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天空之城11
（十一）
雷金纳德的语速极快，一顿陨石般的话语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根本没有给铁红缨辩驳的空隙。他挂掉电话的速度比他的语速还要快，在铁红缨提出任何质疑之前，他已经毫不犹豫地主动切断了这次通话。
茫然中，铁红缨命令贾思敏把雷金纳德的话又播放了一次。从雷金纳德的话里可以得出三个结论：
其一，图尔卡那爆炸案内有蹊跷，至少不是简单的事故。
其二，托基奥·塞克斯瓦莱部长在图尔卡那爆炸案中扮演了某种角色，具体是什么，还有待调查。基于雷金纳德·坦博的说法，应该是负面的。
其三，雷金纳德·坦博肯定不是普通的私人侦探，他一定有别的身份。这个身份很可能与部长有关，否则无法解释部长嘲弄他时的那种独特意味，也无法解释他对于部长无边的怒气与怨气。
铁红缨让贾思敏第三次播放雷金纳德的话，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贾思敏能够记录铁红缨需要它记录的一切，供她反复回放，这一点她是信服的。就在这时，她抓住了那一丝飘忽的疑惑。“你的身体里也安装了技术内核？”她愣怔地望向袁乃东，把疑惑说了出来。
“对啊。”
“可是你从地球来，地球不是禁止往身体里安装技术内核吗？”
“谁说我来自地球？我是火星人。”袁乃东解释说，“金星和火星不是没有外交关系嘛，我想到金星来，只能先到地球，再以地球访问学者的身份来到金星。在火星，你要是没有技术内核才会被视为不知变通的腐朽僵尸，甚至使用的智能插件不够先进，没有及时更新，也会受到嘲笑，被认为是被时代列车所抛弃的老古董。”
“好吧。”铁红缨承认袁乃东的解释很有说服力，“还好，我不是老古董，更不是腐朽不堪的僵尸。”
“金星联合阵线安全部特权，我知道。”
“我的技术内核叫贾思敏。我父亲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么一个名字。你的呢？”
“我没有给它取名字。不过，我有一点疑惑。”袁乃东说，“刚才传送文件的时候，我发现你使用的技术内核型号来自火星。”
“技术问题。”铁红缨庆幸自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金星自己研制的技术内核非常糟糕，没有办法，只能向火星进口。嗯，确实，因为铁族的原因，金星与火星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不过，并不妨碍安全部通过地下渠道获得火星的先进技术与设备。”
“我明白了。技术内核和智能插件虽然是织田财团在地球上的发明，但真正把它们发扬光大的，却是火星。”
“我听说，火星人离开穹顶城市，已经不再需要穿全套环境服了，在身体上插入几个相关智能插件就可以了。”
“是的，比以前方便多了。”
“对了，你录制了海伦娜或者齐尼娅的视频没有？”
“没有，我没有录制视频的习惯，我习惯于用脑子记。”
这大概就是袁乃东没有忘记海伦娜和齐尼娅的原因吧。“关于海伦娜和齐尼娅，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暂时没有了。”
“那先这样，你再想想，想起什么，随时和我联系。”
就这样，铁红缨把自己的私人号码留给了袁乃东。又是违反安全部特工条例的行为，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我高兴。高兴就好。
离开袁乃东后，铁红缨走出自然与人文博物馆，走到霸王龙骨架下方，仰望着霸王龙硕大的头颅与小得不成比例的前肢。在贾思敏的帮助下，她对眼下已知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梳理。
首先，图尔卡那爆炸案发生的时候，安全部还不叫安全部，叫安全局，是警察部下辖的一个执行内部自我审查的部门，美其名曰“管警察的警察”。貌似权力很大，其实没有实质性的作用。直到二十多年前，马泰里拉就任安全局局长后，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这才把这个鸡肋一样的机构改造为强有力的执法部门。
其次，“图尔卡那”原本是一家酒店的名字，金星历24年15月19日发生了一次液氢泄露引发的大爆炸，共有56人在爆炸中丧生，并使这家酒店被完全摧毁。
关于图尔卡那爆炸案，贾思敏提供的资料非常详尽，包括遇难者的全部名单。在长长的名单中，一眼扫过去，就看到铁良弼的名字，铁红缨心中隐隐刺痛，赶紧跳过，去看其他部分。图尔卡那爆炸案的资料非常详尽，然而正因为过分详尽，让铁红缨有一个感觉：这些资料似乎被精心整理过，所有的毛刺和错误都消失了。教情报分析的老师说过：“不同情报之间互相矛盾是常有的事情，要注意分析，找到隐藏在其中的真相。但如果来自不同渠道的情报高度一致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因为这很可能是敌人精心编撰的谎言。”但目前只是直觉，真要她说出图尔卡那爆炸案哪里不妥了，又没有具体的理由，只好先放一边，去查托基奥叔叔的资料。
