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那是贺老师呀。”陈阿婆推了推老花眼，顺着苏棠指着的地方瞧出人影来，“又没收钱就这么走了，真是，怎么说不听的。”
贺老师。
三个字犹如炸弹在苏棠脑海里炸开，涌现出零星模糊的片段。
“贺老师是教数学的，你让他给你补文言文，是故意的吧。”
“这丫头精着呢，知道你好说话，就让你宠着，平时哪有这么娇气的。”
“女孩子就得娇养的，你把棠棠教得很好。舒悦。”苏棠听到那人这样唤她妈妈的名字，神情温柔，赫然和墓碑前贺青柏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贺老师是你妈妈同事，听说俩人是大学同学，没想到又分配到了一块教书。”陈阿婆像是想起了陈年旧事，有些怀念，“有一阵儿你爸忙，你妈呢，又兼了补习班，实在没人带让贺老师带了你两天，你就贺老师长贺老师短的，在我面前那个夸哦。”
“不过贺老师确实是好，你阿伯腿脚不好，我也吃不上力，这家里屯粮搬东西的，只要是他在，一定帮我们两口子都置办妥妥当当的。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那个老样子，话少，老默默做好事儿。”
苏棠呐呐：“阿婆，他常来么？”
“以前常来，后来出了事儿……”
“什么事？”
陈阿婆叹了口气，“十多年前吧，应该是，你爸妈出事那会儿之前，有人写了匿名检举信，说贺老师猥亵女学生，怎么可能哦，贺老师模样长得周周正正的，而且那时候好像也是有女朋友的。”
“结果为了这事工作丢了，女朋友也受不住压力跟他分手了，那会儿他可消沉，最后好像还是舒悦帮忙，让那女学生证明贺老师没有犯案。就是说真话的反而没几个人信了，我说怎么好几年没见，原来人跑乡村做支教去了，唉，你说说，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碰上这种事呢！”
因为、因为有人痛恨他这种好。
“我警告你，不要再接近我女儿，也不要接近我老婆，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苏教授，是不是有点误会，我跟舒悦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还有同学情谊，恳请苏教授不要再对舒悦和孩子家暴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们家的家事，谁给你权利跑来指手画脚的，舒悦？舒悦？”
男人面容阴沉，“不然下回，就不只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了！”
“那封检举信……”
男人阴鸷的神情顿时有几分得意，“是我，做人要识相。你没看到舒悦让你滚了么？”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女人错愕的神情，和男人发狂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演变成一幕暴力血腥的画面。
贺青柏一拳击中了男人的腹部。
男人的腹部被一一柄水果刀捅出了个窟窿。
两个画面不断闪现，如轰然碰撞开的绚烂烟花。苏棠突然从年幼旁观的角色回到现实，痛苦捧住了头。
“阿棠，阿棠！”顾珩止扶住她，神色担忧。
就连陈阿婆也紧张地拉了凳子给她坐，“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苏棠慢慢恢复意识，声音回笼，冲着两人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然而脸色却是苍白得可怕。
顾珩止半蹲着身子，与她的视线齐平，“那个何老师，就是贺志扬的叔叔贺青柏是么？”
苏棠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能猜到。
“知道了是他，那你想再见见他么？”顾珩止问，问的同时稍稍侧过了身子，露出后方不远折回来的身影。
苏棠怔怔，手突兀抓住了顾珩止的衣袖。而贺青柏与她遥遥对视着，似乎也在那个时刻做了什么重要决定，往前迈开了步子。
苏棠更是无意识地抓紧了。
顾珩止说：“去吧，去找寻你要的答案。”
“棠棠，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吗？”贺青柏谦逊温和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苏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珩止，松开了抓着顾珩止袖子的手，跟着贺青柏走到了前面的空地。
“女大十八变，之前见面，我都不敢认了。”
“贺老师成家了吗？”苏棠克制不住竖起一身的寒刺，“还是对我妈无法忘怀呢？”
***
临去机场前，顾珩止接了个电话，是宋明昊打过来的。
在苏棠提供关于贺青柏的线索后，贺青柏投案自首了。行凶时间，动机，凶器，全部吻合，将会正常进入司法程序。
苏棠没开机，心里说不住的慌闷。
