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回到宫中，第二日，周世子朱有炖进宫觐见皇上，道凌青受伤，自己与夫人思女心切，想要接凌青回府养伤。朱棣有些舍不得凌青，但是人之常理，便准了朱有炖的要求。
凌青欣喜若狂，收拾好行囊，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给皇爷爷道别后，随着父亲回到周王府。凌青在周王府养伤数日，柳静一每日必来，二人倒也不出府，在园子中陪着朱有炖排练新戏。
周世子朱有炖淡泊名利，热衷于戏剧，扶摇也陪着夫君共同执着于此嗜好。
柳静一、凌青、苏扶摇、朱有炖、煜城、赤缨六人便常常聚在一起，排起了朱有炖写的新剧《香囊怨》。
《香囊怨》写了一个叫做刘盼春的妓女，她钟情于秀才周恭，老媪逼她为富商陆源伴宿，她却以死明志，从容自缢。死后被人焚尸，唯有她所佩香囊经火不化，内藏周恭寄赠情词也完好如故。几个人亲自上演，一时间，周王府中其乐融融，春意无限。
日子不知不觉到了冬至小年。百官朝贺，祭拜先祖，吉服三日，罢市三日，交贺如首岁。
灯火辉煌之时，柳静一陪着凌青与蓝啫、金水蓝相约在明月楼。因为小年，家家相聚，明月楼人并不多，六人就挑了一个靠近窗口的大厅位置坐了下来，文康生也凑了个数，蓝岚失落地凝视着窗外，她不懂煜城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躲。
今日柳静一和凌青只身前来，煜城不愿见蓝岚，便没有跟随。
大家聚首，是金幼孜大人听说蓝啫虽为茅山道士，可是蓝家却是江苏一带赫赫有名的南宁王的后代，便也不再追究，冬至之时，许了水蓝和蓝啫的婚事，二人欣喜，邀了凌青与柳静一共同庆贺。
席间，水蓝的酒被蓝啫拦在了手中，他温柔一笑，握住了水蓝的手，“你不能饮酒……”
水蓝的亮晶晶的眸子盯着蓝啫，小声道：“就一杯，这可是凌青敬我的酒……”
“半杯都不行……”
“蓝啫，你为什么要拦住我敬水蓝的酒……”凌青将头一扬，不懂地盯着他二人之间的争执。
“我……”水蓝刚想解释。
“她的身体不适应喝酒……”蓝啫倒是镇定自若，一句话却让水蓝双颊一红。
文康生笑嘻嘻地瞅着蓝啫和金水蓝，佩服地五体投地。
凌青还想再问，却被柳静一制止了，他拉着凌青的手笑道：“我和凌青先行在这里恭贺二位了……”说着，他还为蓝啫斟了一杯酒，“这杯就是我们敬二位的，请蓝兄代劳了……”
“为什么……”搞不清状况的凌青大煞风景的话令蓝岚都停止了哀怨，她盯着凌青。
柳静一轻轻在凌青耳边耳语了一句，顿时，凌青双颊一红，她瞪大了明亮的眸子，望向了一脸通红的水蓝，“水蓝，你……”
金水蓝被这些古人弄得丢人丢到家了，不就是未婚先孕吗？至于这么遮遮掩掩吗？如果不是未婚先孕，爷爷怎么会同意她和蓝啫的婚事，她猛地抬起通红的脸，大方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未婚带球了吗？……”
一句话令文康生嘴中的酒一口喷了出来，他瞪大了双眼，五体投地瞅着金水蓝，“水蓝，你……”望着，便大笑了起来。
蓝啫双颊一红，凌青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将脸望向了窗外，瞧见了楼下，一群人燃着烟花，正在进行堆雪狮大赛。明月楼座靠什刹海，湖边游人繁多，各国使者留学者皆被京师的雪景所吸引，纷纷嬉笑打闹，雪地中热闹非凡。
凌青一眼看见了正在进行堆雪狮大赛的明月，不由得双眉一皱，心道，这个西国的明月公子怎么还在京师，久久不回西国。柳静一凑过了身子，也望见了明月，心底一沉，他不喜欢明月，明家是西国的国公之家，明月的姑母是爷爷的现任国后，明月的妹妹明珠也被爷爷选为西国圣女，封为明珠公主，只有娶了西国圣女才能成为西国国主，可见明家在西国地位显赫，非同一般。正因如此，明家的人向来高人一等，骄横恣意。
柳静一的奶奶柳安萱是汉人，是安远侯柳升的亲姑姑，曾是爷爷身边随行侍女，生下了父亲赵毓静，父亲从小在宫中受尽歧视迫害，险些丧命，爷爷便将父亲送到了大明，对父亲寄以厚望，希望父亲能够继任西国国主之位，怎知父亲娶了 “青冥山庄”的少主袁青漪，生下静一，被爷爷抱走，自此，爷爷才放过父亲，从此父母不问世事，隐居在苏杭一带。
文康生担忧地看了一眼楼下的明月，他们从小就算长在大明，可是也知道在西国，明家是多么重要，如果国主选择了静一，静一怎能够逃脱地掉注定的命运呢？
众人酒尽，徒步离开了明月楼，行走在什刹海边。
不多时，蓝岚双眼一亮，只见煜城匆匆忙忙奔了过来，蓝岚上前迎着煜城奔了过去，煜城尴尬地敷衍了一句，推开了蓝岚，奔赴到柳静一面前，在他耳边轻声耳语，顿时，柳静一双眉轻皱，看不出喜怒，他轻轻问道：“现在他们在哪里？”
“缥缈居”。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告诉他们，我游完了，便过去……”柳静一悠然一笑，吩咐道。
