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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啊?男人!
    燕云柳大摇大摆进了将军府,那副衣衫褴褛好似街边乞丐的德性,差点被守门的护院给打出来,幸而玲珑及时赶到,才救下她家多年不见的大小姐。

    玲珑看着燕云柳吊儿郎当地抱拳给燕夫人燕将军请安,不由得抽了几下嘴角,燕夫人看着她这副乡村莽夫的德性差得气绝,燕将军还稀里糊涂,看着燕云柳这张和燕云非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哥呢?”燕云柳环顾四周,没瞧见她哥的人影,有些不会好意地笑起来,“哎呦,当新郎官儿害羞了?亲妹妹回家都没舍得出来谒见一下?”

    “谒见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燕夫人气得恨不得当场锤爆她的狗头,“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孽障!”

    “谁不学无术了?!”燕夫人这话让燕云柳想起了被那个酸书生赵越支配的恐惧,登时拍桌而起,“我还会背千字文呢!我可是华山上唯一一个会背千字文的,师父还夸我有状元之才!”

    燕夫人简直不忍卒听, 都怪燕将军非要将她好好一个娇滴滴的女儿送到华山上去成天和一群乡村莽夫混迹在一起,想到这里,燕夫人忍不住恶狠狠地杀了燕将军一眼,燕将军吓得缩了缩脖子,立刻眼观鼻,鼻观心。

    “夫人……”玲珑朝燕夫人使了个眼色,随即遣退下人,自己也跟着出去轻轻将门带上,就守在门口,生怕别人知晓此事。

    燕夫人在燕云柳疑惑的目光下,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两声,这才道:“此次急急忙忙让你回来……是因为……你哥哥他……逃婚了……现在不知道死到哪儿去,这个孽障不孝子,生他还不如生块猪蹄,我早就说当初%¥#@*……”

    “等等……”燕云柳打断燕夫人的碎碎念,扬声道,“你说我哥逃婚了?!”

    燕夫人垂下眼眸不敢看她:“是,是如此……”

    “这是何等的大喜事啊!”燕云柳再次拍桌而起,稚嫩青涩的小脸上全是不加掩饰的兴奋,“我就说,依我哥这样的人才,凭什么娶他越家的女儿!我早就听说越家小姐就是个三天吃药两天针灸的大病秧子,她哥,就那个什么越昭然,还是个花柳病&*¥#……”

    燕夫人简直听不下去她的粗鄙之语,扶额打断:“问题是,这桩婚事过了明路,圣人亲下旨意赐婚,抗旨便是满门抄斩之罪!”

    还在兴头上的燕云柳被猛地一泼冷水,傻眼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登即冷汗如雨,颤颤巍巍道:“那,那还不赶紧把我哥抓回来?牺牲他这个小我,保全大家的命重要啊……”

    燕夫人见吓住了她,这才悠悠叹了口气:“你哥哥的本事你知道,他要走谁也找不着,何况他逃婚的事岂能大肆宣扬,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燕云柳急切道。

    燕夫人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来,娶。”

    “哈?”燕云柳懵了,随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怒道,“我燕云柳堂堂六尺女儿身!怎可做如此荒唐之事!原是你们就存了这个心思,才这么火急火燎地喊我回来!”

    燕夫人冷冷瞪她一眼:“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圣人去年便见过你哥哥,晓得你哥哥容貌,胡乱找个人来,万一东窗事发,整个燕府都得陪葬!”

    “可,可也不能……”燕云柳噎了一下,深知此事的严重。

    燕夫人淡淡道:“刚刚岂不是你说的,牺牲小我,保全大家。”

    “可是……”

    “就这么定了。”燕夫人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一旁的燕将军很是为自己倒霉的女儿掬了一把泪。

    燕夫人看着眼前红衣玉冠的女儿,有一瞬间的晃神:“这……这是云非还是云柳……”

    玲珑赶忙拽了拽燕夫人的袖子,低声道:“太太小点声,别叫旁人听见!”