托基奥·塞克斯瓦莱的资料非常简单，就是照片和履历年表，比铁红缨知道的还少。那张照片还是10年前的，那时的托基奥叔叔的体型至少比现在小四分之一。在履历年表中，铁红缨注意到一个细节：托基奥叔叔就是在图尔卡那爆炸案发生那一年，宣誓加入安全局。虽然不能说是直接证据，但其中是否真的毫无关联呢？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啊。然后第二年，金星历25年——图尔卡那爆炸案的第二年——经金星联合阵线最高权力机构研究并同意，安全局脱离警察部的管辖，升格为安全部，主管金星联合阵线对外和对内的安全事务。
然后是狩猎者的事儿。周绍辉受到孔念铎的命令，委托坦博私人侦探社来调查海伦娜·沃米。再加上新查到的齐尼娅·沃米和乌苏拉·沃米，就是沃米三姐妹。虽然还不能完全证实她们是所谓的“狩猎者”，但她们无疑处处透着古怪。最为古怪之处不是她们被人遗忘了，而在于海伦娜和齐尼娅去博物馆找铁良弼。为什么？难道狩猎者与铁良弼之间有什么联系？
铁红缨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就琢磨下一步怎么办的问题。两个事儿，先查哪一个呢？最后确定，先去找雷金纳德·坦博。首先这件事最容易。其次，这件事涉及铁良弼，铁红缨迫切地想知道隐藏在其中的秘密。最后，雷金纳德似乎处在所有线索的汇聚之地，如果能让雷金纳德说实话，那么很多谜题就迎刃而解了。
铁红缨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迈步开走，却见周绍辉从博物馆里脚步匆匆地出来。看见铁红缨，周绍辉很大方地打了声招呼，并且说他是古代科技爱好者，对于人工智能的早期历史特别感兴趣。“可惜，由于21世纪的长时间战乱，两次碳铁之战，一次教会之战，这方面的资料都散佚殆尽。”周绍辉痛心疾首地说，“幸而，金星自然与人文博物馆保存了一些。我很早就想知道‘英格玛’和‘炸弹’长什么样子，工作原理又是什么，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炸弹？你刚才说了炸弹么？”铁红缨捕捉到对方话里的这个词语。
“不是真的炸弹，是一台机器的名字，它是世界上所有智能机器的鼻祖。”周绍辉说，话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我已经向博物馆申请，订购英格玛和炸弹的复制品。百分之百的复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与上次见面时的一板一眼相比，周绍辉显得活泼得多。是因为“终于如愿以偿了”吗？周绍辉挥挥手，快步离去，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铁红缨无暇多想，就近进入了“豆荚”。
雷金纳德的语速极快，一顿陨石般的话语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根本没有给铁红缨辩驳的空隙。他挂掉电话的速度比他的语速还要快，在铁红缨提出任何质疑之前，他已经毫不犹豫地主动切断了这次通话。
茫然中，铁红缨命令贾思敏把雷金纳德的话又播放了一次。从雷金纳德的话里可以得出三个结论：
其一，图尔卡那爆炸案内有蹊跷，至少不是简单的事故。
其二，托基奥·塞克斯瓦莱部长在图尔卡那爆炸案中扮演了某种角色，具体是什么，还有待调查。基于雷金纳德·坦博的说法，应该是负面的。
其三，雷金纳德·坦博肯定不是普通的私人侦探，他一定有别的身份。这个身份很可能与部长有关，否则无法解释部长嘲弄他时的那种独特意味，也无法解释他对于部长无边的怒气与怨气。
铁红缨让贾思敏第三次播放雷金纳德的话，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贾思敏能够记录铁红缨需要它记录的一切，供她反复回放，这一点她是信服的。就在这时，她抓住了那一丝飘忽的疑惑。“你的身体里也安装了技术内核？”她愣怔地望向袁乃东，把疑惑说了出来。
“对啊。”
“可是你从地球来，地球不是禁止往身体里安装技术内核吗？”
“谁说我来自地球？我是火星人。”袁乃东解释说，“金星和火星不是没有外交关系嘛，我想到金星来，只能先到地球，再以地球访问学者的身份来到金星。在火星，你要是没有技术内核才会被视为不知变通的腐朽僵尸，甚至使用的智能插件不够先进，没有及时更新，也会受到嘲笑，被认为是被时代列车所抛弃的老古董。”
“好吧。”铁红缨承认袁乃东的解释很有说服力，“还好，我不是老古董，更不是腐朽不堪的僵尸。”
“金星联合阵线安全部特权，我知道。”
“我的技术内核叫贾思敏。我父亲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么一个名字。你的呢？”
“我没有给它取名字。不过，我有一点疑惑。”袁乃东说，“刚才传送文件的时候，我发现你使用的技术内核型号来自火星。”
“技术问题。”铁红缨庆幸自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金星自己研制的技术内核非常糟糕，没有办法，只能向火星进口。嗯，确实，因为铁族的原因，金星与火星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不过，并不妨碍安全部通过地下渠道获得火星的先进技术与设备。”
“我明白了。技术内核和智能插件虽然是织田财团在地球上的发明，但真正把它们发扬光大的，却是火星。”
