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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道歉有用还要民政局干什么呀?

郑音儿是痛醒的。

半分钟之前她还在做梦。

梦中都是小时候她和江河还有路景行三个人一起玩的画面。雨后花园中的杏花树开的愈发娇艳,白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肩膀上,香气四溢。穿着白色卫衣和背带裤的江河牵着她的手,过分秀气的脸上竟是认真。他拂去她肩上的杏花叶子,年幼还带着稚气的眼眸之中是一本正经的孩子逻辑。

“Cindy,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妹妹,所以只有最好看的花才适合你。”

路景行捧着一本厚书,在挂着水珠的屋檐下坐的端正,是长辈们最喜欢的样子,也是女孩子们最崇拜的样子。

后来她又梦到和江河第一次吵架,他握着一只带水的矢车菊来找她道歉和好的样子。

彼时的江河已经长成了一瞥一笑都能在校园中引起轰动的大人物。不过大约是对自己略带秀气的长相很是不满,于是他一改孩童时期爱笑的个性,把从路景行那里学来的冷漠和淡然化为己用。却不知道当中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江河用他从来没有及格过的语文水平仔细的理解消化了那么多的形容词后,只产出了一个“凶”字。

有女生来递情书,他板着脸做出一个自认为很“凶狠”的表情拒绝,被女生理解为“呆萌”。有学长想要搭讪她,江河霸气的和学长出去约了个架,鼻青脸肿的回来,被路景行一通数落,自己还乐呵呵的。再后来,在外人面前做出冷厉和深沉已经成为了常态,他习惯用这种违和的视觉冲突感,来弱化自己的外貌,来分割他与陌生人的界限。

而所有属于江河本身的,如炎夏暖阳般的笑意,如独狼寻找伴侣时的痞气,毫无保留的都留给了她。

她记得那时候早春的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混合在湿润的泥土之中,一点一点的凛冽冷气还是会渗进皮肤里。江河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衬衫,把他的皮肤衬的比女孩子还要白。

“音儿。”

他喊她。

“我——”

话音戛然而止,她感觉到眼前一花,江河手中的矢车菊突然从手中滑落,冰凉的露水顺着碧翠的枝干流下来,砸在她的小腿上,除了冰凉,更是刺骨的寒意。

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幻,远处飘来浓烈的血腥味,被露水沾到的地方发青发紫,只言片语中就生出了形状怪异的藤蔓来。

索性更诡异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发生,她就醒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郑音儿睁开眼睛,混沌的大脑当机了好几秒,才被白到反光的墙顶激回了神智。

右腿上的沉重感异常清晰,让她一时间分不清梦里梦外,挣扎着就想要坐起来。

脸被空调吹的凉凉的,脚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让容不得自己的美貌受到一丝阻碍的郑音儿嫌弃的皱了皱眉眉头。

她愣住了。

眉间皱起的折痕也立刻被抚平了。

刚才因为情绪波动而不得不垮下来的嘴角,是在变相的提醒她之前的好心情。

在最后几十秒的噩梦之前,她是笑着的。并且这份开心是持续的,浓烈的,强烈到让她在梦见了那么血腥又匪夷所思的东西之后,依然没能冲掉她的这份心情。

想到梦里的内容,郑音儿又有些沮丧。

——江河。

真是她的劫数。

索性她已经想的很开了。

她堂堂郑家大小姐,上有路景行宠着,下有一众亲朋们供着,英国海归的硕士生,就这个条件说出去,那些个有歹心的青年才俊们还不得掂量掂量身价,哭着喊着扑上来。何必非要这样自降身价,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呢。

虽然这树根正苗红,还是自己一把水一把肥给看大的。

郑音儿的眉头松了又紧,心里就像是拧了一个结一样,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都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不放手吧,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放手吧,显然是不甘心的。

就在她这么天人交战到地老天荒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江河手里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

“嗝。”