    那边喜官已经高声唱道“二拜高堂”,就见燕云柳牵着身姿绰约的越嫣然,一双璧人盈盈拜倒在堂前,看得燕夫人一阵牙酸,自己的女儿娶了儿媳妇儿,这叫什么事儿……

    “这个越嫣然……”燕大将军悄咪咪凑过身子,压低声音道,“怎么走起路来有些别扭,像是瘸了似的,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会不会有碍生育?”

    燕夫人白了他一眼,心道,就算不碍生育她也生不出个屁来,除非燕云柳突然长出个不该有的物件儿。

    燕云柳直到坐在喜宴酒桌上还有些晕乎,但随即燕云非的狐朋狗友嬉嬉笑笑地端着酒壶围上来,便瞬间把自己的身份处境忘得一干二净,抬起酒壶子就灌,划拳豪饮,几乎是来者不拒,很快,原本就晕乎的脑子就一点理智也不剩下,在众醉鬼的围观起哄下,纵身跳上酒桌,一边高唱着华山上最流行的伤心情歌,一边宛如急着蜕皮的蛇开始狂放脱衣。

    因着不放心特地前来探勘的燕夫人正好瞧见这一幕,登时吓得肝胆俱裂,大叫道:“来人,还不赶紧把大公子给我绑下来!”

    “嘿咻!”燕云柳举着两只胳膊摆出一个人猿捶胸的动作,一边还流着哈喇子对燕夫人傻笑,像极了嵩山上失恋的疯猴子。

    燕夫人嘴角一抽,简直不忍卒看,命令下人一路把这个手舞足蹈的王八羔子扛到了新房,临走前想想还是不放心,抓着燕云柳,凑到她耳旁低声道:“你可别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那可是你嫂子……”

    “嫂什么嫂……嗝……”燕云柳回了一个酒气熏天的饱嗝,嘻嘻笑着把脸凑到燕夫人跟前,“我娶的,我的!”

    “你娶个屁!”燕夫人怒,手指狠狠戳了两下这个醉鬼的额头,只恨不能戳醒她,“我告诉你,你敢乱来的话,明天一早老娘把你丢到后山岗上喂野狗!听见了吗!”

    “哦——”燕云柳有口无心地随便应了声,然后像只大扑棱蛾子似的长开双臂扑拉拉地扑进房里,还没忘了用脚把门给带上。

    “媳妇儿诶——”燕云柳跌跌撞撞地扑拉进来,盖头还未揭的越嫣然听得他的声音,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似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燕云柳醉得不轻,但功夫可一点不减,使了一个巧劲拽住越嫣然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拽,另一只手便伸到越嫣然膝后,就要将越嫣然横抱而起。

    可奇怪的是,越嫣然看着十分较弱,身子却沉得像个习过武的男子,燕云柳没有防备,一下没抱住两个人便齐齐跌倒在地,越嫣然的盖头珠翠散了一地,燕云柳还牢牢压在她身上,不由得吃痛地闷哼一声。

    “你……没,没事……嗯?”燕云柳艰难地用手肘撑起身子,只低头看了一眼,便愣在当场,登时酒醒了一半。

    “赵越!”

    “野人!”

    燕云柳暴怒:“你叫谁是野人!”

    赵越尴尬地咳了一声,见她满脸怒容,想推推她的胸口让她先起来再说,结果手触到她的胸膛却是一片柔软。

    “?!!!”赵越惊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还下意识地又捏了两下,“这,这个是真的?!!!!”

    燕云柳惊呆了,好半晌回过神来,她膝盖正抵在赵越胯间,愣愣接了一句:“你这玩意儿也是真的?!!!!”

    “!!!!!!”

    “??????”

    两个人爆发出一声尖叫迅速分开,恨不得离对方有十丈远,一个抱着胸口一个捂着胯下,像俩滑稽的大傻猴子。

    “你,你是越嫣然?越嫣然是个男人?”燕云柳怒道,“你们越家怎么回事,生了个男娃娃充女人,变态!”