“他们想见见凌青郡主……”煜城为难地盯着柳静一。
“你先回去吧……”柳静一不想多说，面色一沉。
煜城转身便走，却被蓝岚拦住，蓝岚可怜地盯着煜城，一袭白衣看起来楚楚动人，“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你不回；我找你找了那么多道，你不在；我在你眼里，真的就那么不可理喻吗？”
“我……”煜城从小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柳静一，儿女一事，全凭主子来定，他从未想过，此时，看着眼前楚楚怜人的蓝岚，心中未免一动。
柳静一牵着凌青的手，绕过二人，扬长而去，蓝啫揽着水蓝熟视无睹，也绕道而去，文康生摇了摇头，只觉自己行单影孤，紧随着柳静一，五个人是想给她们两个留下一个单独讲话的机会。
“蓝岚是一个好姑娘……”凌青轻轻道：“她那么喜欢煜城，实在难得……”
柳静一知道煜城顾忌自己的身份，他真的不懂，为什么在这个世间，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不能自己掌握，哪怕是父亲，是用父子相离才换得了一世的自由，他，能够逃脱爷爷为他已经框好的命运吗？和其他人斗，他都不惧，可是和爷爷斗，他有几分胜算呢？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屈服已经写好的命，前途崎岖，有时候，他很想知道无论多么艰险，凌青是不是都愿意陪在自己身边，他不敢说，不敢问，怕她离开他。
天气很冷，突然，雪花又飘落下来，瞬息之间，风起云涌，在夜幕下无声地袭来。
柳静一伸手将凌青身上的貂皮斗篷裹了裹，“冷吗？”
她微凉的小手在他的手中，一点也不觉得寒冷，“你有朋友来了吗？”
“不是朋友，是亲人，一会儿，你陪我去见他们，我再送你回周王府，好吗？”
凌青笑着点了点头。
水蓝冷得打了个喷嚏，蓝啫实在担心水蓝，便向众人告辞，临走之前，凌青将水蓝的拉到了一旁，单独说道：“我知道你大胆、毫不顾忌，可是你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好吗？等到孩子出世，我就做孩子的干娘……”
“有你这个干娘，这么厉害，没有人敢欺辱我们家小崽子了……“水蓝笑着握住了凌青的手，悄悄道：”你也要努力，如果我们各是一儿一女就好了，这样我们好做亲家……”
凌青双颊一红，“你还真没有个正行……”她笑着瞪了一眼水蓝。
两人嬉笑着道了别，文康生回了明月楼，不想再做电灯泡，柳静一握着凌青的手来到了“缥缈居”。
“他们是谁？为什么这么神秘？为什么想要见我？”一路上，凌青觉得蹊跷，她依偎在柳静一身边，禁不住问道。
“缥缈居”是京师城外最大的一处庄园，属于文家的私有花苑。
柳静一牵着凌青的手下了马车，城外，大地无声，雪纷纷落落，一地银光，“缥缈居”外一片沉寂。柳静一禁不住伸手将娇小的凌青搂进了怀中，抓着她的手搓了搓，笑着瞅着小脸有些苍白的凌青：“还冷吗？”
“静一，他们到底是谁？”凌青微微后退了一步，凝神盯着一脸温柔的柳静一。
“其实，我不是安远侯的亲生儿子，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因为一些原因，便将我从小寄养在安远侯家中……”
凌青身子一震，吃惊地瞪着柳静一，“你……你……”随即，凌青慌乱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装扮，突然有点想哭，自己一身男装打扮，哪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她焦急地抓住了柳静一的手，哭兮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这个鬼样子怎么见你的父母？”
柳静一被凌青焦急的样子逗笑了，他一把拉过愁眉苦脸的凌青，印着满地的银光，凌青女扮男装，锦袍玉衣，白色若雪的披风下一张芙蓉面容美如冠玉，除了焦愁的表情，一切都美到了极致，“你这个样子挺好，如果不是愁眉苦脸就更美了，真的……”说罢，大笑着拉着凌青走进了“缥缈居”。
“我……我……”凌青被柳静一拽着，小脸皱到了一起。
“缥缈居”并不大，却是苏杭一带的风格，玲珑别致，巧夺天工，石林、小桥、流水……曲径深幽，像是走进了一个甜蜜的梦境，一点一滴都精致万分。
两人穿过前院的阁廊，凌青吃惊地凝视着前院满目的亭台楼榭，觉得自己仿若如临仙境，不知不觉越走越远，远远地，清雅动人的琴音丝丝传来，舒展了凌青的眉眼，她被柳静一拉着来到了后园之中……
