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算是非典病人的遗言吗？
我一边骂娘一边朝校门口不远处的社区医院移步。那时候还没有全国大面积爆发疫情，所以学校虽然形式上弄得很紧张，实际上也没有太多人把这个事儿当成天大的事儿。心疼着兜里本来就不多的银子，还是决定输液，至少好得快一点。输液的时候碰到邻班的班长戴琳，获准出来为班级采购板蓝根。
戴琳好打抱不平，了解了情况，愤愤道：“那些个学生会干部，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好讨厌。哪有那么容易就得非典？”
我有气无力地答：“可不就是嘛，我输完液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戴琳感慨道，“谢云昔，你真是个倒霉蛋。怎么就这种时候生病呢？”
我说：“哎，上周我们社长要求一周之内必须把最新一期的校刊排版出来，40多篇文章要校对啊，我们几个都是新人又不懂反抗，所以只能加班加点，熬夜多了抵抗力下降了呗，加上着急就上火了。”
“还好我没入文学社，你们社长真是变态。”
“呵呵，变态？嗯，变态！”我也只当捡了个乐子，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很可怜，就着喷嚏，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是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加入了我们的谈话，我还没注意，我身后居然还有个人，他戴着纯白的大口罩，浅蓝色的帽衫，深色牛仔裤，淡淡的眼眸里寒光点点。糟糕，这声音，虽然沙哑，可是我听出来了，是王佑泽!心跳加速，懊恼我这种状态也太low了，怎么能在这里碰见他呢。在我印象里电视剧那些男神都是不吃饭不吐痰不上厕所的，眼下这个，怎么还亲自来买药呢，也太接地气了。
触到他的目光，心跳加速，我又没说他的坏话，怎么他也喜欢八卦吗？他会不会认识言尽？然后要转告他吧。为了打破尴尬，我迟疑地寒暄道：“主，主播，你，也生，生病了？”
“没，买几盒金嗓子。”他微眯着眼睛看了看输液瓶，“我还说今天你怎么没来送稿子。”
戴琳买完药，挤眉弄眼地打完招呼，先走了。
我擦了擦眼睛，说：“哦，我发烧了，今天学姐有安排人送吧，忘记跟她请假了。”
王佑泽气定神闲地问：“是熬夜加班引起的免疫力下降啊？还是刚才跟医生说吃宵夜上火……”
我囧。
还好，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输完液，医院也快下班了，站在廊檐上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呢，网吧？太吵，住宾馆？太贵。去亲爸家？太远，睡大街？太扯。
绝望之际，我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头顶上也没飘雨了。我一侧身，就看见撑着黑色雨伞的王佑泽，我哭成花猫一样的脸印在他清澈的眼神里。
他缓缓地说：“想什么呢？喊几声都没听见，走吧。”
“你，你不是早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吃惊地问。
“去邮局办点事，路过这里。”这一次距离很近，他高挺的鼻梁，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泽。
我支吾道：“你先走吧，我发烧呢，刚才医生也不肯给我开证明，门口的学生会干部说……”
他打断我的话，递过来一包尚有余温的纸巾，不容我解释完，“走吧。”
邪了门了，那些纪律部的干部这次没有任何阻难，还毕恭毕敬地跟他打招呼，他们小声地交流了几句，王佑泽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都起哄一般笑起来，然后王佑泽也扯着嘴角笑笑，拍了拍笑得最凶的那个傻x肩膀，我们就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我离他很远，他说：“你躲什么，要不然伞给你，你还病着。”
我问：“你不怕我万一得的是非典吗？”
“不。”
我当时没有力气追问是不怕，还是不会得非典。反正那天他说的每句话我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对于一个救命恩人我是百分百心存感激的。
我走的很慢，因为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刘蕊都说了，有人不欢迎我这时候回宿舍。
王佑泽停下脚步，侧目看我，说：“突然想起来，有篇明天要播的稿子要修改一下措辞，不如你帮个忙吧。”
我欣喜地点头：“好，我愿意的。”
他带我朝文学院教学楼走去，上四楼，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播音室的门。穿过那些机器，桌椅，他推开一格柜子，里面竟然有个暗门，里面有个独立的空间，大约有十多平米，被布置成了宿舍，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床，干净的蓝棉布床单，被罩。窗外，就是一池碧绿的湖水。湖岸是百年的梧桐林，树叶在窗外沙沙作响，这风景还真不错。床头的玻璃书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书。一台老式电脑主机嗡嗡地响着，那把雨伞被他随手挂在窗台上。真是怪了，时至今日我都记得那间宿舍每件物品的摆设，还有那把还在滴水的黑雨伞。
“要修改的稿子呢?”
