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主仆二人回到房间，贝如雪却已经不在了。只是留下满院子的烫金礼盒，横七竖八地堆在门口。

    下人们私下里议论：二姨太果然最得宠！雪爷一回来，第一个就去看她，还送了那么多礼物！这窑姐啊，果真是功夫了得！

    在夹杂着促狭和羡慕的议论声中，江晚萍独自站在堆满礼物的院子中央，穿着这一身淡青色的衣裳，孤泠月色下，她忽然觉得有些冷。

    君心似海。一直以来，她看懂了吗？贝如雪这个男人，打从见他第一面起，她就将他奉为神明，觉得能够呆在他身边便已是上天的恩赐。

    在这种敬畏的爱慕下，江晚萍从未想过要去窥探他的内心，唯有今日，她仿佛透过那双一瞬间充满雾气的眼睛，瞧见了一丝端倪。

    ……朦朦胧胧，烟雾似的丝丝缕缕，她却不愿意深想。

    “那一位，她叫什么名字？”江晚萍抱着肩膀，侧头看着春红。

    “邱忆浓。”春红答道，“秋意浓……正是现在这时节。”

    3.

    贝如雪独自穿过连廊，走到一栋西式的三层小楼前。午后阳光正好，照在玻璃上，金灿灿一片。

    他在楼前站了一会儿，大约怔了半柱香的时间，才从侧门走入。楼内阴冷而寂静，半点烟火气息也无。

    贝如雪一路走到主卧门前，小楼里的人竟然才发现他，太太的陪嫁丫头惠生正端着个铜盆要往外走，见到贝如雪，惊得呆住三秒，仿佛见了鬼似的，刚要说什么，却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住了。

    贝如雪轻轻推开房门，床边的窗户敞着，白纱窗帘迎风起舞，将碎金样的阳光细尘抖落到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睡得很沉。纤长的睫毛濡湿成一片，好像是刚刚哭过。

    侍女惠生蹑手蹑脚地跟上前去，小声道，“雪爷，太太刚刚才睡着，要不要叫她起来？”

    有一阵轻风拂过，窗外风铃发出细致的叮铃声。

    贝如雪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淡漠，“我若想让她醒着，她又岂能安睡？”

    惠生吓得噤声，半晌不敢多言。

    “你下去吧，不许教旁人进来。”贝如雪亲自搬了把椅子，端端坐在床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静静地望着那位深陷在一床蕾丝软被中的女子，目光渐渐失去了焦点。

    她此刻睡得极熟，仿佛做了什么梦，眉头时不时皱起，那样的表情，像一株寒梅隐没于重重霜雪之中，不肯服输，根却折了，终究是强弩之末。

    4.

    一个月前，她就站在这个房间里，苦苦哀求自己留下那个孩子。

    虽然是低眉顺眼的样子，眼神却依然晶莹剔透，她说，“贝如雪，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你知道的，我邱忆浓从来不说假话。”

    贝如雪无法回答。满腔的怨恨如鲠在喉，竟恨得连恶毒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没有办法再相信她。那种被她背叛的感觉锥心刺骨，是他夜夜的梦魇，他挣不开，躲不掉，像孙悟空的紧箍咒，勒得他脑仁疼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