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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吃饭
    顾山这一夜又反反复复做着胡乱颠倒的梦。

    到了清晨,顾山醒来只觉得疲倦,洗漱后也浑浑噩噩,直到在跑步机上跑了五公里后才精神起来。

    他出门去买早餐时,天还刚蒙蒙亮,可到了卖小笼包那间早餐店,队都要排到门外去了。

    队伍虽然长,可店员们早就千锤百炼,收钱找钱打包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队伍前进的速度挺快。

    顾山一边排队一边刷微博,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右臂,他一扭头,苏言正对他笑呢,“早。”

    “早。”顾山又惊又喜,没想到苏言也起得挺早,“你要什么?我帮你买。”

    买好早餐,顾山递给苏言要的那一份,踌躇一下问,“你等会儿要出门吗?我把书忘在你家了。”

    苏言看看四周,小早餐店外摆着几张脏兮兮的折叠桌和塑料凳子,坐着的人无论大人小孩都在机械吞咽食物,就说:“到我家吃吧。”

    顾山立刻笑了,“好。”

    回家路上,经过生鲜店时,苏言又顺道买了些蔬菜水果和肉。

    苏言站在放鸡肉的冷柜前出神,忽然问顾山,“你喜欢翅中还是鸡胸肉?”

    顾山微微一怔,“翅中。”

    她笑一笑,“我也一直觉得鸡胸肉没什么味道。”然后要了一公斤翅中。

    走出商店,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小区之间的小马路繁忙嘈杂,车声人声响成一片,四月底的B市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好在路边的大槐树亭亭如盖,走在树荫下还能闻到槐花香。

    顾山要帮苏言拎装菜肉的塑料袋,她也不客气,两人几乎并排走着,苏言在前,顾山在她身后大约一小步。

    到了小区门口,进的人少,出的人多,就有人打量他们。

    顾山是个难得的帅哥,平时受到的瞩目不少,可今天不知为什么,别人看他时竟然觉得两腮有点热热的。

    到了大厅,电梯门一开,走出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妈,看到他们俩一致地愣了愣神,一位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的大妈忙按住电梯按钮,苏言进去后向她道谢,大妈赶紧问,“你是刚搬到602的吧?”

    苏言礼貌微笑,“嗯。”

    大妈笑了笑,再看看顾山提的大包小包,这才松开了电梯按钮。

    电梯门还没合拢,就听见几个大妈激动地议论,“这602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水!总是一个单身女人!总有年轻男孩跟得紧紧的!”

    “作怪哦!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结婚了,今天是一个明天换另一个!”

    电梯合拢上升,大妈们的议论顿时消失了。

    苏言对顾山一笑,笑意中大有嘲意,像是觉得这些大妈无聊而聒噪,可顾山却有点窘,两耳发烫。他被大妈们说中的心思。

    苏言轻笑,“之前住这儿的是我一个朋友。她确实喜欢和年轻人做朋友。”她说完,又对顾山笑了笑。

    顾山的心猛地跳了两下,怀疑是否自己看错了,或是会错了意,直觉得苏言这次笑得别有意味,说是“挑逗”固然不可以,说是“挑动”也有些过分,但又绝对含有“鼓动”的成分。

    他不禁想到《风神》里描述啸灵越和聂灵川的互动时所写的话——做出微笑这个表情需要二十六块肌肉共同活动,可微笑和微笑之间的细微差别成千上万。

    电梯到了六楼打开时,顾山跟在苏言身后,看到她取出钥匙,再将钥匙插进锁孔旋转,门锁发出金属扭动撞击的轻响,每个动作都像是被放慢、延长了,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快,肚子里像有一群蝴蝶扑扇着翅膀撞来撞去。

    苏言推开门,“进来吧。”

    她把钥匙搁在门口小柜子上的一个海棠花小铜盘里,径直走进厨房,打开橱柜,“你吃包子要什么调料吗?”

    到此为止,她一次都没回头。

    顾山暗骂自己浮想联翩,赶快把手里的菜提进厨房,帮忙放好,“不用不用,我就这么吃。”

    苏言拿了餐具,两人坐在小方桌前终于吃起早餐。这时小笼包已经有些凉了。

    苏言看包子底上的一道道的印子,“难怪有股清香,蒸笼里放了一层松针啊。”

    顾山笑,“难为你真能吃出来,他们家的松针每年过了农历新年才换一次。”

    “一年换一次已经不错了!”苏言又夹一个小包子,“从前我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学校附近有家中国超市,门口有个卖包子的摊位,蒸笼里的松针我大学四年都没见换过一次。”

    顾山失笑,“别说你在的时候了,我刚上大学时师兄师姐们也这么说的,这已经是个传说了。”

    苏言大笑,笑了一会儿又追问,“那后来换了么?”