凝神望去，凌青大惊，几乎忘记了呼吸。水榭高台之上有一处雕龙刻凤的玲珑角亭，水中漂浮了无数的游灯，角亭每个角落都挂了一盏精致的玉灯，整座角亭被衬着如梦如幻，雪纷纷扰扰，却并不能惊动角亭中一对玉人。赵毓静一身白袍，白袍的领口一圈棕色貂绒，一张绝色的面孔凝视着手中的古琴，时不时抬起，望向依偎在他身旁的青漪，深情缱绻的笑意将那张如玉面容衬托地更加超凡脱俗。青漪一身绿色罗裙，外披锦绮，上绣云纹，一张脸姿色天然，占尽风流，她眯着双眸，般般入画，靠在毓静的手边，和柳静一如出一撤的眉眼，娴静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夫君。
凌青瞪大了双眼，她真的不知，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神仙眷侣。从小到大，长辈的感情总是严肃含蓄的，就算父母，也是相敬如冰，淡然如水。她真的不知男人与女人之间真的有这种如诗如画的感情，哪怕人已老去，情深依旧。
柳静一望着父母缠绵无限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他们永远都是如此，眼中只有彼此，其他人对于他们全部熟视无睹。
思索至此，他咳了一声，拉起凌青的手，走向了水榭。
赵煜静和青漪同时抬头，两人温柔一笑，牵着手，迎着柳静一和凌青站起了身。
凌青顿时紧张地手心全是汗水，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么一对儿神仙般的人物。
赵煜静和青漪凝视着儿子牵来的女孩，心中惊叹，只见她杏面桃腮，柳眉如烟，明眸皓齿，一身男子装扮却是媚态如风，光艳逼人，只一眼，便令他们二人皆想起了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白妖妖”苏扶摇，那绝色的姿态，天然生成的媚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人，只是，儿子手中的女孩比扶摇更多了一份坚定和沉稳，清澈的眸光将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的蛊惑之气一扫而光。
难怪她会让儿子如此心动，这个女孩比女子美丽，比男子出众。
“父亲、母亲……”柳静一拉着凌青走上了水榭，来到了角亭中，“她就是凌青！”
来到角亭，凌青心中暗暗惊叹角亭的设计，原来这里的地下有炭火，走在角亭中，温暖如春。
她慌忙挣脱了柳静一的手，施礼，说道：“凌青见过伯父、伯母……”
“不必多礼，坐吧……”赵毓静的声音温润如玉，丝丝缕缕动人心魂。
此时，凌青才知，柳静一那一身的绝色和脱俗皆来自这么一对儿出色的父母。
凌青规规矩矩地等众人都坐下了，才坐在了柳静一的身旁。
袁青漪流转千回的目光落在凌青的身上，她心中疑惑，亦可激动，手指竟有些微微颤抖，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颤声问道：“凌青，你和苏扶摇相识吗？”
凌青和柳静一一惊，柳静一握住了凌青紧张的手，望向了自己的母亲，看不懂母亲的意思，“母亲，你说的可是凌青的母亲吗？”
“伯母，我的母亲名唤苏扶摇……”
一瞬间，袁青漪浑身颤抖，眼禁不住红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抓住了丈夫的衣袖，颤声道：“她竟然是扶摇的女儿，原来，扶摇真的嫁到了皇家……”
凌青蹙眉，不明白袁青漪与母亲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袁青漪欣喜地闭了闭双眼，稳住了激动的心魂，她至今也忘不掉黄山上那个好似花妖一般的小师妹，她与师哥、师妹在山上相依相伴六载年华，如今却是各是人非。再张开眼，袁青漪温柔地凝视着凌青，“怪不得你与扶摇如此相似，她是我的师妹，小时候，我们一同在黄山学艺，情同姐妹……”柳静一与凌青都愣了，凌青从未听过母亲讲过她的过往，两人印象中的苏扶摇只是一个弱不禁风、淡然如水的女人。
“静一，我想和凌青单独说会儿话……”袁青漪突然对着赵毓静与柳静一笑道。
赵毓静点了点头，和一脸狐疑的柳静一离开了角亭，来到了后院的花厅。
柳静一亲自沏了一壶普洱茶，缓缓，倒进了紫砂杯中，递给了父亲。
“她长的很好，比她的母亲还要出色……”赵毓静想起凌青身上的凌然之气，不觉淡淡地蹙眉，“静一，你很喜欢她吗？”
柳静一坐在了父亲的对面，抿了一口普洱，这么多年，跟凌青在一起，连口味都一致了，他还是衷爱碧涧明月,他垂下头，淡淡地笑了，随即，抬起温柔的眼坚定地望着父亲，“父亲，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喜欢是指什么，只是这一生，为了她，我想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赵毓静身子一震，多年之前的那一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他跪在父亲的面前，盯着父亲怒不可遏的脸，倔强地说：“父亲，这一生，为了青漪，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为了这一句话，他险些害了青漪的性命，最终落了个父子相离的下场。
