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身在此山中
陈一舟换上制服，一脸严肃地开始她的后勤工作，她不写遗书的时候，就是处理这些后勤事项。
先根据行政股长的指示，给狱里犯人安排新的政治学习和文化学习课程，然后再了解劳改情况和有无病患、医疗设备和人员有无到位之类的。
正好，今日新收了一批犯人入监，她还要忙着记录和清点从犯人那里收上来的物品，分发学习材料和监狱守则，所以，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陈一舟才听到广播说，台风来了，空气就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沉闷，固体般凝滞了般，甚少流动。到了后半个下午，整个天空更是变得乌沉沉的，狂风大作，天地云暗，电闪雷鸣，秋风挟裹着草叶和尘土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打旋。
陈一舟从文件上抬起头，走到门边，才探了个头出去，豆大的雨点已经扑扑簌簌地砸在了屋顶上，啪哒啪哒响。与此同时，牢里发出了一阵细小而绵延不绝的欢呼，一浪涌过一浪。
对他们来说，下雨天就是老天难得长眼的休息日。
陈一舟一方面为他们脸上难得的欢欣鼓舞感到高兴，一方面又为依然站在楼顶经历风吹日晒雨淋的几个同事感到心疼。而且，根据她在这里工作了两年的经历来看，犯人们一旦得了空闲下来，就难免会分心，容易想东想西想家人想过去和想未来。本来，这也无可厚非，也是一种绝境处的希望，只是他们共同被困在牢里的一席之地，邪念总是比惺惺相惜更容易随着哗啦的雨声，以及滑溜的暗处青苔，疯狂地增长。
记得刚进来时，陈一舟只是带着满腔热血和天真的抱负，因而老是容易忘记一个事实：监狱，并不具备外头社会的健康道德规范，而是一个只有犯人和警察这两种人的特殊小社会。犯人也不是寻常的普通人，在外头看来，他们就是社会毒瘤和渣滓的浓缩。
达叔第二次进来时，就曾无奈地给她说过这样一句话，是社会不允许他重新做人，所以他才回来了这里。
当时的陈一舟听完，虽颇感无力，却还是跟倒下的烛火那般，会扑哧扑哧地挣扎两下，跟上级反映情况，看看要如何解决。她跑上跑下，老严和曾安他们几个前线就是那会儿给她跑了个熟脸回来的。
老严教育陈一舟，要识大局：“你心疼犯人，你是菩萨心肠，可是犯人一批走了来一批新的，你心疼得过来？纵然你现在再心疼，可日后你天天与这些渣滓混一处，听各种下流的声音，看各类变态的行径，总有一日你也会变得铁石心肠的。你要知道，狱警不是老师，犯人也都是成年人。不一样的。”
陈一舟听得如遭雷劈，根本没办法反驳，可是，她私底下还是忍不住会偷偷为他们落泪，心里对新的劳改方式和教育态度还抱了幻想。
“舟舟，过来一下，这是你妈让带给你的外套。”老严和曾安去监狱巡查了一圈，带了一身的冷风冷雨进门。而一回来，他们就忍不住开始日行一例地打趣陈一舟了，“你怎么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伤春悲秋了？不如也随我们去牢房里走一遭，把巡查当是在锻炼身体？”
他们的声音因为每隔半小时一次点名，每隔一小时一次集合的喊叫下，显得喑哑低沉了两分，干干的，像二胡发出的低音弦。
陈一舟笑笑不说话，接了开水开始在一旁泡茶叶，弄好了，给他们推上两杯热茶后，才把被老严抱得有些暖和的毛呢子大衣接过来，搭在椅子上。
他们也不介意，很快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后面，老严又自顾自地给自己和曾安各添了一杯。老严咕噜噜一口喝净，曾安却面有难色，眼神躲闪地看了两眼陈一舟，杯沿在唇上碰了几下，到底喝不下去，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陈一舟看得一头雾水，用眼神询问老严是怎么回事。
