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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应伶兰好像都没怎么注意,冬天就这样悄悄地来了。让她真正意识到冬天来了的,不是逼人的寒气,不是越来越凌冽的风,而是张承的邀请函。

    张承出生在冬天。虽然他现在看着一副大人的样子,其实他只有十五岁,比应伶兰小了整整三岁,张承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记事了。但是她的记性一向都不大好,那时的事情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隐约还能记得那年冬天,张夫人生张承时难产,这条命都差点儿就那样丢了。张夫人和她娘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在她的记忆里,她娘留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柔大方的,不论做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

    那是她记忆力面唯一一次看见她娘心急如焚的样子。当时听说张夫人难产时,她急得快要昏了过去,紧紧地抱着她,抱得她全身都疼。从此以后,这件事情就在她心里生了根。那时的她就奶声奶气地扯着嗓子说:“娘,我保证等我长大以后绝对不让你这么担心。”

    然后她就成功地第一次目睹了她娘流眼泪,直夸她懂事,还说等她以后一定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这句话江晴说对了一点。她到现在确实也还是个孩子。

    因为生张承时经历的磨难,让张夫人更加疼爱张承,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子一样,宠得他要风得风,要雨就是雨。

    张承一向崇尚洋人的玩意儿,许多事情都喜欢照着洋人的规矩来办。所以他每年都会在家里举办一场洋人的化装舞会,而且还总是不厌其烦地邀请她去参加。虽说应伶兰一向不喜欢他,小时候还总是会和他一起掐架,但是这种事情,她还是会给他几分面子的。

    小艾把邀请函拿给她的时候,她正出神地望着墙上的画。陆子佩前几天如约买来了颜料给它上了色,还亲自把它给装裱了起来。

    于是她就每天都会坐在桌前安静地看着那幅画,一看就是一个时辰,平日里都不怎么出去瞎逛了,害得江晴总以为她病了。

    她拿起邀请函,看都没看一样就放在了一边。小艾站在旁边,毕恭毕敬地说:“夏小姐今年依旧会去参加。”

    “好。”应伶兰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舞会就在三日后。

    刚开始那几年她还会认真地梳妆打扮一番,甚至还会破天荒地画个妆,可是到了最近几年她就一点儿兴致都没有了,就只是简单地打扮打扮,不要太邋遢就是了。可是当她打开衣柜时,却没找到一件合适的衣服。想来她也好久没做新衣裳了,身为一个女孩,她可真的不算够格。

    她叹了口气,突然瞟到了衣柜角落里的一个盒子。努力回想了好久她才想起来,那是去年她生辰时张夫人送给她的礼物。正好是张夫人送给她的,她穿这个去参加张承的生日会,再好不过了。

    她之前拿到这个以后看都没看一眼就放到了角落里去了,现在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嫩黄色小洋裙,有着白色的领子和扣子,长长的裙摆下也是白色的。

    她总是穿洋装,可是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平日里她只不过穿一些白色,黑色,至多也就是淡淡的粉色,从来不会选择亮色服装。

    没做过的事情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她的内心里突然涌出一个想法。她想试试。

    大家都说黄色显肤色,果然不假。她本来就不黑,穿上这条裙子后显得她的肤色更加白嫩了。可是,好像总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

    于是,她又化了个妆,还好,许久不化妆,手还没生疏。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没错,就是这样才对嘛。于是她随便选了件暖和的外套,拿了个和裙子比较配的手包就出了家门。

    夏朗已经在她家门口等了好久了。她爹特意派了车来接送,说是怕她们出什么事,其实就是为了找个借口让她们准时回家不要瞎逛。

    夏朗看见她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你还是我认识的应伶兰吗?”

    “怎么,不好看吗?”

    “你太好看了!”夏朗惊呼道,“你穿这么好看,就不怕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应伶兰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陆子佩的脸,“你说,我先生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好看啊?”

    “我觉得,肯定的。”夏朗坚定又欣慰地说道,“你终于开窍了。”

    *

    到张家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很多人了,整座西式大洋房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她们俩下了车,夏朗直接掏出了个面具戴上。

    应伶兰看着她,不解地问:“你戴这个干什么?”

    “你没看邀请函吗?”夏朗愣愣地看着她,“这次他搞得是假面舞会,每个人都要戴着面具去参加。”

    应伶兰直接把头变成了一个拨浪鼓,“每年都是一样的内容,我就没有看了,天知道他今年会搞个这个鬼东西。”

    “那怎么办?”