“你爷爷是不会放过你的……”他垂下眉眼淡淡道。他深知，父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静一的身上。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他的西国皇太孙的命运，从小，父亲将静一寄养在大明，请天下最好的师父，文治武略，治国之道，细细教他，南宋后主的十大守护家臣全部守在静一的身旁，父亲为了静一耗尽了心血，怎能如此放弃！
“父亲，我想知道当年，你是怎么让爷爷放弃你的……”
赵毓静惊觉抬头，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子，最终缓缓道：“你爷爷是这个世上最执着、最狠绝、也最痴心的人，他娶明家女儿，是为了西国王位；他有着最初的梦想，就是光复大宋。当年临安被元军攻破，你的祖爷爷逃到温州，元人容不得汉人的海上朝廷，把你祖爷爷逼上了绝路，最终你的祖爷爷赵昺在一干忠臣的陪护下跳海，被西国人所救。你祖爷爷在西国生活淡然，毫无野心，叮嘱后人不得干预西国人的内政，也备受他们尊敬。直到你的爷爷，他不甘如此，少年深入大漠，助洪武帝赶走了蒙古人，他心心想念的就是一统天下，光复大宋，因此，他不顾祖爷爷的遗嘱，娶了西国的圣女，成了西国人的国主。他把你我留在大明，就是为了有一天，战事起，能够里应外合，灭了大明，光复大宋。可是，我令他失望了，我喜欢上了你的母亲，甘于平淡，那年，你的母亲已经怀上了你，你爷爷依然全然不顾，要痛下杀手，我断了自己的精脉，自此再也不能生育，你爷爷对我失望透顶，等到你一出生，他便抱走了你，以一个君主的标准来培养你，你觉得，你爷爷会放过你吗？”
柳静一震惊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原来，这一切竟然有这么多的过往。
“你说，爷爷要杀凌青吗？”
“同样的错误，你爷爷从来不会犯第二遍，如果你真的想和凌青在一起，一切都很难。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爷爷下一步想要做什么，这次，或许，他会令你们生不如死……”赵毓静喝了一口普洱，苦涩中一抹甘甜，沁人心脾，“除非你娶了西国圣女，成了西国国主，灭掉大明，一统天下，剩下的时光，你喜欢任何女人，你爷爷或许都不会干涉了，凌青就会像你的奶奶那样，在西国那个暗无光日的宫中受尽陷害，最终抑郁而亡……”
“凌青有思想，有主见，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她不会……”
“不会怎样？”赵毓静冷冷地盯了一眼儿子，“你可知道？你的奶奶跟着你爷爷深入大漠，身先士卒，足智多谋，武功卓越，她出自名门，最终还不是落下了那样的下场，西国比不得这里，他们看不惯汉族的女子，尤其是他们国主喜欢的女子……更何况，凌青这么一个坚定的女子，她会容忍得了你与大明为敌，不要忘了，她姓朱，是洪武帝的子孙……”
“我从未想过要与大明为敌，我也从未想过要娶西国圣女，成为西国国主。父亲，如今，天下安定，战事只能让百姓刚刚平静的生活再次掀起波澜，我不想……”柳静一好看的双眼有丝激动，他静静地凝视父亲，“这个天下，无论谁做了皇帝，只要他能够为天下人带来生机，带来安稳与幸福，我就会信服他……”
“人一辈子，能够找到一个相知相爱的人不容易，如果找到了，就不要轻易松手……”赵毓静温婉一笑，站起了身，“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去看看，你母亲她们说完了吗？你好早些送凌青回府，不要让周世子担忧……”
柳静一站起身，点点头，陪着父亲又来到了水榭。
青漪拉着凌青的手，亲昵地走下了角亭，来到了二人的身旁，冲着赵毓静笑道：“我已经和凌青讲好，明日，我和你一同去拜访周世子和扶摇妹妹……”讲罢，青漪将凌青交到了柳静一的手中，嘱托道：“天色很晚了，静一，你送凌青回去吧……”
凌青与赵毓静和袁青漪告辞，与柳静一上了马车，相携而去。
袁青漪站在雪地中，看向了丈夫微蹙的眉，“你在担忧他们吗？”
赵毓静搂住了袁青漪，轻轻道：“我怕父亲不会放过凌青……”
“你忘记了，当初，你对我讲，哪怕明日死去，我与你已经相爱一场，心已足矣！凌青是个好孩子，静一也是个好孩子，不管结局如何，你父亲终究血脉相承，他不会真正伤害静一，像那时对待你我那样激烈的手段，他也不屑于用第二次了，担忧是无用的，我们能帮到他们一点便是一点了……”
