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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尖鞋头(九)
    翌日清晨,舜公子和木华准时来到大厅用早膳,黄地主和黄源因一夜没睡好,两人都有黑眼圈,倒是黄源的稍微淡一点。

    黄地主打着呵气,勉强打起精神招待客人:“舜公子,木华姑娘,请了。”

    “地主客气,两位也请。”舜公子还礼道。

    四人相对坐下,黄源眼珠子转了转,凑近木华道:“咦,你眼圈怎么不黑啊?”

    木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当我是食铁兽啊,哪来的黑眼圈。”

    黄源更奇了:“食铁兽是什么啊?”

    木华往嘴里塞了一块石榴糕,没好气地说:“当然是一种动物了,像熊,好食铜铁而不伤人,凡民间犁锄刀斧之类,见则涎流,食之如腐。”

    “哇!”黄源瞪大眼,里面流溢着欣喜的光彩,“还有吃铁的动物,本公子第一次听说呢!你可不可以再多讲讲?”

    “不,可,以!”木华一个一个字严肃地说,“我才没兴趣跟你说话呢。”

    黄源郁闷地嘟囔着:“真小气。”

    木华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兀自把目光转向舜公子,满含敬慕的意思。

    舜公子自顾自吃着饭菜,并不把那两个小鬼的说话当回事,黄地主时不时问几个问题,他都一一解答。

    黄地主还欲问,身旁来了一个衣着朴素的丫鬟,捧着一匹绸缎衣裳,说道:“老爷。”

    黄地主拧眉转头问:“何事?”

    那丫鬟低垂着眉,看不清面貌,只轻声说:“奴婢在整理先夫人和秀英的屋子时,在衣柜里发现这个。”

    秀英一死,那间屋子是彻底没人住了。所以黄地主昨晚让大家把秀英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后,就派另外的丫鬟婆子打扫屋子,等舜公子施法驱邪,重新调整陈设,以后用来置放平时不怎么用的物什,再不住人了。

    也是,一屋子死了两个人,尽管后面一个是自己朝床柱子那儿撞的,但多多少少还是给大多数人带来了心理阴影,大部分人都对这间屋子产生了恐惧,平日能尽量绕开通往这儿的路就尽量绕,不管旁路有多远的距离。

    此刻,黄地主眼睛一瞥丫鬟手上托着的绸缎布料,觉得依稀有点眼熟儿:“这个是……”

    丫鬟说道:“奴婢在秀英的衣服最底下找到这个的,这件衣服曾在夫人归宁时穿过。”

    黄地主点头道:“是了!老夫就说,看着眼熟。”

    丫鬟说:“当年老爷将夫人的所有衣物,除了床下那双鞋,通通都陪着遗体入葬了。但秀英应该是将这衣服藏了起来,至今才发现。”

    黄地主皱眉说:“她昨晚认罪寻死,却没有提到半个关于这衣服的事。难道,还瞒着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

    这厢丫鬟自作主张将衣裳敞开,说道:“老爷请看,这衣襟上有黑色的痕迹。”

    黄地主眯起眼睛,细细一看,惊诧道:“果然!这,莫不是毒?有人在衣服上下毒!”

    舜公子眉梢一动,只瞧一眼,就垂下眼睫,默默注视着那丫鬟,不发一言。

    丫鬟说:“这个奴婢不知,只是方才发现的,尚不能确认。”

    黄地主愁眉道:“谁会在亡荆衣服上下毒?而且还这么明显,秀英纵然有十个胆子,也不会……她为什么要把衣服藏起来?难道是说,她早有杀人的动机,原本想下毒害死亡荆,但没料到亡荆没打算再穿,才……”

    木华插嘴道:“这毒都流到衣襟外面了,若先夫人聪慧,光摸摸手感就能察觉到不对。”

    丫鬟说道:“会不会,是夫人自己干的,想制造一个旁人陷害自己的计谋?”

    黄地主面色陡变:“不会的,亡荆教养极好,颇守闺阁礼仪,再怎么迷糊,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一个丫头知道什么,休得胡说。”

    舜公子低目注意到丫鬟裙角下,悄无声息地起身,一伸手撩起,那丫鬟惊呼出声。

    黄地主和黄源也当场愣住了。

    木华眼中精光一闪,指道:“看,她的鞋头是尖的!”

    这么一说,黄地主和黄源也是骇然变色,黄地主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嘴唇颤了颤,抬起头,眼睛里却是另一道狠毒的光,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带毒的衣服罩上舜公子!

    “不好,那毒是新鲜的!”黄地主到这时才醒悟。

    “啊,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啊!”黄源只顾大呼小叫。

    “吵什么,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木华瞪着黄源。

    黄源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本公子这不制造刺激的气氛吗。”

    那一边,舜公子手速更快,在衣服罩来之前,敞开千机扇子,触动机关,扇面立即露出数排尖刃。黑暗之中,白芒一闪,丫鬟一声惊呼惨叫,衣服早被那凌厉的力道断为碎片,纷纷洒洒,飘落在地,那些带毒的,没有一个人碰上。

    再一甩手,尖刃已埋伏回扇面之中。

    丫鬟却是吓得惨无人色,不由自主地跪下,浑身直打颤。

    黄源惊喜道:“还有机关啊,舜公子,您这把扇子在哪买的,本公子也买一把去!”

