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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这是你的命
    看不到敌寨,看不到敌军的车辙马迹,行军的日子无聊透顶,凌青白日里便陪朱棣聊天解闷,夜晚一个人总是在空空的大帐发呆。

    这夜,礼部左侍郎胡濙在外漂泊了数载,返回大明,因有要事相告,竟追至到答兰纳木儿河,深夜觐见了朱棣。

    谁也想不到,胡濙的一番话彻底改变了凌青的命运。

    胡濙走后,大军驻扎在答兰纳木儿河,朱棣令人在军中布置,一时间,整座军营喜气洋洋,到处弥漫了红色。

    所有人都惊诧,不明白皇上此番举动到底为了什么。

    后来,朱棣宣布在答兰纳木儿河为皇太孙寻了一个姑娘,册封为皇太孙嫔,因为他身体愈来愈差,为了冲喜,准备在军中为皇太孙完成大婚。众人才恍然大悟,虽然仓促,但是此桩喜事由皇上亲自操办,在军中也算是件大事了。

    此事蹊跷,朱瞻基根本没有摸到门道,不知道皇爷爷此番为了什么,他也不知皇爷爷让他娶的姑娘是谁。

    婚礼在即,凌青被朱棣叫道了大帐。

    一进大帐,凌青发觉大帐之中不仅有皇上朱棣,还有皇太孙朱瞻基。

    朱棣冲着她招了招手。凌青含笑来到了朱棣的身旁,坐在了朱棣的身旁,抬眼望向了朱瞻基,发觉朱瞻基神情复杂地盯着她,古怪万分。

    “凌青,今日是你哥哥的大婚,你去试一下那套嫁衣……”

    案牍上,一套新嫁娘的服装叠得整整齐齐,红得刺眼。

    “皇嫂到底是谁呢?皇爷爷……”凌青并未多想,笑着点了点头,“我就帮皇嫂试一试吧……”

    说着,她抱着礼服,在随行宫女的陪伴下去了偏帐。

    望着凌青离去的身影,朱瞻基双眉皱到了一起,禁不住望向了朱棣,“皇爷爷,您明明知道凌青与柳静一……”

    朱棣伸手制止了朱瞻基的话,抬眼,一片淡然,“瞻基,利害关系,我已经和你讲的清清楚楚,她与柳静一是万万不能在一起的,西国国主赵炳天是个多么凶狠的人物,你根本就不知道,只是我们没有料到柳静一竟然是西国的皇太孙,如果我将凌青嫁给柳静一,不仅会害了凌青的性命,也会引起大明和西国的战乱,如今,爷爷身体如此,大明刚刚开始立国,爷爷不想给你留个破烂摊子……”

    “可是,也没有必要非得逼得凌青嫁给我……”

    “胡濙来这里,已经将赵炳天的意思转达得清清楚楚,令我一月之内嫁掉凌青,死了柳静一的心,否则必会出兵大明。爷爷不惧怕蒙人,但是对于赵炳天,不要说你皇爷爷,就是太祖在世,也要忌讳七分。放眼大明,能够真的保护凌青的人就只有你了,瞻基,爷爷很心疼凌青,不想她受到任何委屈,所以今后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她毕竟是你二叔高煦唯一的女儿……”

    “您说什么……”朱瞻基惊得后退了一步,“凌青是二叔的女儿!”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以后爷爷慢慢告诉你,今日,你和凌青必须完婚,我答应了西国国主,会让凌青自动放弃柳静一……”

    “可是凌青对柳静一用情已深,这不是要逼死凌青吗?”

    “我们朱家的儿女岂能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国家,凌青是个好孩子,她定能明白我的苦心……”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静默中望见了走来的凌青,顿时惊呆了。只见凌青身着高襟的红色宽袖外袍,缀以金丝绣纹,一动一转,身上的凤舞九天的流纹仿若活得一般,头发用一串细碎的珍珠挽起,带着淡淡的光晕,散落的发如黑绸一般,和绝色的小脸融合了极致风情,美得妖艳。

    “月鄂,把郡主的头发盘成嫁娘的样子……”

    “皇爷爷,又不是凌青大婚,何必如此呢?”凌青莞尔一笑,抬眼答道:“等到凌青与柳静一大婚之时,凌青一定装扮好,过了皇爷爷的眼,才出嫁……”此刻,凌青的一笑一颦美得入了朱瞻基的心,从皇爷爷告诉他,凌青将要是他新娘的那一刻,他的心头便浮着凌青的绝色姿容。

    看着凌青纯真快乐的笑容,朱棣心中有丝不忍,他冲着凌青招招手,“凌青,过来,靠着皇爷爷坐……”

    凌青听话地来到了朱棣的身旁坐在了朱棣的身旁,朱棣伸手拍了拍凌青的手,忍不住望着她那张绝色的小脸,问道:“你很喜欢柳静一?”

    一丝红晕爬上了凌青的双颊,她定睛望向了朱棣,没有退缩,最终点头答道:“皇爷爷,凌青很喜欢静一!”

    “可是,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安远侯的二公子!”凌青停滞了一下,心中隐隐不安,不懂皇爷爷眼中的痛惜。

    “一个侯府中的二公子能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凌青,你再好好想想,一个安远侯的二公子在一些事情上甚至可以只手遮天,这是一个候府二公子做得到的吗……”

    “他说过,他寄养在安远侯府中,他……”

    “他只是说过,并未告诉过你他的真实身份吧……”朱棣轻轻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凌青开始发冷的手,“皇爷爷不想瞒你,柳静一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大西国国主赵炳天的亲孙子,西国的皇太孙,也就是西国未来的国主,他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赵静一……”一瞬间,朱棣手中温润的小手冷得刺骨,凌青安静的面容一动也不动,突然手指止不住的颤抖令朱棣心疼。

    “皇爷爷,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颤抖犹如一条蛇,缓缓爬上凌青的全身;冷,从手上到心底,凌青慌乱了,她怎么能够想到柳静一会和西国扯上关系,更不能接受皇爷爷的话。

    “凌青,柳静一身旁的能人异士比比皆是,就连柳升,朕的开国之公,也只不过是保护柳静一的一枚棋子,你还不能明白吗?”