    赵越也狠狠地回瞪回去,他着实比燕云柳要聪明清醒得多,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你不是燕云非,你是燕云柳!”

    燕云柳登时也反应过来:“你是那个花柳病的越昭然?”

    越昭然额上青筋暴跳,要不是打不过燕云柳,他立刻就想把燕云柳的狗头扭下来!

    两个人用极尽恶毒的目光杀了对方半晌,见对方没有下一步动作,便都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喂,你们越家怎么回事,怎么嫁了个大男人过来?”燕云柳抢先发问。

    越昭然不回答,却反问道:“这话到该问问你们燕家,你们怎么回事,居然让个女人来娶我妹妹?”

    “你先说!”

    “你不说我就不说。”

    “你不说我也不说。”

    “那你别说了。”

    越昭然一句话就把燕云柳噎了个正着,燕云柳努了努嘴,这才讪讪道:“我先说就我先说,就数你们这种酸书生讨厌,说话拐弯抹角,藏头露尾,本女侠不和你计较,反正咱俩现在也这样了,实话同你说吧,你那个孪生妹妹生得和你一样丑,把我哥吓跑了,圣旨下来之前就跑得没影儿了,没办法只能让我勉为其难替他迎亲,谁知道娶回来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真是晦气……”

    越昭然闻言却沉默了,低着头似是沉思着什么,燕云柳却突然脑中灵光乍现,一下戳中了真相:“哦——我知道了,你说你去江南游学,你家这么急着找你回来,肯定也是出了事儿,是不是越嫣然跟人私奔了!”

    这次轮到越昭然噎了半晌,随即死鸭子嘴硬:“胡说八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放浪形骸,不知自重,看你这个样子,亏得我妹妹走了,否则还不知叫你怎么糟践呢!”

    “你!”

    “我怎样!”

    燕云柳两手一摊,放弃挣扎,愤愤道:“那如今怎么办?”

    越昭然嫌弃地瞥她一眼:“还能怎么办?你要是能现在立马冲出去当街大喊一声我是燕云柳,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咱们俩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吧!”燕云柳捶胸顿足,悲愤不已,“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还想成亲,我还想嫁给我爹麾下那位骠骑小将军,我凭什么扮一辈子男人!”

    燕云柳的痛诉听得越昭然也不禁沉默,眼含热泪,他自小专心学业,十六便外出游学,身边连匹马都是公的,好容易捱到成亲的年纪,却要卸去纶巾戴珠翠,儒袍换做罗衫裙,委委屈屈地嫁给一个行止粗鲁、丝毫不知怜香惜玉的混蛋玩意儿!

    凭什么!

    二人想到此,又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一直到天光乍破时候,越昭然才重开了金口:“就这样吧……”

    “啊?”没心没肺打着瞌睡的燕云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显然没明白过来,就看见越昭然缓缓站起来,想了想有自觉不对,微微屈膝让身量显得更娇小,但这样一来走路便十分不便,好似瘸了腿似的,燕云柳看着都觉得累:“站直了得了,比我高便比我高吧,你以后就得呆在深闺大院里不得见外人,还能有谁说你不成?”

    这话倒有道理,越昭然便直起身子,大大方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手脚麻利地开始挽发梳妆,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燕云柳看呆了,好奇地凑到越昭然身后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还会用胭脂水粉,还会绾妇人髻?”

    越昭然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为了这场荒唐的换亲闹剧,他可是整整学了半个月的梳妆挽发!半个月!现在只要一闻味道他就能在片刻之间迅速分辨出这是万艳堂的口脂还是西施阁的香粉,是东邻斋的青黛还是北雁楼的丹蔻,而在半月之前,他还是个用皂角洗头都嫌娘炮的纯正钢铁直男。

    也许是越昭然动作神情都过于自然,整得燕云柳一点也不觉得越昭然涂脂抹粉、绾髻插簪有什么不对,反而用一种莫名敬畏地目光盯着越昭然,看得越昭然背脊发冷,忍不住把人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