老严一看到陈一舟的眼神，立即用手去捅曾安，“你自己说。别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
陈一舟见曾安半天不说话，便喊他：“曾叔。”
曾安露出一脸苦笑，“舟舟啊，本来这事不该跟你这个小辈说的，只是，叔实在是被我家那婆娘闹得没办法，她又不肯亲自来，所以，我只好上你这里替她探个口风了。”
陈一舟更迷茫了，该不会，是因为她妈妈早上说的那席话被琴婶听到，惹怒她了吧？祸从口出啊！
“琴婶有什么事呢？要来探什么口风？”她小心翼翼地问。
“是这样的，舟舟你也知道我们有个女儿吧。”曾安顿了下，等听到陈一舟说了“知道”二字，才继续接着道：“我们家那婆娘，中午突然拉我说了好久的话，烦死人了，说了一大通我就得出来一个重点，唉，女人说话就是麻烦，老拐弯！呃，不是说你哈。你琴婶的意思其实就是想问问你，对早上来送花的那个年轻人有没有意思。”
曾安一口气用力说完，脸上的难色才跟着一点一点褪去，不过，气力也似乎被带走了，脸上显得有些青色的颓废。
陈一舟想了下，明白琴婶是看中了沈奕年，想让他做他们家女婿，便认认真真开口道：“对他，我倒是没什么意思。不过曾叔，你们知道早上那小伙子是谁吗？”
陈一舟郑重的神色和好心提醒，立刻让桌前的两人都打起了精神，目光烁烁，“谁呢？来头很大？”
见他们果真还没有了解过他的背景，陈一舟说：“他叫沈奕年。是我们监狱长刚从国外游玩回来的二儿子。”她刻意把‘监狱长’三个字压了压，可那个名字里的分量，还是狠狠吓了他们一大跳。
半晌，老严先缓过神来，他拍了拍曾安的肩膀道：“幸好先来问了人家舟舟丫头，不然，可不就是不自量力要闯祸了？你好好安慰下你家婆娘，叫她千万不可再痴心妄想了。走吧走吧，我们接着去巡逻。”
他们说着就走了，来时一阵狂风，去时一道闪电。
陈一舟望着桌上一满一空的两个杯子，有些人去心空的惆怅。也许，她也可以学学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拜宁人，把一碗水放在这外面一整夜，来吸收掉客人离开后产生的惆怅无力之感。
陈一舟取了几个杯子去水槽洗。洗了几下，却猛然发现身侧静悄悄地就多了道人影。
“陈一舟。”
“到！”陈一舟敬礼，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敢在领导的面前抠下手里的杯子。右手跟爪子似的，顶在眉边。
又一个不伦不类的敬礼！
好一会儿，陈一舟手都举酸了，才听到沈苑杰说：“放下吧。”
“是！”
然后，沈监就一直在旁边默默站着，看她洗杯子，一遍，两遍，三遍，杯子都被洗得闪闪发亮、光彩照人了，他还不走，她也不敢走。
天上的雨水噼里啪啦地下着，风大得有些撑不住伞，加上一场秋雨一场寒。陈一舟在混了湿气的风雨中呆得久了，手又是凉的，身子很快被冻得有些冷。她终于忍不住壮起胆子看向自己的冰山领导，“请问沈监还有什么指示？”
“没有了。”他说完，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陈一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高挺紧绷的背影，他身上穿的标志性的白衬衫，被风吹得衣角翩跹，在尽头处转了个弯，很快不见了。
其实，沈苑杰的五官长得和沈奕年很像，都属于好看的，只不过，沈奕年不论见不见面，总是笑嘻嘻的，没心没肺，加上戴了副眼镜，面相逐渐变得有些书生秀气，而沈苑杰常年不苟言笑，棱角分明，早已经练就出仅靠一个眼神就能达到震慑犯人的目的，实在是习惯性面瘫，现在再加上一把黑伞，衬得他原就微微黝黑的皮肤更黑了些，看着寒气逼人。