    凌青闭上了双眼,胸口的一口气几乎上不来,的确,文康生、煜城、擎苍、柳升、陆小凤、唐晓、铁潇潇等哪个人不是人中龙凤,却全部臣服于柳静一,原来,他有着这么尊贵的一个身份——西国的皇太孙。

    “在他们西国有一个自古不变的规矩,凡是西国国主,必娶西国圣女为后,西国国主赵炳天为了柳静一煞费苦心,就连西国圣女明珠公主也是他亲手调教长大,你说,他能允许你和柳静一在一起吗?”

    “可是我见过静一的父母,静一的父母已经许了我们……”凌青仿佛抓着生命中唯一一丝未灭的光亮,不甘地挣扎着。

    “赵毓静,那是赵炳天早就废掉的太子,他和西国已无关系……”朱棣轻哼了一声,握着凌青的手不由得加重,“赵炳天,十八岁时血洗草原,统领明教,手段极端,是蒙古人心中的噩梦;他和你的太祖爷爷一起灭了元朝,那时西国大乱,他丢下了到手的江山,回了西国,平定了叛乱,做了大西国国主,从此和你太祖爷爷划海而治,两国相安无事。你太祖爷爷生前每每提醒我们,大明刚刚建国,根基未稳,在这个世上,只有赵炳天,不能轻易得罪……”朱棣的话令凌青浑身僵冷,身子颤巍巍,眼泪禁在眼眶中,一瞬不瞬地瞪着朱棣,“因此,你必须嫁给你哥哥,绝了柳静一的心,这是我答应赵炳天的。凌青,你是朱家的女儿,为了国家不生战乱,生灵不遭涂炭,你并须要做到……”

    凌青身子一震,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的手想挣扎出来,却被朱棣紧紧地握住,她疯狂地摇着头,话一出口便哽咽地难以出声,“皇爷爷……不……不要……”

    “凌青,你是朱家的女儿,你必须做到……”朱棣脸色苍白,用尽全力地吼道。

    凌青忍不住地身子蜷缩在一起,突然放声大哭了出来。

    那哭声嘶声裂肺,似乎是一个人濒临死亡的绝望和惨痛。

    只是须臾间,凌青便从天上跌到了地狱,只是须臾间,这个世界黑暗地覆灭了她心中所有的希望和美好,绝望一点点撕裂了她,使她万劫不复。

    “瞻基,你去前面准备,今日即刻拜堂,月鄂,给郡主梳妆好,马上大婚……”朱棣站起身,俯视着所有人,望着痛不欲生的凌青,一双老眼闭上了,声音中的威严却不容任何人反抗。

    朱瞻基应了一声,向外走去,觉得双脚沉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哭得惨痛的凌青,心中也难受了起来。

    宫人月鄂手捧翟冠,金凤衔珠的光芒刺痛了整座大帐,她跪在了凌青的脚下,怜惜地望着已经哭成一团泪人的凌青,轻轻劝道:“郡主,别哭了,您想开点,让女婢服侍您换装吧!”

    凌青紧紧蜷缩着身子,大脑一片空白,脸色白得吓人,哭声在大帐中撞击着每个人的心脏,整个世界仿佛随着她的哭声已经支离破碎。朱棣突然睁开了双眼,一丝狠戾的光芒像把锋利的长剑落在了凌青的身上,他大踏步踱步,随着月鄂的惊叫声,抽出了案牍中的长剑,“咣当”一声,扔在了凌青的脚下。

    “若是你自己真得想不明白,就自行了断吧……”朱棣声音冰冷,是这个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皇上。凌青在绝望中,竟连滚带爬地爬向了脚下的长剑,一把握住了冰冷的剑鞘,像是抓到了生命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朱凌青,你今天可以死在这里,可你招惹了大西国的皇太孙,这场战事必会因你而起,周王府上下数千人皆会被你牵累,大明上下无数百姓皆会被你牵累,为了你那点儿女私情,你必会成为这世间最大的祸害……”朱棣冷眼瞧着凌青,“就算你自尽于此,留下的是无尽的罪孽……”

    “皇上……”凌青握剑的手猛烈地抖动着,她的眼泪断了线地滚落在长剑上,她紧紧抱着长剑,接着哭得失了声,慢慢地变成了长嚎,像一只在黑暗中濒临死亡的野兽,无力挣扎。

    “胡濙给我带来了赵炳天的口信,他对皇太孙寄以厚望,愿郡主另觅佳婿,已绝皇太孙之痴心,勿要耽误你二人各自前程……”朱棣叹了一口气,俯首望着凌青,“你不要怪皇爷爷狠心,柳静一并非你的良人,若保你安稳,保周王府安稳,保大明安稳,你嫁给你瞻基,是如今最好的万全之策,瞻基是我看着长大的,论人品和相貌,也属人间龙凤,也不算委屈了你。”

    “我……”凌青几乎咬碎了银牙,吐出的话带着斑斑血腥,“如今,我毫无选择,连死也不行……”

    “是的。”朱棣缓缓点头,“凌青,你什么都不能择决,这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