王佑泽摇头说：“不急。”然后，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
我赶紧翻包找到药，一口气吞下。
他说：“吃了药，捂上被子出出汗就好一些，你睡会吧。”
我看了看床有点为难，意思是我们好像也不熟啊，这样好吗。
他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就从书架上抽走了一本书，然后退到门口说，我就在外面这间屋子，你有什么事情说一声，我都听得见的。
吃完药我倒是真的困了，头疼得要炸要炸的，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掉水里了，很冷的水，然后胸口很闷，我大声地呼喊，肖文，救我，肖文，救我。
然后肖文愣愣地站在岸边没有任何行动。然后我慢慢地感觉到窒息，放弃了求救挣扎，然后我就死了，我的灵魂悬在半空俯视我自己慢慢地从水里飘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我被这个诡异的梦吓醒了，一身冷汗。出汗以后感觉轻松一点，鼻子也通气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坐起来，黑咕隆咚地就撞在了椅子上。
这时灯就亮了。
白晃晃的有点刺眼。清醒以后的我有点不自在。还跟做梦一样跟一个并不熟的，而且一直暗恋的男神待在一起几个小时。
“有没有好一点？”不播音的时候，他的声线有点低沉，慵懒，不管怎样都好听。
“好多了，谢谢你啊王佑泽。”
他点点头，侧影在灯光下谜一样的清秀，好看。
“哦，对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有点犯二地问，我心里确实没底。
“谢云昔你也太没自信了。更何况……”
“那就好，那就好。你也喜欢看书呀？”我走到书柜前，惊喜地发现那些书也都是我喜欢的，有韩寒的，郭敬明的，安妮宝贝的，卡夫卡的，杜拉斯的，树上春树的。还有一本《圣经》。
“晚上失眠的时候看。”
“你不觉得你看的这些书，越看越失眠么？”
然后他勾着嘴角，笑了，眼睛都笑弯了，睫毛那么长，皮肤那么白，真好看。
“你还喜欢看杂志啊，你的这些杂志我也都有收藏哎，早知道你有，我就不必花钱去买了。还有一些是在图书馆顺的。”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我跟我心里的男神有这么多共同爱好，那种欣喜是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
“过期杂志，有什么好收藏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这些杂志里大部分都有我们学校文学社社长言尽写的小说，所以我觉得很有收藏价值。”
“你觉得那个‘变态’写的好？”他饶有兴致地把手插进裤兜里问。
我就知道他又打趣我和戴琳的吐槽了，所以我得为我们社长正正名，万一他俩是好基友呢。“下午是开玩笑的，他写的当然好。他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也是我们的学习榜样啊，以后说不定能成大作家呢。”
他笑了一下，说：“也许吧。说说你吧，怎么会想到用泉水叮咚形容一个人的声音？”
“啊，那个……那个。”我的脸一下子就又开始发烧了，“嗯还不错，就是小时候姥姥家住在山脚下，每天早上醒来鼻子里闻到的都是米饭的香味儿，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姥姥和蔼的笑容，耳朵里听见的就是后山的泉水流淌的声音，让我特别心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呵呵。我把青春耗在暗恋里，从没对你说起。今天给你个机会，说吧。”
他半眯着眼笑，我知道他是觉得我紧张，开玩笑的，只是我却被这个冷笑话弄得更紧张了。
“这，这，你，你先告诉我，这会成为一个疑似非典病人的遗言么？”
戴琳好打抱不平，了解了情况，愤愤道：“那些个学生会干部，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好讨厌。哪有那么容易就得非典？”
我有气无力地答：“可不就是嘛，我输完液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戴琳感慨道，“谢云昔，你真是个倒霉蛋。怎么就这种时候生病呢？”
我说：“哎，上周我们社长要求一周之内必须把最新一期的校刊排版出来，40多篇文章要校对啊，我们几个都是新人又不懂反抗，所以只能加班加点，熬夜多了抵抗力下降了呗，加上着急就上火了。”
