太是富家小姐，吃的饱穿的暖，怎么就滑胎了呢？……啧啧，这哭声，可真是让人心寒。”
年长的婢女四下看看，略一迟疑，倾诉的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她停下脚步，双手拢在一起，在轩荷耳边说，“大太太的孩子是二姨太给弄掉的！楼梯上硬生生给推了下去！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幻海花园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轩荷惊住了，半晌，才说，“没想到贝家高门大户的，也容得下这种草菅人命的事！这二姨太手也忒狠！”
“她呀，胡同里一个窑姐，都没我们认的字儿多，什么事不敢干的！”那婢女内心深处对二姨太的观感十分矛盾，既觉得她为出身卑贱的女子争了口气，同时却又看不起她。
“二姨太把大太太推下楼以后，大太太孩子没了，一病不起……你说，犯了这么大的错，雪爷竟然没处罚她，这不明摆着偏向吗？所以啊，这事儿我心里明镜似的——如果没有雪爷的默许，二姨太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什么？！”轩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真的被惊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太太滑胎的事竟然是贝如雪指使的！
话一出口，那婢女却也有些后悔。——做下人的，最是祸从口出，今天真是说太多了！于是她便不再答话，有些讪讪的，加快了脚步，不愿再与轩荷交谈。
轩荷也陷入沉默，垂头地走着，穿过重重回廊，那栋楼里传来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碎尘天光一样消散在风里。
轩荷忽然又问，“太太闺名叫什么？”
“姓邱，名意浓。虽然我没念过书，不懂什么诗啊词啊的，但也觉得这名字很好听……我第一次见大太太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她有一头黑玉似的长发，别着一枚枫叶形状的红玉发夹。”
“哎……”轩荷的声音渐渐低了，一声叹息沉入夜色，“秋意浓……其实这名字取的不好。离人心上秋，不就是个‘愁’字，这一生还平坦得了？”
“幻海花园”坐落在灵镜湖边，是一处中西合璧的奢华院落。一进大门，影壁墙上悬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以此为起点的围墙，圈出一座国字形的院落。
中秋将近，月如银盘，高高悬于万里碧空。月华如雪，不偏不倚地洒落在每一寸人间。
两个身穿浅灰色下人衣裳的丫头在回廊下并肩走过，其中一个手里提着一盏琉璃风灯，烛火摇曳，夜色里明明灭灭，其中一个然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手腕簌簌抖着：“姐姐，你可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风一过，浮云遮住明月，夜空黯淡下来。回廊四周是园林，夜色里黑黢黢的，树影婆娑，窸窣作响，冷风一过，倒真有几分渗人。
年长一点的是厨房的管事丫头，进到幻海花园有一年多了，见这新来的丫头轩荷一惊一乍，本来有些不耐烦，但是转念却想这妮子是京城派过来的，尚不知有何底细，便暂且压住了火气，笑道，“轩荷妹妹，你别害怕，快往前走吧。这幻海花园守卫森严，你还怕有鬼出来吃了你不成？”
“鬼……呸呸呸！童言无忌！”听了这话，轩荷倒更是胆颤，退后一步，环望四周，颤颤地说，“姐姐你别吓我！你听，这声音像不像是鬼的哭声？啊，女……女鬼！”轩荷吓得身子一颤，手中的琉璃风灯坠落在地上，嘶一声熄灭了。
黑暗里传来呜呜咽咽女子的哭声，仿佛潇湘夜雨，在暗夜里时起时伏。
年长一点的婢女见轩荷真的怕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别怕！向来只有人间凄苦，人然后才哭；一旦变成了鬼，还有什么好哭的？”说罢凑近了轩荷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给别人讲——这是贝家大太太的哭声！喏，她就住在那栋楼里！”
轩荷急忙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不远处那栋西式小楼里灯火阑珊，虽然是一处颇为奢华的三层建筑，夜幕之下鬼气森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颓败感觉。
“大太太刚刚小产，心疼孩子，每天夜里都偷偷地哭！雪爷专宠二姨太，那个窑姐，出身低贱，偏生有副好皮囊……你说，这做女人的，换了谁心里能痛快？”那婢女面露同情，叹了一声说，“说是大太太，空有一个名分而已，孩子没了，每天晚上都哭，真是作孽。”
听了这话，轩荷看起来脸色好了些，眼神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哎呦，原来是大太太，可吓死我了！不过，照理说，这大太太明媒正娶，应该很有地位才是啊？论门楣，也肯定是配得上贝公子的人家！怎么会混得这么惨？”
年长婢女俯身拾起琉璃风灯，塞到轩荷手里，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大太太平时很少出门，不过我倒是也见过几回。人长的不错，家世也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雪爷就是不喜欢她！
“为什么？”轩荷紧跟着莲心的脚步，步步紧逼。
“谁知道呢？”那婢女似乎也颇觉得惋惜，内心深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灾乐祸的意味，作势叹了一声，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出身高贵，什么都好，却偏偏输给了胡同出来的窑姐！这也是命。”
“啊？谁家的大小姐啊，可真是命不好了。”轩荷故意把问句的尾音拉得老长。
轩荷的疑问，让那年长的婢女更有议论主子的兴致，咽了口吐沫，说，“说出来吓死你啊！——财政部长的千金，京城名媛，那可是天上的人物！而这二太太，窑姐出身，样样拿不出手，就是有一身狐媚功夫！”
轩荷若有所思，顿了顿，一副很想不通的模样，“不我看啊，这事也蹊跷！大太太是富家小姐，吃的饱穿的暖，怎么就滑胎了呢？……啧啧，这哭声，可真是让人心寒。”
年长的婢女四下看看，略一迟疑，倾诉的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她停下脚步，双手拢在一起，在轩荷耳边说，“大太太的孩子是二姨太给弄掉的！楼梯上硬生生给推了下去！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幻海花园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轩荷惊住了，半晌，才说，“没想到贝家高门大户的，也容得下这种草菅人命的事！这二姨太手也忒狠！”
“她呀，胡同里一个窑姐，都没我们认的字儿多，什么事不敢干的！”那婢女内心深处对二姨太的观感十分矛盾，既觉得她为出身卑贱的女子争了口气，同时却又看不起她。
“二姨太把大太太推下楼以后，大太太孩子没了，一病不起……你说，犯了这么大的错，雪爷竟然没处罚她，这不明摆着偏向吗？所以啊，这事儿我心里明镜似的——如果没有雪爷的默许，二姨太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什么？！”轩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真的被惊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太太滑胎的事竟然是贝如雪指使的！
话一出口，那婢女却也有些后悔。——做下人的，最是祸从口出，今天真是说太多了！于是她便不再答话，有些讪讪的，加快了脚步，不愿再与轩荷交谈。
轩荷也陷入沉默，垂头地走着，穿过重重回廊，那栋楼里传来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碎尘天光一样消散在风里。
轩荷忽然又问，“太太闺名叫什么？”
“姓邱，名意浓。虽然我没念过书，不懂什么诗啊词啊的，但也觉得这名字很好听……我第一次见大太太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她有一头黑玉似的长发，别着一枚枫叶形状的红玉发夹。”
“哎……”轩荷的声音渐渐低了，一声叹息沉入夜色，“秋意浓……其实这名字取的不好。离人心上秋，不就是个‘愁’字，这一生还平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