郑音儿望过去了一眼,脑子一片空白,生生被吓出了一个冷嗝来。

然后她的目光游离,绕过床头被捆成粽子状的自己的右腿,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迅速的掀开被子然后盖下。纵然会使床尾的部分诡异的高高隆起,也远好过白乎乎的一团,又丑陋又碍眼。

不过她显然是忽略掉了此时根本无法挪动的右腿,在小幅度的动了一下之后,仿佛有一丝冷气从骨头的裂缝中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像是要把她的皮肤都撑破的胀痛感让她良好的表情管理都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控制。

“哎呀。”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腿上被缝了好几针的事情,只是觉得这份疼痛来的特别强烈,让她本来就敏感和娇弱的神经几乎受不了。也让她这个完美主义对自己完美比例的腿,第一次产生了嫌弃的情感。

江河眼中的黯色沉底,将他先前的温和全数压了过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将郑音儿床尾摇高,把重心前压,而后将盖在上面的被子也掀开,终于略微缓解了她腿伤密密麻麻的疼痛。

“麻药的药效刚过,医生说这几天你需要静养,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我来就好。”

反复确认郑音儿只是因为麻药过后带来的生理疼痛,江河松开了眉头,在她的床边坐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心和担忧。

其中大约是还掺杂着几丝后悔的,但是郑音儿这时候没有注意了。

她对上江河的眼睛,只看到了多长时间都没有见过的,那属于少年江河眼中固有的,熟悉的爱恋情愫。那是宛如长空云破彩虹出现的惊喜和透彻,饱含着这么多年来一直压抑的宠溺和心事,第一次这样不加掩饰的全数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郑音儿错开了视线。

在这样的氛围里,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江河居然一次性和她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应该已经不止二十个字了吧。

而且他这个神情——

没等她接着思考,江河就又开口了。

“对不起。”

郑音儿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音儿,我喜欢你。”

郑音儿咬了咬嘴唇,藏在被子底下的右手不自觉的捏紧又放开。连带着眼中都带上了光亮,不过大约是觉得自己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所以她干咳了一声,目光迅速恢复了平淡。

江河温和了眉眼,将郑音儿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声调也越发的温暖。

“之前都是我太怂包了,所以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包括这次的事情,也都怪我,我说过要好好的保护你的,结果没有想到才是让你最受伤的那一个。”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郑音儿眼神闪了闪,扭过身体正对上江河如溪流水一般清澈的视线。她的牙齿在舌根处狠狠的咬了一口,用一点点血腥味才将她胸口中涌动出来的那一点想要扑进江河怀里的欲望给压了下去。

这样熟悉的和小鹿一般的视线,配上这比丘比特还要帅气的面容,让郑音儿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多年前他们一起去英国办签证前的岁月。

天知道她在这一刻有多么想要抱紧他,亲吻他,告诉他她有多委屈。

然而她是多骄傲的一个女孩子啊,从小就是,即使是在面对着江河的时候,依然是。

“我拒绝。”

“我不。”

郑音儿眼眸光华流转,像是晚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一瞬间将她巴掌大的小脸衬托的生动又妖艳。

这一刻,她终于扯掉了之前那么多个日夜郁郁寡欢的标签,恢复成了那个神采奕奕万事独我的大小姐。

“你委屈,我难受,你害我受了这么大的罪受,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影响了美观我以后就不能穿长裙子,然后我就会嫁不——”

没等她的嘴里再蹦出来什么吓人的话来。

江河手撑着病床发出“吱嘎”一声响,然后他上半身俯下来,唇瓣贴上郑音儿微凉的花瓣唇,轻碾磨蹭,然后再她的默许之下慢慢的深入温存。

这个动作他肖想了很多年,这一刻的如愿以偿,差点让他感动到落泪。

良久。

郑音儿感觉到江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闷闷的不是很好听,却让她有一种异样的安心。

“别怕,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