“真相会迟来，但不会缺席。”顾珩止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你是因为自己在这段三角关系中被利用而难受，或许，这只是一个人的暗恋呢。”
顾珩止并不清楚苏棠跟警方提供了什么，以至于对方能迅速确认立案，但贺青柏的反常他看在眼里。那是一种，渴望救赎的目光。
苏棠靠着椅子后背，“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在那个年纪根本不清楚成年人之间的暗潮。严厉苛责的父亲，温柔善良的母亲，温文儒雅的贺叔叔。“如果，一切都有缘由……”她不由得停顿了下，“是以背叛开始的。”那她的立场又该是什么。
如果是母亲背叛了父亲，她突然觉得很不堪。
一只宽厚手掌覆在了她额头，让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在什么都别想了，睡一觉，我帮你约了老师，等你明天空了我们一块过去。”
苏棠顺从哼应了声，打从心底觉得疲倦。
她阖上眼，浮现的却是贺青柏无奈夹杂苦涩的模样。
“都该结束了。”
如果他所谓的结束是这样的结果，苏棠睁眼看向车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竟发现在这一刻，她的大脑是空白的。
“睡吧。”顾珩止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一侧头就能亲吻到她的发旋，花了些力气克制才没拥抱更紧。
G市走绕城高速到机场大概两个小时，苏棠和顾珩止提早出发却没想到被堵在了半路上。
车子缓慢前进，顾珩止把睡过去的苏棠脑袋摆回自己肩膀上，一边拿出手机看时间，却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怎么了？”苏棠是靠着顾珩止的，他一动身，她就从浅眠里醒过来，睁眼迷糊问。
顾珩止看了眼因为没电跳了黑屏的手机，“没事，前面堵车了，估计还得一会儿。”
苏棠看到前面排起的长龙，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是靠着顾珩止睡的，她的脸微微红了下，侧过了身子靠着椅背逃避似地继续休憩。
顾珩止睨着她的侧颜，下午的斜阳轻轻落下，将她脸庞那一抹绯红渲染更深。
良久，他才伸手拿了个靠垫垫在她手肘那，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车子缓缓起步，恢复了行驶速度。顾珩止瞟过了眼车窗外，却在车子行经路上看到个熟人，一茬个性十足的微卷短发，嚣张立着，连人都是那么暴躁地正拿着手机冲着吼。
在他边上，是一辆被撞得变形了的警车。
救护车紧接着呼啸，错身而过。
贺老师。
三个字犹如炸弹在苏棠脑海里炸开，涌现出零星模糊的片段。
“贺老师是教数学的，你让他给你补文言文，是故意的吧。”
“这丫头精着呢，知道你好说话，就让你宠着，平时哪有这么娇气的。”
“女孩子就得娇养的，你把棠棠教得很好。舒悦。”苏棠听到那人这样唤她妈妈的名字，神情温柔，赫然和墓碑前贺青柏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贺老师是你妈妈同事，听说俩人是大学同学，没想到又分配到了一块教书。”陈阿婆像是想起了陈年旧事，有些怀念，“有一阵儿你爸忙，你妈呢，又兼了补习班，实在没人带让贺老师带了你两天，你就贺老师长贺老师短的，在我面前那个夸哦。”
“不过贺老师确实是好，你阿伯腿脚不好，我也吃不上力，这家里屯粮搬东西的，只要是他在，一定帮我们两口子都置办妥妥当当的。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那个老样子，话少，老默默做好事儿。”
苏棠呐呐：“阿婆，他常来么？”
“以前常来，后来出了事儿……”
“什么事？”
陈阿婆叹了口气，“十多年前吧，应该是，你爸妈出事那会儿之前，有人写了匿名检举信，说贺老师猥亵女学生，怎么可能哦，贺老师模样长得周周正正的，而且那时候好像也是有女朋友的。”
“结果为了这事工作丢了，女朋友也受不住压力跟他分手了，那会儿他可消沉，最后好像还是舒悦帮忙，让那女学生证明贺老师没有犯案。就是说真话的反而没几个人信了，我说怎么好几年没见，原来人跑乡村做支教去了，唉，你说说，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碰上这种事呢！”
因为、因为有人痛恨他这种好。
“我警告你，不要再接近我女儿，也不要接近我老婆，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苏教授，是不是有点误会，我跟舒悦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还有同学情谊，恳请苏教授不要再对舒悦和孩子家暴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们家的家事，谁给你权利跑来指手画脚的，舒悦？舒悦？”
男人面容阴沉，“不然下回，就不只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了！”
“那封检举信……”