    木华怒视着黄源,那傻乐呵还无察觉,一脸激动狂喜地望着舜公子。

    舜公子一身翩然,折扇合拢,一声轻笑,道:“本公子这把扇子,恐怕黄公子买不起。它由千机门十大长老每人进贡珍宝,研究密图合力打造,费了三年工夫才算完工。其中含了九九八十一道机关,适才不过最普通的一个,且尖刃上淬有剧毒,倘若不幸碰中,没有解药怕是神佛也救不了。”  

    木华一哼,瞥着黄源:“听到没有,这扇子就是拿十座城池来换,也不够一根皮毛,你买得起吗,穷鬼!”

    黄源勃然大怒:“本公子家什么没有,最不缺钱,你才穷鬼呢!哼,一把扇子,我以后也让人花个三年去打一把!虽然不一定比得上舜公子的,但好歹也能护身用。”

    黄地主一巴掌拍到黄源脑袋上:“臭小子,整天不务正业,看见别人有什么,就眼馋得跟什么似的。你有这闲钱,怎么不用功读书!”

    “爹……”黄源委屈地抱着头。

    黄地主没理他,转而看向那丫鬟:“老夫方才没留意,你是掬妆吧?”

    掬妆低着头,静了半刻,低低说道:“奴婢是掬妆。”

    黄地主拧眉说道:“掬妆,你为何要在亡荆衣服上下毒,还栽赃给旁人?还有,你脚上那双鞋是怎么回事?”

    掬妆不答。

    木华径直走到她身旁,掏出木匣子,放出蜥蜴,说:“别以为你会下毒就了不起,劝你别乱来,我这只蜥蜴不但能吸毒,还能食人血肉呢!”

    那掬妆脸色煞白,身子侧倾,极力想避开那只长吐着舌头,模样恶心的蜥蜴,但手臂一滞,偏转头,另一边已经站着个不知何时过来的黄源。

    黄源刻意露出一脸凶相:“喂,坏女人,你老实说,你想干嘛?”

    掬妆这才有点害怕,哆哆嗦嗦道:“奴,奴婢也是苗县人,习惯穿尖头鞋。”

    黄地主一皱眉:“老夫记得,家中所有下人来历都做了记录,除却亡荆和两个陪嫁丫鬟,没有多的苗县人啊。”

    掬妆连摇头道:“不是的,老爷,奴婢出生在苗县,但因家庭变故,被亲戚收养。后来亲戚家也待不下去,落魄辗转来到了老爷家。奴婢其实是秀英姐姐的表妹,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是奴婢的大妗子告诉奴婢身份的,奴婢,奴婢……”

    黄源打着哈欠:“听不懂。”

    掬妆神色躲闪着,继续说道:“奴婢的尖头鞋不止一双,房中还有许多,但为了不让周围的同行多疑,才……才不怎么走漏消息。其实,奴婢穿的一直都是尖头鞋。”

    长期穿尖头鞋,容易导致脚部骨骼变形,脚趾也会越来越不整齐。可能是长久穿尖头鞋的缘故,穿鞋者的脚形异于平常人,而哪时候换成圆头鞋,会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也可能是这个原因,掬妆顶着暴露的风险,也穿尖头鞋。

    黄地主说:“你既然是秀英的表妹,那昨晚秀英之死可是与你有关联?”

    掬妆连忙摇手否认:“没有,没有,奴婢当时被堵在门外,根本没机会近姐姐的身,又谈何关联?”

    明眼人都看出了端倪,也不屑掬妆的扯谎。

    “既然不是你做的手脚,那你倒是说说,秀英为何自尽?”黄地主问。

    掬妆道:“秀英姐姐畏罪自尽,这不是在她临死前就说了的嘛?”

    这个也算一笔带过,黄地主说:“那你在亡荆衣服上下毒是怎么回事?”

    “奴婢……”这个时候,掬妆说不出话了。

    黄地主怀疑道:“老夫想起了,亡荆曾说她有件衣服找不到,具体哪件说不清,如今被你这么一闹,倒有点印象了。”

    突然,半晌答不上话的掬妆猛地踢开右边的黄源,袖中露出一把寒刃,朝着黄地主的方向就刺去。

    “唰!”

    一个身体重重倒下。

    木华安抚着吞吐舌头的蜥蜴头颅,平静说道:“都叫你别乱来了,我这只蜥蜴可不好惹。”

    黄源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那掬妆却没如此幸运,刀刃还在袖口里,可惜身体已无能为力,一抽一搐,白眼外翻,口吐白沫,腿乱蹬着,不过一盏茶工夫,就没了气。

    舜公子给木华使了个眼色,说:“寻标记。”

    木华会意,拍拍蜥蜴的头,那只蜥蜴就活动着,慢慢爬向掬妆。

    黄地主吓得一个踉跄,舜公子淡淡道:“黄地主放心,这只蜥蜴是家养,不伤自己人。”

    黄地主揩揩冷汗,发现胸口心跳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