    “没事,我就这样进去,大不了坐在一旁看你们玩就是了。”

    “好吧。”

    房子里所有人都带着面具,除了应伶兰。每个人的面具都不一样,不仅仅是色彩上的差别,形状,花样都大相径庭。应伶兰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了,一个人在那里嗑瓜子。没一会儿,夏朗也坐了过来。

    “你怎么不去玩?”应伶兰低了一把瓜子给她。

    夏朗摇摇头,“我不喜欢那样嘈杂的场面。”她脱下面具,“要不你去玩吧。”

    “还是算了吧,”应伶兰虽然心里有些想去,但想着把夏朗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好,还是摇头拒绝了。

    “你别担心我,”夏朗把面具放到桌上,“我刚才正好碰见了我表妹,我们俩好久没见了,她过会儿就来找我。”

    “好吧。”应伶兰点点头,拿起了桌上的面具戴上,朝大厅中心走去。

    她一个人站在一旁。看着所有人都在跳舞,她有点儿后悔过来。

    于是她转身想走。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他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楚长相,但是从他的气质来看,应该是来自大户人家。

    他是在邀请自己跳舞?!!!应伶兰回想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男人没有放弃,而是直接拉过了她的手,嗓音低沉地说道:“我教你。”

    这声音真好听。应伶兰没有抗拒,心想反正他又不知道自己是谁,跳得再烂也不怕。在男人的带领下,她开始动了起来。

    左脚,右脚,一步一迈,一步一回旋。虽然动作依然僵硬,但至少也有了点样子。旋转,旋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舞池最中间。

    她有点儿怯场了,想挣开他的手离开。可是男人手抓得很紧,像铁钳子一样,让她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不管怎么样,这一曲你得先陪我跳完。”男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那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她心想到。

    这首曲子好像格外漫长。等它结束的时候,应伶兰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好像都快要散架了一般。

    果然,跳舞这件事情还是不适合她。那男人一放开她,她就跑了。远远望了一眼,她看见夏朗正和她表妹聊得正欢,就没想去打扰,于是就一个人走到了花园里。所有人都在正厅里跳舞,花园里根本没有人。正好那里有一对秋千,她径直跑了过去坐下。

    *

    她慢慢摇着秋千,抬头看着天上。此刻的天空已经被夜幕给完全笼罩了,颜色很干净,就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安静地卧在那里一样,漫天的星星就是它闪的光,那么璀璨,那么闪亮。花园里的草木早已枯萎,只留下角落里的几枝梅花在散发着淡淡的香。

    突然,她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在她面前。

    是刚才请她跳舞的那个男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应伶兰把头向旁边挪了挪,那个男人委实站得好,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来找你。”男人说道。

    “你找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谁说的?你不认识我,不代表我不认识你。”

    “你这人可真好笑,”应伶兰示意男人靠边站,自己用力荡了荡秋千,一下子就腾得好高,从空中飘下一句话:“从小到大,都是我先认识的别人,别人才会认识我。”

    男人摘下面具,一把抓住秋千绳,秋千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扯停了下来。他把脸凑过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所以我倒成了你的例外了?”

    应伶兰看着眼前这张脸,觉得好生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于是她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你还记得?”男人显得有点惊喜,又有点沾沾自喜,“几个月前,我们在城南马戏团门外见过。”

    应伶兰的回忆一下子就卷了出来,关于那个夜晚,她可是记得很牢,也让这个人沾了沾光,“你是……林肃清?”

    男人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他又把脸凑近了一点儿,“看来,我让你影响很深刻嘛。”

    应伶兰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是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现在还戴着面具呢。”

    “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应小姐,你说,这会不会是我们的缘分?”林肃清坏笑着,掐了掐她的脸。

    “你干嘛?”应伶兰把他的手甩开了,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捏得她的脸一阵阵疼。

    “呵,倒是好大的脾气。”林肃清笑着,那笑容假得都像是糊在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带着一阵阵寒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你,要不要嫁给我?”

    应伶兰瞬间爆炸了,这个人和自己不过一面之缘,举止还这么反常。最重要的是,她就这么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被求婚了?“你是不是有病?”应伶兰跳起来冲他吼道,“出门脑壳子被驴踢了吗?说话都不经过脑子的吗?”

    林肃清瞬间换了张脸一样,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能动弹,眼睛里透着凶光,“小姑娘家说话注意点,我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不要太猖狂了。”

    “我谢谢你给我的荣幸!不过我一点都不需要!”应伶兰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我也不会嫁给你!”

    “哦?那你倒是试试看,”林肃清放开了她,凑到她耳边说道:“我看上的东西,至今还没有能够脱离我的手掌心的。”说完,他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她的肩膀被他抓得很痛,他的眼神里透着贪婪和欲望,让人不寒而栗。可是他的笑让她感觉更加可怕,就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的笑。一阵寒意从她背后袭来,她不由得裹紧了外套。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应伶兰揉着肩膀回了大厅,此时夏朗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她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夏朗推了一个杯子到她面前,里面装着一些橙汁,黄澄澄的,看起来就很诱人。她自己也拿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你怎么不去玩了?”

    应伶兰拿起杯子把里面的果汁一饮而尽,一股橙子特有的清新的果香在她嘴里蔓延开来,甜甜的又带点微酸,她情不自禁地咂了咂嘴,“我跟你说,我刚刚碰见了个神经病。”

    “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做什么倒是没有,”应伶兰凑近夏朗,轻声说道:“那个人居然要我嫁给他?我又不认识他他就要我嫁给他,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

    “确实,”夏朗有点嫌弃地说,“那你现在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吗?”

    “就是那个,上次我们去看马戏的时候碰见的那个林肃清,你不是说他是个大官吗?怎么这么轻浮?”

    夏朗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他性情一直古怪,不过这是有原因的。这里不便说,等回去了我再告诉你。”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