男人阴鸷的神情顿时有几分得意，“是我，做人要识相。你没看到舒悦让你滚了么？”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女人错愕的神情，和男人发狂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演变成一幕暴力血腥的画面。
贺青柏一拳击中了男人的腹部。
男人的腹部被一一柄水果刀捅出了个窟窿。
两个画面不断闪现，如轰然碰撞开的绚烂烟花。苏棠突然从年幼旁观的角色回到现实，痛苦捧住了头。
“阿棠，阿棠！”顾珩止扶住她，神色担忧。
就连陈阿婆也紧张地拉了凳子给她坐，“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苏棠慢慢恢复意识，声音回笼，冲着两人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然而脸色却是苍白得可怕。
顾珩止半蹲着身子，与她的视线齐平，“那个何老师，就是贺志扬的叔叔贺青柏是么？”
苏棠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能猜到。
“知道了是他，那你想再见见他么？”顾珩止问，问的同时稍稍侧过了身子，露出后方不远折回来的身影。
苏棠怔怔，手突兀抓住了顾珩止的衣袖。而贺青柏与她遥遥对视着，似乎也在那个时刻做了什么重要决定，往前迈开了步子。
苏棠更是无意识地抓紧了。
顾珩止说：“去吧，去找寻你要的答案。”
“棠棠，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吗？”贺青柏谦逊温和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苏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珩止，松开了抓着顾珩止袖子的手，跟着贺青柏走到了前面的空地。
“女大十八变，之前见面，我都不敢认了。”
“贺老师成家了吗？”苏棠克制不住竖起一身的寒刺，“还是对我妈无法忘怀呢？”
***
临去机场前，顾珩止接了个电话，是宋明昊打过来的。
在苏棠提供关于贺青柏的线索后，贺青柏投案自首了。行凶时间，动机，凶器，全部吻合，将会正常进入司法程序。
苏棠没开机，心里说不住的慌闷。
“真相会迟来，但不会缺席。”顾珩止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你是因为自己在这段三角关系中被利用而难受，或许，这只是一个人的暗恋呢。”
顾珩止并不清楚苏棠跟警方提供了什么，以至于对方能迅速确认立案，但贺青柏的反常他看在眼里。那是一种，渴望救赎的目光。
苏棠靠着椅子后背，“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在那个年纪根本不清楚成年人之间的暗潮。严厉苛责的父亲，温柔善良的母亲，温文儒雅的贺叔叔。“如果，一切都有缘由……”她不由得停顿了下，“是以背叛开始的。”那她的立场又该是什么。
如果是母亲背叛了父亲，她突然觉得很不堪。
一只宽厚手掌覆在了她额头，让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在什么都别想了，睡一觉，我帮你约了老师，等你明天空了我们一块过去。”
苏棠顺从哼应了声，打从心底觉得疲倦。
她阖上眼，浮现的却是贺青柏无奈夹杂苦涩的模样。
“都该结束了。”
如果他所谓的结束是这样的结果，苏棠睁眼看向车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竟发现在这一刻，她的大脑是空白的。
“睡吧。”顾珩止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一侧头就能亲吻到她的发旋，花了些力气克制才没拥抱更紧。
G市走绕城高速到机场大概两个小时，苏棠和顾珩止提早出发却没想到被堵在了半路上。
车子缓慢前进，顾珩止把睡过去的苏棠脑袋摆回自己肩膀上，一边拿出手机看时间，却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怎么了？”苏棠是靠着顾珩止的，他一动身，她就从浅眠里醒过来，睁眼迷糊问。
顾珩止看了眼因为没电跳了黑屏的手机，“没事，前面堵车了，估计还得一会儿。”
苏棠看到前面排起的长龙，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是靠着顾珩止睡的，她的脸微微红了下，侧过了身子靠着椅背逃避似地继续休憩。
顾珩止睨着她的侧颜，下午的斜阳轻轻落下，将她脸庞那一抹绯红渲染更深。
良久，他才伸手拿了个靠垫垫在她手肘那，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车子缓缓起步，恢复了行驶速度。顾珩止瞟过了眼车窗外，却在车子行经路上看到个熟人，一茬个性十足的微卷短发，嚣张立着，连人都是那么暴躁地正拿着手机冲着吼。
在他边上，是一辆被撞得变形了的警车。
救护车紧接着呼啸，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