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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风月平分破1
    秋夜阴凉,凌晨三点多,一簇急促的电铃声在聂公馆一楼的楼梯处响起,睡在楼梯口储物室的刘管家立刻被惊醒,他赶忙起身拉开门去接电话。

    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在睡觉,打电话的人多半是有急事。

    被他猜的正中,对方是个女人,声音很是清冷,语气听起来有些焦灼,她快速地把话说完,都没等刘管家回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刘管家握着话筒愣了一会,后猛然回过神,回屋套了件长衫就疾步跑上了三楼,直奔聂三公子的房门。

    丝丝冷风从半敞的窗户吹了进来,风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许是真的感冒了,聂莛宇睡得并不大熟,一晚上他都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连鼻子都堵了。伤风者不宜吹冷风,可聂三公子实在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从床上爬起把雕花的纱窗打开了些,还未来得及回床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眉头微皱,趿拉着拖鞋,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看到一脸慌张的刘管家,聂莛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咳了一声,稍不耐地问道:“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聂莛宇的身上此刻穿着一套法国蓝丝绒睡衣,领口微敞,露出半片白玉般的肌肤。天花板上镶嵌的小夜灯发着幽幽的光,照在他的身上,落下了一层淡黄色的光芒。

    刘管家顾不得看三公子脸上阴郁的表情,急着解释道:“不好了三公子,出事了!席公馆那边刚打了电话过来说席老爷不行了。”

    刘管家本就嗓门大,外加这一嚷嚷,把整个宅子的人都惊醒了大半。其他房间的人听到响动也都披了衣服出了屋,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席老爷不行了你跟我们家老三说什么?”住在二楼的聂二姨太率先不解地开口道。

    聂太太在三楼隔着楼梯瞪了她一眼,理了理身上的披肩,朝聂莛宇他们走了过去,神色忧愁道:“我刚迷迷糊糊听到电铃声,原来是席公馆的电话,他们说席老爷走了吗,是不是通知我们去奔丧啊?要的,虽然我们这辈跟席家交情不多,但祖上还是有点渊源的,莛宇现在又在做生意,难免日后要跟席家打交道,咱们去吊唁下也是应该的。”

    “不是,太太,人还没走,但是快不行了。打电话的是席小姐,不是通知我们奔丧,她是找三公子,让三公子立刻赶去席公馆。”刘管家额头出汗道。

    “席小姐?”聂太太脸上闪过几丝狐疑:“她找莛宇做什么?”

    说完,她又看向聂莛宇,探寻道:“你跟她认识?”

    聂莛宇摇了摇头头,一阵冷风吹过,他又咳了一声,伸手捂住脸,不舒服道:“我认识好几个席小姐,可席公馆那个真的不认识。”

    “那她找你做什么?”聂太太很是疑惑道。

    聂莛宇放下手,精致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也很好奇。”

    “她还有说些什么吗?”聂莛宇收起了嘴角的微笑,眼神凌厉地朝刘管家问道。

    “她没说几句话,只是让您务必尽快赶去,还有,她还说了您要的东西只有她能给。”刘管家连忙回道。

    “我要的东西?”聂莛宇突然低笑一声,眯起眼,唇角扬起一丝玩味的微笑:“有点意思。”

    “去给我备车。”

    几分钟后,聂公馆的车已经停在了花园外头。聂莛宇换了一身西装从屋内走了出来,外面套了件黑色长大衣,因为受了寒,出门前,他拿了一块方格丝绸的蓝手帕放进了大衣口袋。

    刚走到二楼,聂老太太的房门开了,聂书涵扶着老太太走了出来,一脸担忧地望着他道:“三哥,你真的要去席公馆吗?听说席家最近挺乱的,席老爷一走,上海滩很多人都会去,你这个点去会不会不大好?要不等明早再去吧,这三更半夜的,席老爷还病危,席小姐找你不是很奇怪吗?”