    顾山摇头,“我大三的时候超市老板不做了,后来变成了一间房屋中介。”

    苏言叹口气,她把吸管插进豆浆杯中,轻轻吸一口,问他,“你为什么不一见面就说‘我们是校友’呢?非追着我喊‘大大我是你的书迷’?”

    顾山正在喝豆浆,差点呛住,捂着嘴咳嗽两声说,“我确实是……你的书迷啊。”

    他抬眼看她,她也正凝视他。

    他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间有种冲动,想要把多年纠结于心的话通通说出来,可苏言移开目光,把剩下的那一笼包子推向他,“你吃吧。我的胃不好,油腻的东西不敢一次吃太多。”

    顾山想起她药箱里放的那一堆帮助消化的中西药,轻声问,“是最近这几年开始的?严重吗?”

    “还好。少食多餐,注意作息和饮食就行。不过,因为有很多食物不能吃,不太方便。在家做饭吧,一个人的饭又难做,总吃不完。”苏言慢吞吞喝着豆浆,像是忽然间想到,“你今天中午有事吗?来搭伙吃饭吧。我今天做姜丝可乐鸡翅。”

    顾山哪有不愿意的,赶紧连声说“好好好”。

    苏言又笑笑,“我做饭水平一般。会的菜式大多是英国留学生的生存技能菜。”

    顾山闷笑一声,“那咱们俩水平大概差不多。”

    两人又相视而笑。

    吃完早餐,苏言直言自己要工作几小时,跟顾山约了十二点半吃午饭。

    送走顾山,苏言给自己泡了杯红枣茶,坐在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存文稿。

    到了中午,顾山如约而至,还带了一束郁金香。

    苏言没有花瓶,在橱柜里找了半天,找到一个长颈的凉水瓶,把花插在里面,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

    她很喜欢这种浅粉色的郁金香,“这附近有花店么?我只找到个买各种盆栽的店。”

    “体院南门外有一间花店,正对着我们小区后门后,改天我带你去。”

    苏言早就蒸上了米饭,汤也在间歇休息时做好了,砍了两颗玉米一根胡萝卜,加了两片早上泡发的香菇,清香甘甜,等顾山一来,就将鸡翅下锅。

    不过,鸡翅做得不算太成功,盛出来的时候可乐还是汤,并没收干成焦糖状。

    苏言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先夹了一个,品品味道,“很久没做了还能做成这样,可见我宝刀未老。”

    顾山笑着帮忙装盘,把饭菜端到餐桌上。

    两人吃着饭,又闲聊起来。

    “学校食堂终于在09年装修好了,不过饭菜依旧不好吃。”

    “天哪!09年才修好?!我入学的时候旧食堂就已经关门了,挂着个要翻修的公告牌。”

    “没办法,英国人修工程哪有不延迟的。”

    “也对。”

    “英国菜实在难吃,中餐馆为了迎合英国大众口味菜式又油又重口味,还不便宜。”

    “所以只能自力更生。每个人到英国几年,回来变成大厨。”

    “Marie hill那里的水产市场你去过么?”

    “怎么没去过?当地人不爱吃螃蟹,一个一公斤重的大螃蟹才两英镑!你买过么?”

    “当然买过!有次买螃蟹回来,坐车的时候忙着做数独,还坐过站了。赶紧拎着螃蟹下车,那只螃蟹真够顽强,不知什么时候剪破了袋子,从公车二楼楼梯上骨碌骨碌滚下去摔到一个老奶奶脚边,吓了她一跳!”

    “哈哈哈,生猛海鲜!我第一次蒸螃蟹的时候,盖上锅盖就开始煮水,它居然把锅盖顶开爬出来了!”

    “呀,蒸螃蟹的时候一定得在盖上加个重物才行!”

    聊着烹煮螃蟹时的搞笑事,两人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顾山收拾清洗碗碟,苏言擦好桌子,靠在窗台前,就那么默默看着他洗碗。

    一时间,室内只有水流哗哗流动,碗碟筷子互相轻碰的声响。

    苏言忽然问,“你是在大学里见过我吗?”

