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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摇摇晃晃的吊桥上,那个人牵起她的手:“来,往上看,我扶你走。”

    在鬼影憧憧,烟火四散里,他牵住她的手:“你闭住眼睛,我扶着你走。”

    两个时空突然猛烈冲撞一下,一阵光影缭乱之后,一个影像渐渐重合,渐而清晰、鲜明。

    原来,穆沛远,真的就是当年那个人。

    叶燃的心突然裂成两半,跌落在两个时空里,同时摔地生疼。

    她迅速甩头,用力沉下一口气。

    穆沛远似乎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怔了怔,才走到桌边。

    摇摇晃晃的吊桥上,那个人牵起她的手:“来,往上看,我扶你走。”

    在鬼影憧憧,烟火四散里,他牵住她的手:“你闭住眼睛,我扶着你走。”

    两个时空突然猛烈冲撞一下,一阵光影缭乱之后,一个影像渐渐重合,渐而清晰、鲜明。

    原来,穆沛远,真的就是当年那个人。

    叶燃的心突然裂成两半,跌落在两个时空里,同时摔地生疼。

    她迅速地低头,用力沉下一口气。

    穆沛远似乎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怔了怔,才走到桌边。

    “叔!”小勤高兴地招呼。

    穆沛远微笑着点头致意:“长大了。”

    眼睛余光像是不经意地扫过边上的人——她眼睛直直地看着桌面,表情说不出是专注还是恍惚。

    “叔,这是以前来支教的叶老师,你还记得吗?”小勤很兴奋地帮他们引荐,“这位是穆医生,以前来我们村医疗援助的,你们见过!”

    “叶……老师?”穆沛远重复了一下这个突兀而陌生的称呼,突然看着叶燃,“我们,见过吗?”

    他眉头微锁,似乎刻意禁锢了一些情绪——在那份申请中,她是一个无劳动能力者。

    叶燃不得已看了他一眼,目光马上又扫开:“很久了……你可能忘了。”

    原来,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堪里又无端多了点失望,她如坐针毡。

    小勤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巨大喜悦里,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不自然:“对啊,你们和以前都有点不一样了,叶老师以前是短头发,叔那时候晒得很黑,现在,你们都比那时候更好看了!”

    怪不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穆沛远极力思索了一下:他有一次去小勤家的时候,的确见过一个瘦瘦的女孩,还送她回了村中心的学校……那个女孩似乎也跟他一样不爱说话。

    而且喜欢低着头……所以她的样貌,他几乎没有清晰地看到过。

    现在,她好像比那个时候更加单薄,而且和那时一样,喜欢低头。

    他素来对身外事身外物不太敏感,但是,这个年轻女人两次莫名其妙撞进他生活里,让他不能不好奇:她究竟是什么身份?真实的她,真的是申请资料里那个不久于人世的病人吗?

    他像是无意地问了一句:“叶老师……现在还做老师吗?”

    “当然啊!做她的学生可幸福了!当年叶老师来的时候,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对我们可好了,有时候还把我们拉到树林啊田野里去讲课文,特别有意思。”

    小勤一讲起那时候的事儿就兴味十足:“她教我们英语,有个男生老是读不好发音,叶老师就让他用中文来标音,我的天,后来我们在他的书上看到:老板是‘饱死’,警察是‘跑累死’……最有趣的是老鼠——叫‘猫死’……”

    叶燃有点神思不属,但是被小勤绘声绘色的语气一带,马上回想起那个愣头愣脑的小男生,不自觉点头笑了:“对了,他现在在哪儿呢?”

    小勤黯然:“我们那时班里的,大部分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现在能联系上的,没几个。”

    “哦……”叶燃声音也低了下去。

    为了缓和气氛,小勤赶紧换了话题:“对了,叶老师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还给我们代过体育课!”

    叶燃刚刚浮现的微笑马上僵在了脸上,穆沛远的剑眉蓦地压了下来。

    “您示范做仰卧起坐,一分钟做了五十二个……看得我们都傻眼了,还教我们做瑜伽练倒立,说瑜伽是身体和心灵排毒的最佳方式,我上了大学后,第一门选修课就报的是瑜伽课……”

    叶燃保持笑容,但是明显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抽搐,好像有只手拈住了那里,要把她的脸皮,一点一点地揭开。

    真心煎熬。

    可眼前是心心念念要和她叙旧的孩子,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她怎么忍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穆沛远一直侧目倾听,安静而认真,他也在守护着孩子发自内心的热情。

    “穆医生也很逗。”小勤转移到穆沛远身上,“他有一回来我家帮我爸看病,我奶奶杀了只鸡招待他,后来他就从集市上买了三只鸡还给我们……正好我有个同学爸爸在镇上卫生院工作,他说有一只鸡挣脱捆绑跑了,穆医生发动他们卫生院的人一起抓鸡,谁抓着他给一包烟……”

    “穆医生,真有这么回事儿吗?”小勤一想就觉得好笑。

    穆沛远想想,也没觉得不对:“有这么回事,后来他们五六个人抓着只鸡过来,说是一起抓到的……”

    这局面复杂了,叶燃不由自主地问:“那怎么办?”