    聂书涵是聂家的养女,聂家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公子聂莛煊当兵,三公子聂莛宇从商,而这二公子已经不在了。聂二公子聂莛明自幼体弱多病,聂家迷信,买了桥头边老赌鬼家的小女儿过来,打算给聂莛明当童养媳。只可惜这二公子命薄,不到十岁还是早亡了。聂太太心善,没有将聂书涵赶出去,而是将她收作了养女,让她跟其他两个儿子一起长大。

    仔细说来,这聂书涵其实跟聂太太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她来聂家的时候才三四岁,对老家的事都不记得了,性格外向又活泼,嘴巴成天跟抹了蜜似的,哄得聂家的人都高高兴兴的,所以聂家的人都喜欢她,久而久之,也没人提她曾经是聂家童养媳的事了,对外他们都直接宣称她是聂家大小姐。

    大公子聂莛煊比聂书涵长好几岁,又因为在北平当差常年不在家,所以聂书涵平素接触的哥哥就只有聂莛宇了。她跟聂莛宇年龄相近,两个人自幼一起长大,因而感情也自然最好。

    看到聂莛宇急匆匆地要出门,她还是忍不住为其担心起来。

    聂莛宇闻声回头朝她看了一眼,眼神变得有些温柔:“就是因为奇怪所以我才更要过去。”

    聂老太太看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拄着拐杖不由得唠叨了几句:“你别没几个正行,最近世道乱,还是小心点好,让老刘跟你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

    聂莛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头几步下了楼,出了聂公馆。

    聂公馆离席公馆不远,都在法租界。十多分钟后,聂公馆的车就停在了席家门口。聂莛宇刚下车就看到席公馆的大门敞开着,几个小厮正忙里忙外在搬丧礼要用的东西。虽说他来之前还听说这席老爷没死,但应该是挺不过今晚了,不然席家的人也不会急着这么快就把那些东西给拿出来。

    聂莛宇独身走进了聂公馆,发现馆内聚了不少人,席家的宗亲老老少少都在,但不知什么原因都被堵在了底楼的院子里。他们围聚在一起,眼睛都往楼上瞄着。席二爷最急躁,连凳子板都坐不住,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就是不知道这席老爷什么时候咽气。

    突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院子里的人都惊了一把,齐齐转过头朝聂莛宇望了过去。这个点来人本来就很稀奇,看到来人后,席家几个宗亲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聂三公子,你怎么来了?”问话的是席三爷家的儿子席礼,他以前跟聂莛宇是同校生,在学校有过几面之缘,所以第一个认出了他。

    听到“聂三公子”这四个字,席家的人眼睛都亮了起来,特别是席二爷两只眼睛都瞪成了牛眼。

    好个聂三公子,今天席锦书刚跟他们摊牌说她跟聂莛宇生了个私生子,这三公子就找上门来了。怎么,一听说席老爷不行了,连他个外姓人都要赶着来分家产了。

    席二爷气得看着聂莛宇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其他人见了聂三公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聂莛宇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一进门就被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脊背有点发冷,正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回时,就看到二楼主屋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袖旗袍的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冷着张脸看向了他。

    许是刚哭过,那姑娘红着双眼,看着他的眼神虽有些漠然,但竟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看那姑娘的年纪,不过才二十出头,肯定不是席太太。

    看眼前席家人的脸色,聂莛宇心里已经猜到了那姑娘的身份,他礼貌性地朝她颔了颔首,刚要打招呼,就听到她很熟稔地叫他道:“莛宇,上来吧,我爹要见你。”

    聂莛宇喉咙突然被呛了一下,他咳了一声,抬头,一双凤眼惊愕地看向席锦书。

    什么情况?

    席锦书直接无视了他疑惑的目光,说完转身回了主屋,重新关上了门,都没跟席家其他人多嘴一句。

    席二爷看着聂莛宇的眼睛都能渗出血来。

    聂莛宇一头雾水地舔了舔嘴唇,对着众人干笑了下,跟着陈管家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