“我听说，火星人离开穹顶城市，已经不再需要穿全套环境服了，在身体上插入几个相关智能插件就可以了。”
“是的，比以前方便多了。”
“对了，你录制了海伦娜或者齐尼娅的视频没有？”
“没有，我没有录制视频的习惯，我习惯于用脑子记。”
这大概就是袁乃东没有忘记海伦娜和齐尼娅的原因吧。“关于海伦娜和齐尼娅，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暂时没有了。”
“那先这样，你再想想，想起什么，随时和我联系。”
就这样，铁红缨把自己的私人号码留给了袁乃东。又是违反安全部特工条例的行为，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我高兴。高兴就好。
离开袁乃东后，铁红缨走出自然与人文博物馆，走到霸王龙骨架下方，仰望着霸王龙硕大的头颅与小得不成比例的前肢。在贾思敏的帮助下，她对眼下已知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梳理。
首先，图尔卡那爆炸案发生的时候，安全部还不叫安全部，叫安全局，是警察部下辖的一个执行内部自我审查的部门，美其名曰“管警察的警察”。貌似权力很大，其实没有实质性的作用。直到二十多年前，马泰里拉就任安全局局长后，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这才把这个鸡肋一样的机构改造为强有力的执法部门。
其次，“图尔卡那”原本是一家酒店的名字，金星历24年15月19日发生了一次液氢泄露引发的大爆炸，共有56人在爆炸中丧生，并使这家酒店被完全摧毁。
关于图尔卡那爆炸案，贾思敏提供的资料非常详尽，包括遇难者的全部名单。在长长的名单中，一眼扫过去，就看到铁良弼的名字，铁红缨心中隐隐刺痛，赶紧跳过，去看其他部分。图尔卡那爆炸案的资料非常详尽，然而正因为过分详尽，让铁红缨有一个感觉：这些资料似乎被精心整理过，所有的毛刺和错误都消失了。教情报分析的老师说过：“不同情报之间互相矛盾是常有的事情，要注意分析，找到隐藏在其中的真相。但如果来自不同渠道的情报高度一致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因为这很可能是敌人精心编撰的谎言。”但目前只是直觉，真要她说出图尔卡那爆炸案哪里不妥了，又没有具体的理由，只好先放一边，去查托基奥叔叔的资料。
托基奥·塞克斯瓦莱的资料非常简单，就是照片和履历年表，比铁红缨知道的还少。那张照片还是10年前的，那时的托基奥叔叔的体型至少比现在小四分之一。在履历年表中，铁红缨注意到一个细节：托基奥叔叔就是在图尔卡那爆炸案发生那一年，宣誓加入安全局。虽然不能说是直接证据，但其中是否真的毫无关联呢？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啊。然后第二年，金星历25年——图尔卡那爆炸案的第二年——经金星联合阵线最高权力机构研究并同意，安全局脱离警察部的管辖，升格为安全部，主管金星联合阵线对外和对内的安全事务。
然后是狩猎者的事儿。周绍辉受到孔念铎的命令，委托坦博私人侦探社来调查海伦娜·沃米。再加上新查到的齐尼娅·沃米和乌苏拉·沃米，就是沃米三姐妹。虽然还不能完全证实她们是所谓的“狩猎者”，但她们无疑处处透着古怪。最为古怪之处不是她们被人遗忘了，而在于海伦娜和齐尼娅去博物馆找铁良弼。为什么？难道狩猎者与铁良弼之间有什么联系？
铁红缨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就琢磨下一步怎么办的问题。两个事儿，先查哪一个呢？最后确定，先去找雷金纳德·坦博。首先这件事最容易。其次，这件事涉及铁良弼，铁红缨迫切地想知道隐藏在其中的秘密。最后，雷金纳德似乎处在所有线索的汇聚之地，如果能让雷金纳德说实话，那么很多谜题就迎刃而解了。
铁红缨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迈步开走，却见周绍辉从博物馆里脚步匆匆地出来。看见铁红缨，周绍辉很大方地打了声招呼，并且说他是古代科技爱好者，对于人工智能的早期历史特别感兴趣。“可惜，由于21世纪的长时间战乱，两次碳铁之战，一次教会之战，这方面的资料都散佚殆尽。”周绍辉痛心疾首地说，“幸而，金星自然与人文博物馆保存了一些。我很早就想知道‘英格玛’和‘炸弹’长什么样子，工作原理又是什么，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炸弹？你刚才说了炸弹么？”铁红缨捕捉到对方话里的这个词语。
“不是真的炸弹，是一台机器的名字，它是世界上所有智能机器的鼻祖。”周绍辉说，话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我已经向博物馆申请，订购英格玛和炸弹的复制品。百分之百的复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与上次见面时的一板一眼相比，周绍辉显得活泼得多。是因为“终于如愿以偿了”吗？周绍辉挥挥手，快步离去，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铁红缨无暇多想，就近进入了“豆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