赵毓静叹了一口气，搂着袁青漪走进了“缥缈居”。
凌青欣喜若狂，收拾好行囊，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给皇爷爷道别后，随着父亲回到周王府。凌青在周王府养伤数日，柳静一每日必来，二人倒也不出府，在园子中陪着朱有炖排练新戏。
周世子朱有炖淡泊名利，热衷于戏剧，扶摇也陪着夫君共同执着于此嗜好。
柳静一、凌青、苏扶摇、朱有炖、煜城、赤缨六人便常常聚在一起，排起了朱有炖写的新剧《香囊怨》。
《香囊怨》写了一个叫做刘盼春的妓女，她钟情于秀才周恭，老媪逼她为富商陆源伴宿，她却以死明志，从容自缢。死后被人焚尸，唯有她所佩香囊经火不化，内藏周恭寄赠情词也完好如故。几个人亲自上演，一时间，周王府中其乐融融，春意无限。
日子不知不觉到了冬至小年。百官朝贺，祭拜先祖，吉服三日，罢市三日，交贺如首岁。
灯火辉煌之时，柳静一陪着凌青与蓝啫、金水蓝相约在明月楼。因为小年，家家相聚，明月楼人并不多，六人就挑了一个靠近窗口的大厅位置坐了下来，文康生也凑了个数，蓝岚失落地凝视着窗外，她不懂煜城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躲。
今日柳静一和凌青只身前来，煜城不愿见蓝岚，便没有跟随。
大家聚首，是金幼孜大人听说蓝啫虽为茅山道士，可是蓝家却是江苏一带赫赫有名的南宁王的后代，便也不再追究，冬至之时，许了水蓝和蓝啫的婚事，二人欣喜，邀了凌青与柳静一共同庆贺。
席间，水蓝的酒被蓝啫拦在了手中，他温柔一笑，握住了水蓝的手，“你不能饮酒……”
水蓝的亮晶晶的眸子盯着蓝啫，小声道：“就一杯，这可是凌青敬我的酒……”
“半杯都不行……”
“蓝啫，你为什么要拦住我敬水蓝的酒……”凌青将头一扬，不懂地盯着他二人之间的争执。
“我……”水蓝刚想解释。
“她的身体不适应喝酒……”蓝啫倒是镇定自若，一句话却让水蓝双颊一红。
文康生笑嘻嘻地瞅着蓝啫和金水蓝，佩服地五体投地。
凌青还想再问，却被柳静一制止了，他拉着凌青的手笑道：“我和凌青先行在这里恭贺二位了……”说着，他还为蓝啫斟了一杯酒，“这杯就是我们敬二位的，请蓝兄代劳了……”
“为什么……”搞不清状况的凌青大煞风景的话令蓝岚都停止了哀怨，她盯着凌青。
柳静一轻轻在凌青耳边耳语了一句，顿时，凌青双颊一红，她瞪大了明亮的眸子，望向了一脸通红的水蓝，“水蓝，你……”
金水蓝被这些古人弄得丢人丢到家了，不就是未婚先孕吗？至于这么遮遮掩掩吗？如果不是未婚先孕，爷爷怎么会同意她和蓝啫的婚事，她猛地抬起通红的脸，大方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未婚带球了吗？……”
一句话令文康生嘴中的酒一口喷了出来，他瞪大了双眼，五体投地瞅着金水蓝，“水蓝，你……”望着，便大笑了起来。
蓝啫双颊一红，凌青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将脸望向了窗外，瞧见了楼下，一群人燃着烟花，正在进行堆雪狮大赛。明月楼座靠什刹海，湖边游人繁多，各国使者留学者皆被京师的雪景所吸引，纷纷嬉笑打闹，雪地中热闹非凡。
凌青一眼看见了正在进行堆雪狮大赛的明月，不由得双眉一皱，心道，这个西国的明月公子怎么还在京师，久久不回西国。柳静一凑过了身子，也望见了明月，心底一沉，他不喜欢明月，明家是西国的国公之家，明月的姑母是爷爷的现任国后，明月的妹妹明珠也被爷爷选为西国圣女，封为明珠公主，只有娶了西国圣女才能成为西国国主，可见明家在西国地位显赫，非同一般。正因如此，明家的人向来高人一等，骄横恣意。
柳静一的奶奶柳安萱是汉人，是安远侯柳升的亲姑姑，曾是爷爷身边随行侍女，生下了父亲赵毓静，父亲从小在宫中受尽歧视迫害，险些丧命，爷爷便将父亲送到了大明，对父亲寄以厚望，希望父亲能够继任西国国主之位，怎知父亲娶了 “青冥山庄”的少主袁青漪，生下静一，被爷爷抱走，自此，爷爷才放过父亲，从此父母不问世事，隐居在苏杭一带。
文康生担忧地看了一眼楼下的明月，他们从小就算长在大明，可是也知道在西国，明家是多么重要，如果国主选择了静一，静一怎能够逃脱地掉注定的命运呢？
众人酒尽，徒步离开了明月楼，行走在什刹海边。
不多时，蓝岚双眼一亮，只见煜城匆匆忙忙奔了过来，蓝岚上前迎着煜城奔了过去，煜城尴尬地敷衍了一句，推开了蓝岚，奔赴到柳静一面前，在他耳边轻声耳语，顿时，柳静一双眉轻皱，看不出喜怒，他轻轻问道：“现在他们在哪里？”
“缥缈居”。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告诉他们，我游完了，便过去……”柳静一悠然一笑，吩咐道。
“他们想见见凌青郡主……”煜城为难地盯着柳静一。
“你先回去吧……”柳静一不想多说，面色一沉。