她暗自奇怪，刚刚他往旁边那么一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难言的‘折磨’了，可听他刚才的语气，他似乎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所以才故意来的？这是惩罚吗？他是管理犯人管上瘾了？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监狱里的水，果然比她爸爸嘴里说的要深多了。而且，由于狱警工作的特殊性，年轻男女在这里很少受得住，能留下的男女同事找不到对象也是常态，所以一般到了最后，他们只好相互介绍各自的姐妹兄弟之类的，亲上加亲。因此，陈一舟到现在也没能完全弄清同事们穿来插去的‘族谱连带关系’。
陈一舟和几个新来的同事待遇算是好的了，最起码，上头还会特地给他们每年安排一两场正式的相亲会。就在监狱举行。
她没去参加过。
只是听负责看场的老严说，那些个姑娘个个唇红齿白，貌美如花，偶尔笑上几声，简直比铃铛还好听。
说起她们来，老严总是不无羡慕，两眼发直，可等过上一段时间陈一舟再打探，老严却沮丧了，说是兄弟们很少有成的。有几个姑娘，甚至只是为了来看看监狱是什么模样才报的名。
如此一来二去下来，相亲会就差不多成了走过场，弟兄们兴致缺缺。偶然有抱得美人归的，后来竟也辞职不干，带着美娇娘跑路了。
听琴婶和自家妈妈说，当时，可怜的沈苑杰为了起带头作用，还被他爹逼着相了一场。和他相亲的姑娘长得仪态万千，颇有姿色，原也对他有点兴趣，可惜，沈苑杰全程板着一张脸，后面人家姑娘嫌他太冷，就不了了之了。
陈一舟胡乱地想到这，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强烈反对爸爸说的，要她无论怎样都不能交个狱警男朋友的事，现在她觉得自己是该听从认错，不和他赌气了才是正确的选择。
何况，还有张司泊呢。
她披上外套，一边感念亲妈润物细无声那般暖暖的好，一边忍不住摸了摸包包里放的那张银行卡。仿佛只要它在，张司泊就一定会在那样。这种萦绕于心的希望之火，同样的令她感到温暖。
而当时有这念头的陈一舟不会知道，即将发生的一件事，会直接颠覆掉她今天的整个想法。
先根据行政股长的指示，给狱里犯人安排新的政治学习和文化学习课程，然后再了解劳改情况和有无病患、医疗设备和人员有无到位之类的。
正好，今日新收了一批犯人入监，她还要忙着记录和清点从犯人那里收上来的物品，分发学习材料和监狱守则，所以，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陈一舟才听到广播说，台风来了，空气就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沉闷，固体般凝滞了般，甚少流动。到了后半个下午，整个天空更是变得乌沉沉的，狂风大作，天地云暗，电闪雷鸣，秋风挟裹着草叶和尘土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打旋。
陈一舟从文件上抬起头，走到门边，才探了个头出去，豆大的雨点已经扑扑簌簌地砸在了屋顶上，啪哒啪哒响。与此同时，牢里发出了一阵细小而绵延不绝的欢呼，一浪涌过一浪。
对他们来说，下雨天就是老天难得长眼的休息日。
陈一舟一方面为他们脸上难得的欢欣鼓舞感到高兴，一方面又为依然站在楼顶经历风吹日晒雨淋的几个同事感到心疼。而且，根据她在这里工作了两年的经历来看，犯人们一旦得了空闲下来，就难免会分心，容易想东想西想家人想过去和想未来。本来，这也无可厚非，也是一种绝境处的希望，只是他们共同被困在牢里的一席之地，邪念总是比惺惺相惜更容易随着哗啦的雨声，以及滑溜的暗处青苔，疯狂地增长。
记得刚进来时，陈一舟只是带着满腔热血和天真的抱负，因而老是容易忘记一个事实：监狱，并不具备外头社会的健康道德规范，而是一个只有犯人和警察这两种人的特殊小社会。犯人也不是寻常的普通人，在外头看来，他们就是社会毒瘤和渣滓的浓缩。
达叔第二次进来时，就曾无奈地给她说过这样一句话，是社会不允许他重新做人，所以他才回来了这里。
