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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昏昏沉沉间,楚婳儿忽然听见一道熟悉声音,“你不能带她走!”利刃出鞘发出的刺耳声响,使得她下意识地蹙眉。

    “她中了魑毒,若再拖下去情况更危险,谁都不能保证她能活着等到淮墨!”满是怒气的语调,透着森冷,亦能察觉主人是如何的焦躁。

    一时无声,却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氛围,忽然有人说道,“我跟他一块儿去,你留下等公子。”

    “你……你怎么也跟着淮芸发疯,这人……不是好人!”有道气急败坏的声音说道,与之前拔剑的人声音相似,像是炸了毛。

    “我昨日已经飞鸽传书给公子,等到了公子就来找我们汇合。”珠帘相撞,楚婳儿感觉身侧多了个人,想要继续维持头脑清明,却抵不过晕眩,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一个人走在暗无天日的街巷里,走一步心就一阵扎疼,一阵难忍的喘息。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道,再不离开就会永远留在这里。这种恐惧感推使着婳儿前行,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

    “婳儿,快过来。”有一道温润声音回旋,楚婳儿强撑着向有一丝光线的地方努力走去,那抹背着光的身影格外眼熟,以及有她贪恋的怀抱。

    “淮……”

    “淮墨……”一声沙哑的低唤。婳儿只觉得身子触到一团柔软,然后被轻放,浑身犹如被什么巨型的东西碾过一般的难受,一阵灼热一阵寒,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婳儿?”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可她却睁不开眼看,耳边混入许多重声音,恍若在热闹的街道。

    一阵天旋地转间手被人握住,手感温润。挣扎着睁开了眼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总是喜欢对着她贱笑的男子一脸担忧,心莫名安稳了下来,在马车晃晃悠悠中安心睡去。

    马车内,淮芸看着婳儿嘴角绽出的丝丝笑意,心蓦地一抽,听她刚才喊的,想来是把自己错认成师兄了。即使昏睡着也不安稳,看着婳儿额头上不断沁出的汗,痛苦隐忍的表情让淮芸心肝一阵抽疼,牢牢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心,却怎么都捂不热。

    “一左,你说她……”淮芸皱着眉头,看着小娘子唇色泛白的样子,好担心……熬不过去。魑毒,这天下三大奇毒之一,怎么会……

    “公子会解决的。”一左伸出手传输了些真气为她护体,聊胜于无。面上神情笃定,只是这份淡然里夹杂了一抹隐忧。

    那里……可是京城啊。

    几乎是没有耽搁地一路赶到京城,三天三夜的时间他们换了三辆马车,一路换着大夫入了皇城。马车在一道不起眼的门前停下了。舒亦寒冷着一张脸揭开了马车的帘子,却见淮芸轻松将婳儿抱起下了马车,眼里闪过一抹暗沉,没有吱声引领着人朝着内院走去。

    一左在进入府宅后沿路观察,记下了路线。

    竹林道,两侧皆是绿意盎然,分外清幽,一抹墨绿身影缓缓出现在尽头,只是……似乎行动不便。一左看着走到跟前的舒亦锦,微微诧异,他不是……

    “是她来了吗?”舒亦锦脚上缠着大面积的布条,显然是受了伤,声音却是轻快。

    舒亦寒蹙着眉头看了一眼他,声音有一丝别扭道,“你怎么出来了,大夫交代过还不能走动!”

    后者的视线越过了他,直直落在淮芸抱着的人身上,露出一抹浅淡笑容,只是触及淮芸时僵住了。勾动唇角,眼神不明道,“没想到淮公子还敢踏入这地方,盘旋着那么多的冤魂,夜里可千万要小心呐。”

    淮芸怔住,用同样的目光打量着人,温润如玉的翩然公子模样眼神却如此阴郁,在心底批注不是好人。没有搭话,无视了那人径直对着舒亦寒道,“救人。”多了一抹魄力。

    舒亦寒率先反应了过来,领着淮芸入了准备好的房间,空气中有淡淡药香浮动,里头已有人等候。

    一左跟着他们走在了最后,入屋子前回头扫了一眼舒亦锦,与他的视线相对,将那面无表情下的细微波动看得一清二楚。转过身子,将门阖上,勾起一抹淡笑,淮芸向来学淮墨是最像的,这回再加上自己……这样错认是好是坏他也摸不准,只求公子能快些来吧。

    婳儿这一昏迷,就昏迷了五天,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可就是醒不过来。有人大骂着庸医将人赶了出去,房内恢复了一片死寂。其实比之前几日那股子钻心疼,婳儿觉得已经好了许多,每日被灌那些苦兮兮的汤汁还是有效的。

    清醒的时候并不多,这算是最意外的一次。

    “婳儿,醒来看看舒大哥好不好?”立在床畔的人忽然开口说道,躺在床上的婳儿蓦地一僵,有丝莫名失落。

    “婳儿,你是不是喜欢上淮墨了?”舒亦锦的声音平静下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麽?”