煜城转身便走，却被蓝岚拦住，蓝岚可怜地盯着煜城，一袭白衣看起来楚楚动人，“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你不回；我找你找了那么多道，你不在；我在你眼里，真的就那么不可理喻吗？”
“我……”煜城从小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柳静一，儿女一事，全凭主子来定，他从未想过，此时，看着眼前楚楚怜人的蓝岚，心中未免一动。
柳静一牵着凌青的手，绕过二人，扬长而去，蓝啫揽着水蓝熟视无睹，也绕道而去，文康生摇了摇头，只觉自己行单影孤，紧随着柳静一，五个人是想给她们两个留下一个单独讲话的机会。
“蓝岚是一个好姑娘……”凌青轻轻道：“她那么喜欢煜城，实在难得……”
柳静一知道煜城顾忌自己的身份，他真的不懂，为什么在这个世间，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不能自己掌握，哪怕是父亲，是用父子相离才换得了一世的自由，他，能够逃脱爷爷为他已经框好的命运吗？和其他人斗，他都不惧，可是和爷爷斗，他有几分胜算呢？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屈服已经写好的命，前途崎岖，有时候，他很想知道无论多么艰险，凌青是不是都愿意陪在自己身边，他不敢说，不敢问，怕她离开他。
天气很冷，突然，雪花又飘落下来，瞬息之间，风起云涌，在夜幕下无声地袭来。
柳静一伸手将凌青身上的貂皮斗篷裹了裹，“冷吗？”
她微凉的小手在他的手中，一点也不觉得寒冷，“你有朋友来了吗？”
“不是朋友，是亲人，一会儿，你陪我去见他们，我再送你回周王府，好吗？”
凌青笑着点了点头。
水蓝冷得打了个喷嚏，蓝啫实在担心水蓝，便向众人告辞，临走之前，凌青将水蓝的拉到了一旁，单独说道：“我知道你大胆、毫不顾忌，可是你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好吗？等到孩子出世，我就做孩子的干娘……”
“有你这个干娘，这么厉害，没有人敢欺辱我们家小崽子了……“水蓝笑着握住了凌青的手，悄悄道：”你也要努力，如果我们各是一儿一女就好了，这样我们好做亲家……”
凌青双颊一红，“你还真没有个正行……”她笑着瞪了一眼水蓝。
两人嬉笑着道了别，文康生回了明月楼，不想再做电灯泡，柳静一握着凌青的手来到了“缥缈居”。
“他们是谁？为什么这么神秘？为什么想要见我？”一路上，凌青觉得蹊跷，她依偎在柳静一身边，禁不住问道。
“缥缈居”是京师城外最大的一处庄园，属于文家的私有花苑。
柳静一牵着凌青的手下了马车，城外，大地无声，雪纷纷落落，一地银光，“缥缈居”外一片沉寂。柳静一禁不住伸手将娇小的凌青搂进了怀中，抓着她的手搓了搓，笑着瞅着小脸有些苍白的凌青：“还冷吗？”
“静一，他们到底是谁？”凌青微微后退了一步，凝神盯着一脸温柔的柳静一。
“其实，我不是安远侯的亲生儿子，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因为一些原因，便将我从小寄养在安远侯家中……”
凌青身子一震，吃惊地瞪着柳静一，“你……你……”随即，凌青慌乱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装扮，突然有点想哭，自己一身男装打扮，哪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她焦急地抓住了柳静一的手，哭兮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这个鬼样子怎么见你的父母？”
柳静一被凌青焦急的样子逗笑了，他一把拉过愁眉苦脸的凌青，印着满地的银光，凌青女扮男装，锦袍玉衣，白色若雪的披风下一张芙蓉面容美如冠玉，除了焦愁的表情，一切都美到了极致，“你这个样子挺好，如果不是愁眉苦脸就更美了，真的……”说罢，大笑着拉着凌青走进了“缥缈居”。
“我……我……”凌青被柳静一拽着，小脸皱到了一起。
“缥缈居”并不大，却是苏杭一带的风格，玲珑别致，巧夺天工，石林、小桥、流水……曲径深幽，像是走进了一个甜蜜的梦境，一点一滴都精致万分。
两人穿过前院的阁廊，凌青吃惊地凝视着前院满目的亭台楼榭，觉得自己仿若如临仙境，不知不觉越走越远，远远地，清雅动人的琴音丝丝传来，舒展了凌青的眉眼，她被柳静一拉着来到了后园之中……
凝神望去，凌青大惊，几乎忘记了呼吸。水榭高台之上有一处雕龙刻凤的玲珑角亭，水中漂浮了无数的游灯，角亭每个角落都挂了一盏精致的玉灯，整座角亭被衬着如梦如幻，雪纷纷扰扰，却并不能惊动角亭中一对玉人。赵毓静一身白袍，白袍的领口一圈棕色貂绒，一张绝色的面孔凝视着手中的古琴，时不时抬起，望向依偎在他身旁的青漪，深情缱绻的笑意将那张如玉面容衬托地更加超凡脱俗。青漪一身绿色罗裙，外披锦绮，上绣云纹，一张脸姿色天然，占尽风流，她眯着双眸，般般入画，靠在毓静的手边，和柳静一如出一撤的眉眼，娴静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夫君。