    顾山轻轻摇头,“不是。”

    他等着她再猜测,她却不再问了,只是微皱着眉,仔细盯着他看,那双眼睛里光芒流转。

    她努力在回忆中搜寻了一会儿,眯着眼睛仰头长长地“唔”一声,摇摇脑袋,嘴角翘起,“想不起来。”

    顾山忍着笑,放好最后一只碗,“你慢慢想。”

    苏言抓抓后脑勺,“行。我再仔细想想。”她盯着他又看两眼,“喂,你可别给我提示啊!我要自己想起来。”

    她抓头时有几根短短的新生头发在头顶翘起来,晃晃悠悠毛茸茸,让他很想伸手为她抚平。

    顾山低下头,压抑住心里那股瘙痒,“行,我不提示你。”

    接下来的两天,顾山和苏言约好了似的,每天都会在同一间早餐店遇到,然后,他陪她买菜,回家,在大妈们充满八卦的眼神中去她家,一起吃早餐,中午再一起吃饭。

    但苏言不再请他吃晚饭,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别的原因。

    她笑说,你们年轻人晚上节目多。

    顾山很想说,我没节目!

    可是不敢得陇望蜀。

    到了第三天,排队买小笼包时,苏言跟顾山说,“咱们明天吃点别的吧?”

    顾山连忙点头。

    他对“咱们”这个词,非常喜欢。

    可惜,好景不长。

    周五这天吃完午饭,顾山的经纪人郭纹纹打来电话,喜滋滋说,“山山哥,我给你找到一特别棒的活儿!明天上午——在博展中心——拍大片!六月号的《丽质》!”

    顾山懵懵的,“啊?”

    “啊什么啊呀哥!是真的!我们捡了个漏儿!你知道拍片的是谁吗?陈询陈大摄影师!你知道是和哪个明星拍吗?一线!国际歌星瑞爱娜!”郭纹纹很激动,声音大得顾山把手机移开了点,“你是不是想问——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能轮得到我们呢?”

    “是啊。”

    就算不是圈内人也知道,昨天晚上瑞爱娜代言的某顶级高奢品牌在B市新开了门店,有party有秀场有红毯,不仅国内一线红星云集,还请了瑞爱娜和另外一位跟品牌出过合作款的超模来锦上添花。

    她为《丽质》拍片很可能只是顺带。

    郭纹纹几乎语无伦次,“他们那边订的男模出了状况,模特公司又派的几个好像是陈询不满意,也不知道是瑞爱娜不满意!后来不知道谁给陈询看了你上次给《君子》拍的内页,陈询就看中你了!哥,咱们走狗屎运了!啊,总之不多说了,待会儿我来接你去做个护理。”

    “是拍封面还是内页?还有几个模特?”

    郭纹纹很知足,“应该不止一个吧?不然也轮不上咱们。封面咱就不奢望了,内页也好啊!好歹是跟瑞爱娜合作呢!国内还没哪个男星跟她一起拍过大片呢。”

    她又敲打顾山,“哥,马上都五月了,咱今年到现在也就谈下一个《风神》,你去年也只参加了两部戏,还都是小配角,咱们得努力呀。”

    顾山赶紧很上道地表示,“是是是。你说的对。”心里却暗暗吐槽,《风神》还是我自己谈下来的。为了报答何初的引荐,还正儿八经请他吃了顿饭。

    郭纹纹总说自己是“吃不饱也饿不死”,可她和顾山一样,继承了一笔不多不少的财产,在B市有房产,说起来还是科班出身,可因为自己外形不够好拿不到大角色,既狠不下心整容又懒得从龙套混起来,干脆开个经纪公司,就当是玩真人版明星养成游戏了,也算学有所用。

    这几年网络剧、网络大电影的兴盛,再加上郭纹纹上学时积累的人脉,她这个小经纪公司才能勉强收支平衡,这还得多亏了不用交房租——因为公司所在的那幢办公大楼是郭纹纹老爸给她的嫁妆。

    当天傍晚,顾山找苏言散步,告诉她明天他有工作,一早就要出门,她一点失望的神色没露,还挺高兴的,“这是好机会啊。连我这个年纪的人都知道瑞爱娜是谁。”语气间像是自己不仅很老,还和顾山有着深深代沟。

    顾山正要说“你才不老呢”,苏言手机响了,她看一眼屏幕,微笑,“是我朋友。”

    电话一接起来,齐蕾压抑着哭腔断断续续说,“苏言,你能来接我吗?我被刘付通打了!”

    苏言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