    “去江北的路上我就后悔了,不想让你等太久,只要等事情稳妥,我就回来提亲,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明明……你喜欢我的,为什么最后会跟别人……”

    舒亦锦絮絮叨叨地说着,神情悲伤,从怀里取出一块锦帕,打开后赫然躺着一块色泽艳丽,剔透玲珑的血玉。“这块血玉是在江北的玉矿发现的,不止这块血玉还有其他上乘的玉石,消息走漏引来了盗匪垂涎。做生意的,最忌讳搏命,遇上这些个不怕死的大家还是把东西拱手让人。只是这块血玉不行,从见到它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该打磨成龙凤镯,套在你的手腕上,一定很相衬。”

    “我杀了盗匪的头领,引起了暴动,场面失控。挖矿的工人逃的逃死的死,我带着的人都受了重伤,毕竟对江北一带不熟悉,在逃的时候中了他们的陷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可是我似乎就该死在那里。”略去了生死一线的那段,舒亦锦扬起了嘴角,溢出一声苦涩轻笑。

    婳儿在那刹睁开了眼,死死咬住了下唇看着他,还有他撑着身子的拄杖,眸子里掠过一抹惘然。

    舒亦锦没有动,与她对视,脉脉深情,察觉她不自在地缩了下肩膀才移开了视线,轻咳了一声道,“我去喊大夫。”

    望着那抹颀长背影,楚婳儿陷入了怔忪。一袭青衫唯有他穿得最有韵味,这莫名的熟悉感让人忽然想要落泪。似乎在很久以前,她就喜欢偷偷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宽厚背影,想入非非……

    “娘子,你怎么醒了!”忽然闯进来的人怔了下,十分惋惜道,“我不就是去抹个蜂蜜的片刻,你怎么能醒了,我还想甜蜜地唤醒你呢!”

    说着便嘟起嘴,一脸猥琐地凑上前来。“木木木木……”

    “……”婳儿一脸无言地拿枕头挡住,眼底的郁结散去了一些。

    淮芸从枕头里拔出了脸,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一脸伤痛地摇着她的身子,“娘子,我是你的墨墨啊,难道你忘了我了麽,天呐,你为何要如此捉弄我这个为爱痴狂的男子,这样一个破碎的我如何拯救一个破碎的……”

    一只枕头径直按在了咆哮的人儿面上,声音戛然而止。楚婳儿抽了抽嘴角,想起墨墨二字,心底一阵恶寒……“淮芸,别闹了。”

    “小娘子,果然我是你的真爱,每次都认得出伦家~”淮芸拿掉枕头,忽然羞射地瞟了婳儿一眼,一副矮油你好坏的模样。

    “……”婳儿脑袋上天雷滚滚,劈得外焦里嫩。看着那张与淮墨无异的脸,有什么在不断崩塌,转了语气正色道,“这儿是哪里,我怎么了?”

    “在京城。你……身上的魑毒发作,舒亦寒说有办法救,我和一左就带着你跟着他到了这里。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淮芸褪去了玩闹神色,紧张问道。

    楚婳儿只觉得浑身绵软,使不上力,低头扫到手腕上有一条黑线蜿蜒而上,在靠近关节内侧停住,猩红一点透着几分诡异。

    淮芸赶紧扒拉下了她的袖子,宽慰道,“你不要多想,这儿的大夫都挺厉害的,一左找的大夫都说你没治了醒不过来,到了这儿昏睡七八天就醒了。这毒……一定能解!”

    “七八天?”楚婳儿蹙眉,已经……过了这么久麽?“淮墨呢?”

    “师兄……师兄在来的路上,你知道的一右这熊孩子事儿多,一定是他拖累师兄。小娘子要是想他了,就看看我。”淮芸说着又把那张脸显摆似的凑了上来,“让我来慰劳你一颗空虚寂寞的心,来……”

    啪……

    又是一枕头。

    楚婳儿敛眸,一抹情绪隐藏极深。

    随后又有人推门而入,淮芸立即端正了身子,噙着抹调笑冲着婳儿乐,柔着声音道,“娘子,你刚刚醒来一定很饿,为夫去给你熬粥,加点鹿茸,当归,菟丝子好好补补身子哈~”

    “那是壮阳的。”进来的大夫黑着脸,极为无语道,“她现在还禁不起这么折腾,清淡些就好。”

    淮芸冲着婳儿眨巴眨巴眼,冲着大夫郑重点头,闪出了屋子,留下面色通红的婳儿咬着牙不作声,也不知是羞还是气急。

    “这位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这般疼爱你的相公。”那大夫坐下后垫了布垫开始把脉,忽然开口说道。

    “……”婳儿一窒,的确这个假淮墨偶尔不靠谱了些但对她是真心好,她看得出。

    门外,一抹青衫伫立,最终没有推门进去,眸底暗潮汹涌,捏紧了拄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身后的人面上闪过一抹犹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