“还好我没入文学社，你们社长真是变态。”
“呵呵，变态？嗯，变态！”我也只当捡了个乐子，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很可怜，就着喷嚏，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是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加入了我们的谈话，我还没注意，我身后居然还有个人，他戴着纯白的大口罩，浅蓝色的帽衫，深色牛仔裤，淡淡的眼眸里寒光点点。糟糕，这声音，虽然沙哑，可是我听出来了，是王佑泽!心跳加速，懊恼我这种状态也太low了，怎么能在这里碰见他呢。在我印象里电视剧那些男神都是不吃饭不吐痰不上厕所的，眼下这个，怎么还亲自来买药呢，也太接地气了。
触到他的目光，心跳加速，我又没说他的坏话，怎么他也喜欢八卦吗？他会不会认识言尽？然后要转告他吧。为了打破尴尬，我迟疑地寒暄道：“主，主播，你，也生，生病了？”
“没，买几盒金嗓子。”他微眯着眼睛看了看输液瓶，“我还说今天你怎么没来送稿子。”
戴琳买完药，挤眉弄眼地打完招呼，先走了。
我擦了擦眼睛，说：“哦，我发烧了，今天学姐有安排人送吧，忘记跟她请假了。”
王佑泽气定神闲地问：“是熬夜加班引起的免疫力下降啊？还是刚才跟医生说吃宵夜上火……”
我囧。
还好，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输完液，医院也快下班了，站在廊檐上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呢，网吧？太吵，住宾馆？太贵。去亲爸家？太远，睡大街？太扯。
绝望之际，我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头顶上也没飘雨了。我一侧身，就看见撑着黑色雨伞的王佑泽，我哭成花猫一样的脸印在他清澈的眼神里。
他缓缓地说：“想什么呢？喊几声都没听见，走吧。”
“你，你不是早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吃惊地问。
“去邮局办点事，路过这里。”这一次距离很近，他高挺的鼻梁，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泽。
我支吾道：“你先走吧，我发烧呢，刚才医生也不肯给我开证明，门口的学生会干部说……”
他打断我的话，递过来一包尚有余温的纸巾，不容我解释完，“走吧。”
邪了门了，那些纪律部的干部这次没有任何阻难，还毕恭毕敬地跟他打招呼，他们小声地交流了几句，王佑泽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都起哄一般笑起来，然后王佑泽也扯着嘴角笑笑，拍了拍笑得最凶的那个傻x肩膀，我们就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我离他很远，他说：“你躲什么，要不然伞给你，你还病着。”
我问：“你不怕我万一得的是非典吗？”
“不。”
我当时没有力气追问是不怕，还是不会得非典。反正那天他说的每句话我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对于一个救命恩人我是百分百心存感激的。
我走的很慢，因为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刘蕊都说了，有人不欢迎我这时候回宿舍。
王佑泽停下脚步，侧目看我，说：“突然想起来，有篇明天要播的稿子要修改一下措辞，不如你帮个忙吧。”
我欣喜地点头：“好，我愿意的。”
他带我朝文学院教学楼走去，上四楼，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播音室的门。穿过那些机器，桌椅，他推开一格柜子，里面竟然有个暗门，里面有个独立的空间，大约有十多平米，被布置成了宿舍，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床，干净的蓝棉布床单，被罩。窗外，就是一池碧绿的湖水。湖岸是百年的梧桐林，树叶在窗外沙沙作响，这风景还真不错。床头的玻璃书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书。一台老式电脑主机嗡嗡地响着，那把雨伞被他随手挂在窗台上。真是怪了，时至今日我都记得那间宿舍每件物品的摆设，还有那把还在滴水的黑雨伞。
“要修改的稿子呢?”