当时的陈一舟听完，虽颇感无力，却还是跟倒下的烛火那般，会扑哧扑哧地挣扎两下，跟上级反映情况，看看要如何解决。她跑上跑下，老严和曾安他们几个前线就是那会儿给她跑了个熟脸回来的。
老严教育陈一舟，要识大局：“你心疼犯人，你是菩萨心肠，可是犯人一批走了来一批新的，你心疼得过来？纵然你现在再心疼，可日后你天天与这些渣滓混一处，听各种下流的声音，看各类变态的行径，总有一日你也会变得铁石心肠的。你要知道，狱警不是老师，犯人也都是成年人。不一样的。”
陈一舟听得如遭雷劈，根本没办法反驳，可是，她私底下还是忍不住会偷偷为他们落泪，心里对新的劳改方式和教育态度还抱了幻想。
“舟舟，过来一下，这是你妈让带给你的外套。”老严和曾安去监狱巡查了一圈，带了一身的冷风冷雨进门。而一回来，他们就忍不住开始日行一例地打趣陈一舟了，“你怎么又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伤春悲秋了？不如也随我们去牢房里走一遭，把巡查当是在锻炼身体？”
他们的声音因为每隔半小时一次点名，每隔一小时一次集合的喊叫下，显得喑哑低沉了两分，干干的，像二胡发出的低音弦。
陈一舟笑笑不说话，接了开水开始在一旁泡茶叶，弄好了，给他们推上两杯热茶后，才把被老严抱得有些暖和的毛呢子大衣接过来，搭在椅子上。
他们也不介意，很快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后面，老严又自顾自地给自己和曾安各添了一杯。老严咕噜噜一口喝净，曾安却面有难色，眼神躲闪地看了两眼陈一舟，杯沿在唇上碰了几下，到底喝不下去，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陈一舟看得一头雾水，用眼神询问老严是怎么回事。
老严一看到陈一舟的眼神，立即用手去捅曾安，“你自己说。别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
陈一舟见曾安半天不说话，便喊他：“曾叔。”
曾安露出一脸苦笑，“舟舟啊，本来这事不该跟你这个小辈说的，只是，叔实在是被我家那婆娘闹得没办法，她又不肯亲自来，所以，我只好上你这里替她探个口风了。”
陈一舟更迷茫了，该不会，是因为她妈妈早上说的那席话被琴婶听到，惹怒她了吧？祸从口出啊！
“琴婶有什么事呢？要来探什么口风？”她小心翼翼地问。
“是这样的，舟舟你也知道我们有个女儿吧。”曾安顿了下，等听到陈一舟说了“知道”二字，才继续接着道：“我们家那婆娘，中午突然拉我说了好久的话，烦死人了，说了一大通我就得出来一个重点，唉，女人说话就是麻烦，老拐弯！呃，不是说你哈。你琴婶的意思其实就是想问问你，对早上来送花的那个年轻人有没有意思。”
曾安一口气用力说完，脸上的难色才跟着一点一点褪去，不过，气力也似乎被带走了，脸上显得有些青色的颓废。
陈一舟想了下，明白琴婶是看中了沈奕年，想让他做他们家女婿，便认认真真开口道：“对他，我倒是没什么意思。不过曾叔，你们知道早上那小伙子是谁吗？”
陈一舟郑重的神色和好心提醒，立刻让桌前的两人都打起了精神，目光烁烁，“谁呢？来头很大？”
见他们果真还没有了解过他的背景，陈一舟说：“他叫沈奕年。是我们监狱长刚从国外游玩回来的二儿子。”她刻意把‘监狱长’三个字压了压，可那个名字里的分量，还是狠狠吓了他们一大跳。
半晌，老严先缓过神来，他拍了拍曾安的肩膀道：“幸好先来问了人家舟舟丫头，不然，可不就是不自量力要闯祸了？你好好安慰下你家婆娘，叫她千万不可再痴心妄想了。走吧走吧，我们接着去巡逻。”
他们说着就走了，来时一阵狂风，去时一道闪电。
陈一舟望着桌上一满一空的两个杯子，有些人去心空的惆怅。也许，她也可以学学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拜宁人，把一碗水放在这外面一整夜，来吸收掉客人离开后产生的惆怅无力之感。