    穆沛远淡淡朝她瞟过来一眼,她马上低了头,暗怪自己不长记性。

    “后来,他们把鸡吃了,我又买了一只。”他面不改色地说。

    哦,看他一板一眼的,倒也不傻。

    小勤笑出了声,叶燃憋住了。

    那个人在回忆中越发立体起来,不修边幅,爱搭不理,善良而又随性——还有种浑然不自知的可爱。

    而现在是一种成熟睿智,胸有丘壑的魅力。

    流年如不尽浪涛,两次于浩瀚人潮中,将他推到她的面前。

    而她只是一颗芥子,被命运的浪头随心一卷,转眼就又和他失去了方向。

    又随便聊了些小勤的大学生活,不可避免地,也聊了聊她和穆沛远的工作状况。

    穆沛远向来表情不多,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半分异样的情绪。

    叶燃使劲地吃菜,却食不知味。

    中途小勤去上了个厕所,他们同时站起来往收银台走过去,转身间,手臂碰到了一起。

    穆沛远看出了她的意图,用手虚虚扳了一下她的肩膀,意思让她坐下:“我来。”

    她没有在任何事上和他抗争的底气,马上乖乖坐了下来。

    小勤发现单已经买了,懊恼地不行,眼圈都有点红了。

    只能以茶代酒敬他们两个:“穆医生,叶老师,谢谢你们两位这些年对我的捐助,我会一直把你们当成我的亲人。”

    叶燃微微怔了一下:原来这些年,一直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他们系在一起。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现在,已经断了。

    小勤还约了同学一起逛街,她请求穆沛远送叶燃回去,一直恋恋不舍地把他们送到了停车场。

    等小勤的身影消失,叶燃在穆沛远的车边,提起一口真气,把目光从脚尖往上抬。

    她说得背书一样一气呵成 :“对不起穆医生,我为了我弟弟的申请撒了谎,我有工作,也没有心脏病,我们家也不是低保,我想博取你的同情来达到我的目的,我为我不道德的行为道歉。”

    她的眼睛好像是对着他,其实是射向他后面一个很茫远的地方,语气呆板,听不到太诚挚的悔意。

    她不能放任自己的情感,否则根本没法说得下去。

    “那么,为什么又放弃了?”穆沛远声音里也没有感情。

    因为……我对你动心了。

    叶燃闭了闭眼睛,保持脸上平静:“良心发现。”

    区区四个字,根本不足以放抵消她这么多天来处心积虑的欺骗行径。

    穆沛远咬牙吸了口气,上车,关门,一个掉头绝尘而去。

    很好,不说再见,也不用原谅。

    叶燃居然有一瞬的松快——有些情愫一旦种进心里,根系会不尽膨胀蔓延,且越扎越深,直至牢不可摧。

    不如尽早,连根拔起。

    叶燃在外面荡了很久才回去,今晚陆美英在家,这个时候,她实在没法抵挡她连珠炮似的盘问。

    谁知刚到家,陆美英就一脸紧张地抓住她:“快看看你弟弟这是怎么了?从昨晚回家到现在,没出过房间门,米粒都没进过一颗……”

    叶燃也紧张了:“怎么回事?”

    她赶紧去敲叶炜的房门,门关得紧紧的,里面是电脑游戏昏天黑地的声音。

    “肯定是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吧。”陆美英心疼得不行。

    平时弟弟学校的事儿都是叶燃联系,她翻出叶炜班主任的电话打了过去。

    果然有事儿。

    前几天,叶炜在自己的书本上偷偷写满了一个班里女孩的名字,正好那一页被某个好事的同学发现了,在班里大肆宣扬,女孩很生气,把叶炜的书撕了,还骂了他一句:“独眼龙。”

    “我把闹事的同学和那个女孩都批评了,也和叶炜谈了谈,当时他看上去情绪还好,还让我别告诉你们家长,所以……”

    看上去情绪还好,其实全都压在了心里。

    叶燃心疼得发颤,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弟弟。

    陆美英马上迁怒于她了,噼里啪啦一顿骂,不可避免又扯到义眼的事:“你看,这可又一个礼拜过去了,你老实跟我交代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上回不是说进了第二轮筛选,你材料都弄好了没?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天天去盯着那个负责的……”

    脑门嗡嗡地,像有上万只苍蝇在盘旋。

    “差不多了吧。”现在如果说她已经放弃,陆美英估计会发狂。

    “什么叫差不多了?你看你弟弟委屈的!这个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没有什么差不多的!”

    反正钱也筹好了,不如索性把她的嘴堵住,叶燃头脑一昏:“已经成了,下个月就带叶炜去做手术。”

    “真的!”陆美英不敢置信,“你懵我的吧!”

    “信不信随你,反正,叶炜的眼球肯定能换!德国的,最好的,和真眼球看不出什么区别!”

    陆美英张着嘴突然说不出话了。

    “咔哒”一声,叶炜的房门开了。

    高大俊秀的男孩从变色玻璃镜片后盯着她:“真的吗?”

    叶燃凛了一下,脑子清楚了。

    叶炜直愣愣地看着她,屏息等着她的回答。

    叶燃极力稳住呼吸,肯定地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