凌青瞪大了双眼，她真的不知，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神仙眷侣。从小到大，长辈的感情总是严肃含蓄的，就算父母，也是相敬如冰，淡然如水。她真的不知男人与女人之间真的有这种如诗如画的感情，哪怕人已老去，情深依旧。
柳静一望着父母缠绵无限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他们永远都是如此，眼中只有彼此，其他人对于他们全部熟视无睹。
思索至此，他咳了一声，拉起凌青的手，走向了水榭。
赵煜静和青漪同时抬头，两人温柔一笑，牵着手，迎着柳静一和凌青站起了身。
凌青顿时紧张地手心全是汗水，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么一对儿神仙般的人物。
赵煜静和青漪凝视着儿子牵来的女孩，心中惊叹，只见她杏面桃腮，柳眉如烟，明眸皓齿，一身男子装扮却是媚态如风，光艳逼人，只一眼，便令他们二人皆想起了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白妖妖”苏扶摇，那绝色的姿态，天然生成的媚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人，只是，儿子手中的女孩比扶摇更多了一份坚定和沉稳，清澈的眸光将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的蛊惑之气一扫而光。
难怪她会让儿子如此心动，这个女孩比女子美丽，比男子出众。
“父亲、母亲……”柳静一拉着凌青走上了水榭，来到了角亭中，“她就是凌青！”
来到角亭，凌青心中暗暗惊叹角亭的设计，原来这里的地下有炭火，走在角亭中，温暖如春。
她慌忙挣脱了柳静一的手，施礼，说道：“凌青见过伯父、伯母……”
“不必多礼，坐吧……”赵毓静的声音温润如玉，丝丝缕缕动人心魂。
此时，凌青才知，柳静一那一身的绝色和脱俗皆来自这么一对儿出色的父母。
凌青规规矩矩地等众人都坐下了，才坐在了柳静一的身旁。
袁青漪流转千回的目光落在凌青的身上，她心中疑惑，亦可激动，手指竟有些微微颤抖，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颤声问道：“凌青，你和苏扶摇相识吗？”
凌青和柳静一一惊，柳静一握住了凌青紧张的手，望向了自己的母亲，看不懂母亲的意思，“母亲，你说的可是凌青的母亲吗？”
“伯母，我的母亲名唤苏扶摇……”
一瞬间，袁青漪浑身颤抖，眼禁不住红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抓住了丈夫的衣袖，颤声道：“她竟然是扶摇的女儿，原来，扶摇真的嫁到了皇家……”
凌青蹙眉，不明白袁青漪与母亲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袁青漪欣喜地闭了闭双眼，稳住了激动的心魂，她至今也忘不掉黄山上那个好似花妖一般的小师妹，她与师哥、师妹在山上相依相伴六载年华，如今却是各是人非。再张开眼，袁青漪温柔地凝视着凌青，“怪不得你与扶摇如此相似，她是我的师妹，小时候，我们一同在黄山学艺，情同姐妹……”柳静一与凌青都愣了，凌青从未听过母亲讲过她的过往，两人印象中的苏扶摇只是一个弱不禁风、淡然如水的女人。
“静一，我想和凌青单独说会儿话……”袁青漪突然对着赵毓静与柳静一笑道。
赵毓静点了点头，和一脸狐疑的柳静一离开了角亭，来到了后院的花厅。
柳静一亲自沏了一壶普洱茶，缓缓，倒进了紫砂杯中，递给了父亲。
“她长的很好，比她的母亲还要出色……”赵毓静想起凌青身上的凌然之气，不觉淡淡地蹙眉，“静一，你很喜欢她吗？”
柳静一坐在了父亲的对面，抿了一口普洱，这么多年，跟凌青在一起，连口味都一致了，他还是衷爱碧涧明月,他垂下头，淡淡地笑了，随即，抬起温柔的眼坚定地望着父亲，“父亲，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喜欢是指什么，只是这一生，为了她，我想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赵毓静身子一震，多年之前的那一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他跪在父亲的面前，盯着父亲怒不可遏的脸，倔强地说：“父亲，这一生，为了青漪，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为了这一句话，他险些害了青漪的性命，最终落了个父子相离的下场。