陈一舟取了几个杯子去水槽洗。洗了几下，却猛然发现身侧静悄悄地就多了道人影。
“陈一舟。”
“到！”陈一舟敬礼，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敢在领导的面前抠下手里的杯子。右手跟爪子似的，顶在眉边。
又一个不伦不类的敬礼！
好一会儿，陈一舟手都举酸了，才听到沈苑杰说：“放下吧。”
“是！”
然后，沈监就一直在旁边默默站着，看她洗杯子，一遍，两遍，三遍，杯子都被洗得闪闪发亮、光彩照人了，他还不走，她也不敢走。
天上的雨水噼里啪啦地下着，风大得有些撑不住伞，加上一场秋雨一场寒。陈一舟在混了湿气的风雨中呆得久了，手又是凉的，身子很快被冻得有些冷。她终于忍不住壮起胆子看向自己的冰山领导，“请问沈监还有什么指示？”
“没有了。”他说完，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陈一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高挺紧绷的背影，他身上穿的标志性的白衬衫，被风吹得衣角翩跹，在尽头处转了个弯，很快不见了。
其实，沈苑杰的五官长得和沈奕年很像，都属于好看的，只不过，沈奕年不论见不见面，总是笑嘻嘻的，没心没肺，加上戴了副眼镜，面相逐渐变得有些书生秀气，而沈苑杰常年不苟言笑，棱角分明，早已经练就出仅靠一个眼神就能达到震慑犯人的目的，实在是习惯性面瘫，现在再加上一把黑伞，衬得他原就微微黝黑的皮肤更黑了些，看着寒气逼人。
她暗自奇怪，刚刚他往旁边那么一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难言的‘折磨’了，可听他刚才的语气，他似乎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所以才故意来的？这是惩罚吗？他是管理犯人管上瘾了？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监狱里的水，果然比她爸爸嘴里说的要深多了。而且，由于狱警工作的特殊性，年轻男女在这里很少受得住，能留下的男女同事找不到对象也是常态，所以一般到了最后，他们只好相互介绍各自的姐妹兄弟之类的，亲上加亲。因此，陈一舟到现在也没能完全弄清同事们穿来插去的‘族谱连带关系’。
陈一舟和几个新来的同事待遇算是好的了，最起码，上头还会特地给他们每年安排一两场正式的相亲会。就在监狱举行。
她没去参加过。
只是听负责看场的老严说，那些个姑娘个个唇红齿白，貌美如花，偶尔笑上几声，简直比铃铛还好听。
说起她们来，老严总是不无羡慕，两眼发直，可等过上一段时间陈一舟再打探，老严却沮丧了，说是兄弟们很少有成的。有几个姑娘，甚至只是为了来看看监狱是什么模样才报的名。
如此一来二去下来，相亲会就差不多成了走过场，弟兄们兴致缺缺。偶然有抱得美人归的，后来竟也辞职不干，带着美娇娘跑路了。
听琴婶和自家妈妈说，当时，可怜的沈苑杰为了起带头作用，还被他爹逼着相了一场。和他相亲的姑娘长得仪态万千，颇有姿色，原也对他有点兴趣，可惜，沈苑杰全程板着一张脸，后面人家姑娘嫌他太冷，就不了了之了。
陈一舟胡乱地想到这，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强烈反对爸爸说的，要她无论怎样都不能交个狱警男朋友的事，现在她觉得自己是该听从认错，不和他赌气了才是正确的选择。
何况，还有张司泊呢。
她披上外套，一边感念亲妈润物细无声那般暖暖的好，一边忍不住摸了摸包包里放的那张银行卡。仿佛只要它在，张司泊就一定会在那样。这种萦绕于心的希望之火，同样的令她感到温暖。
而当时有这念头的陈一舟不会知道，即将发生的一件事，会直接颠覆掉她今天的整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