王佑泽摇头说：“不急。”然后，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
我赶紧翻包找到药，一口气吞下。
他说：“吃了药，捂上被子出出汗就好一些，你睡会吧。”
我看了看床有点为难，意思是我们好像也不熟啊，这样好吗。
他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就从书架上抽走了一本书，然后退到门口说，我就在外面这间屋子，你有什么事情说一声，我都听得见的。
吃完药我倒是真的困了，头疼得要炸要炸的，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掉水里了，很冷的水，然后胸口很闷，我大声地呼喊，肖文，救我，肖文，救我。
然后肖文愣愣地站在岸边没有任何行动。然后我慢慢地感觉到窒息，放弃了求救挣扎，然后我就死了，我的灵魂悬在半空俯视我自己慢慢地从水里飘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我被这个诡异的梦吓醒了，一身冷汗。出汗以后感觉轻松一点，鼻子也通气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坐起来，黑咕隆咚地就撞在了椅子上。
这时灯就亮了。
白晃晃的有点刺眼。清醒以后的我有点不自在。还跟做梦一样跟一个并不熟的，而且一直暗恋的男神待在一起几个小时。
“有没有好一点？”不播音的时候，他的声线有点低沉，慵懒，不管怎样都好听。
“好多了，谢谢你啊王佑泽。”
他点点头，侧影在灯光下谜一样的清秀，好看。
“哦，对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有点犯二地问，我心里确实没底。
“谢云昔你也太没自信了。更何况……”
“那就好，那就好。你也喜欢看书呀？”我走到书柜前，惊喜地发现那些书也都是我喜欢的，有韩寒的，郭敬明的，安妮宝贝的，卡夫卡的，杜拉斯的，树上春树的。还有一本《圣经》。
“晚上失眠的时候看。”
“你不觉得你看的这些书，越看越失眠么？”
然后他勾着嘴角，笑了，眼睛都笑弯了，睫毛那么长，皮肤那么白，真好看。
“你还喜欢看杂志啊，你的这些杂志我也都有收藏哎，早知道你有，我就不必花钱去买了。还有一些是在图书馆顺的。”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我跟我心里的男神有这么多共同爱好，那种欣喜是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
“过期杂志，有什么好收藏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这些杂志里大部分都有我们学校文学社社长言尽写的小说，所以我觉得很有收藏价值。”
“你觉得那个‘变态’写的好？”他饶有兴致地把手插进裤兜里问。
我就知道他又打趣我和戴琳的吐槽了，所以我得为我们社长正正名，万一他俩是好基友呢。“下午是开玩笑的，他写的当然好。他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也是我们的学习榜样啊，以后说不定能成大作家呢。”
他笑了一下，说：“也许吧。说说你吧，怎么会想到用泉水叮咚形容一个人的声音？”
“啊，那个……那个。”我的脸一下子就又开始发烧了，“嗯还不错，就是小时候姥姥家住在山脚下，每天早上醒来鼻子里闻到的都是米饭的香味儿，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姥姥和蔼的笑容，耳朵里听见的就是后山的泉水流淌的声音，让我特别心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呵呵。我把青春耗在暗恋里，从没对你说起。今天给你个机会，说吧。”
他半眯着眼笑，我知道他是觉得我紧张，开玩笑的，只是我却被这个冷笑话弄得更紧张了。
“这，这，你，你先告诉我，这会成为一个疑似非典病人的遗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