“你爷爷是不会放过你的……”他垂下眉眼淡淡道。他深知，父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静一的身上。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他的西国皇太孙的命运，从小，父亲将静一寄养在大明，请天下最好的师父，文治武略，治国之道，细细教他，南宋后主的十大守护家臣全部守在静一的身旁，父亲为了静一耗尽了心血，怎能如此放弃！
“父亲，我想知道当年，你是怎么让爷爷放弃你的……”
赵毓静惊觉抬头，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子，最终缓缓道：“你爷爷是这个世上最执着、最狠绝、也最痴心的人，他娶明家女儿，是为了西国王位；他有着最初的梦想，就是光复大宋。当年临安被元军攻破，你的祖爷爷逃到温州，元人容不得汉人的海上朝廷，把你祖爷爷逼上了绝路，最终你的祖爷爷赵昺在一干忠臣的陪护下跳海，被西国人所救。你祖爷爷在西国生活淡然，毫无野心，叮嘱后人不得干预西国人的内政，也备受他们尊敬。直到你的爷爷，他不甘如此，少年深入大漠，助洪武帝赶走了蒙古人，他心心想念的就是一统天下，光复大宋，因此，他不顾祖爷爷的遗嘱，娶了西国的圣女，成了西国人的国主。他把你我留在大明，就是为了有一天，战事起，能够里应外合，灭了大明，光复大宋。可是，我令他失望了，我喜欢上了你的母亲，甘于平淡，那年，你的母亲已经怀上了你，你爷爷依然全然不顾，要痛下杀手，我断了自己的精脉，自此再也不能生育，你爷爷对我失望透顶，等到你一出生，他便抱走了你，以一个君主的标准来培养你，你觉得，你爷爷会放过你吗？”
柳静一震惊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原来，这一切竟然有这么多的过往。
“你说，爷爷要杀凌青吗？”
“同样的错误，你爷爷从来不会犯第二遍，如果你真的想和凌青在一起，一切都很难。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爷爷下一步想要做什么，这次，或许，他会令你们生不如死……”赵毓静喝了一口普洱，苦涩中一抹甘甜，沁人心脾，“除非你娶了西国圣女，成了西国国主，灭掉大明，一统天下，剩下的时光，你喜欢任何女人，你爷爷或许都不会干涉了，凌青就会像你的奶奶那样，在西国那个暗无光日的宫中受尽陷害，最终抑郁而亡……”
“凌青有思想，有主见，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她不会……”
“不会怎样？”赵毓静冷冷地盯了一眼儿子，“你可知道？你的奶奶跟着你爷爷深入大漠，身先士卒，足智多谋，武功卓越，她出自名门，最终还不是落下了那样的下场，西国比不得这里，他们看不惯汉族的女子，尤其是他们国主喜欢的女子……更何况，凌青这么一个坚定的女子，她会容忍得了你与大明为敌，不要忘了，她姓朱，是洪武帝的子孙……”
“我从未想过要与大明为敌，我也从未想过要娶西国圣女，成为西国国主。父亲，如今，天下安定，战事只能让百姓刚刚平静的生活再次掀起波澜，我不想……”柳静一好看的双眼有丝激动，他静静地凝视父亲，“这个天下，无论谁做了皇帝，只要他能够为天下人带来生机，带来安稳与幸福，我就会信服他……”
“人一辈子，能够找到一个相知相爱的人不容易，如果找到了，就不要轻易松手……”赵毓静温婉一笑，站起了身，“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去看看，你母亲她们说完了吗？你好早些送凌青回府，不要让周世子担忧……”
柳静一站起身，点点头，陪着父亲又来到了水榭。
青漪拉着凌青的手，亲昵地走下了角亭，来到了二人的身旁，冲着赵毓静笑道：“我已经和凌青讲好，明日，我和你一同去拜访周世子和扶摇妹妹……”讲罢，青漪将凌青交到了柳静一的手中，嘱托道：“天色很晚了，静一，你送凌青回去吧……”
凌青与赵毓静和袁青漪告辞，与柳静一上了马车，相携而去。
袁青漪站在雪地中，看向了丈夫微蹙的眉，“你在担忧他们吗？”
赵毓静搂住了袁青漪，轻轻道：“我怕父亲不会放过凌青……”
“你忘记了，当初，你对我讲，哪怕明日死去，我与你已经相爱一场，心已足矣！凌青是个好孩子，静一也是个好孩子，不管结局如何，你父亲终究血脉相承，他不会真正伤害静一，像那时对待你我那样激烈的手段，他也不屑于用第二次了，担忧是无用的，我们能帮到他们一点便是一点了……”
赵毓静叹了一口气，搂着袁青漪走进了“缥缈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