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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若有旁骛
    两辆马车是在半夜悄然入的皇宫,除了君主赵禹,并未惊动宫中其他人。马车直达君主寝宫才停下。见到早已等在寝殿门外的父君,赵晏宁急忙下马,单膝跪地:“父君!”赵禹摆摆手示意他起身,目光快速看向不远处已经撩起车帘的马车。

    老太君赵轻灵被贴身侍女慢慢从马车上搀扶走下。赵禹快步上前,对着老太君深深作揖:“禹见过姑母。”

    赵轻灵大婚之前,皇子中最疼爱的便是眼前的赵禹,以至于赵禹做了君主,对这个姑母亦是亲近的很。

    赵轻灵上前扶住他道:“你是君主,这种礼数使不得。”

    “姑母言重了,您是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长辈了,不对您行礼数还要对谁行这大礼。”

    真正意义上来说,老太君的夫君农丰寒才是护国府的第一任府主,至于农氏开祖龙清明自永安建国起,便已经隐居落雪山,消失了踪迹。护国府是在农丰寒与赵轻灵大婚时开国君主赵瀚所赐。

    自老太君嫁入护国府后,她便尊夫从夫,做事低调内敛,丝毫不以公主身份自居。护国府与皇宫相隔不远,老太君也很少回宫中探望。即便儿子农世康出生,自家良人农丰寒早早病故,她亦未回皇宫与父君说半点苦话。直到二十六年前,儿子农世康与妻子源氏突然离世,抱着襁褓中的农怀君,老太君才第一次觉得孤独无助。

    “对了姑母,君儿呢?”

    赵禹向着第二辆马车瞧去,怎知半天未见那车帘挑起。正纳闷时,老太君的贴身侍女走到车前掀起了车帘,车中空空如也,竟是无人。

    “君儿呢?”

    众人皆是一惊,顿时乱了阵脚。特别是太子赵晏宁更是慌了神色。要是这护国府少主出了分毫差错,父君定不能轻饶了他。可他想不明白,在落雪山时他亲眼看着老太君和农怀君分别上了马车。一路上他寸步不离的跟在一旁,从未有过丝毫分心。

    “太子!”

    赵禹动了怒气,质问赵晏宁,旁边唯一一个没有惊慌的老太君拦住他道:“君主莫要动气,这与太子无关。君儿自五岁后便从未过下山,许是路上起了贪玩儿的心思,便偷偷溜出去玩了也说不定。这孩子被我惯坏了,经常神出鬼没的。我都习惯了。坏了规矩,老身在这里替君儿给君主赔个礼……”

    见老太君未对农怀君的突然消失没有半分慌张,赵禹这才定了心神:“哎呦我的姑母啊,您这是折煞我了。既然姑母说君儿无事,我这个做叔父的便放心了。天寒地冻,快进去吧!”

    老太君被赵禹搀着进了寝宫,侍从和侍卫们也都各司其职散了去。唯独太子赵晏宁站在寝宫门口一动未动。夜色下看不清他神色,却能感受到他周身那咧咧寒气。

    “不可能,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又怎会半路悄无声息的离开马车?除非他开始时就没有上这马车。这更不可能,自己明明看着他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赵晏宁想到落雪山上,将自己裹在黑色棉袍中,未露出半分面容的农怀君,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夜晚,寂静的落雪山映影重重。忽而一个黑色身影快速闪进落墨山庄,悄无声息的进入湖中农怀君休塌处。

    “少主,水爻回来了。”木炔话音刚落,就见那黑影进入房间,直接脱去身上的黑色褂袍,露出里面的青色劲装。

    “少主,我回来了。”水爻还未及冠,稚气未脱,一进门就笑嘻嘻冲到农怀君跟前讨赏。

    农怀君给了木炔一个眼神,后者叹了口气,无奈的退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举着两根黑糊糊的玉米,上面还冒着热气。

    水爻欣喜直接夺了去,不怕热的往嘴里塞:“烤玉米,好吃!”

    木炔倒了杯热水放在水爻跟前,拍着他后背轻声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见对方有了吃的就不再搭理自己,木炔顿时“黯然神伤”。

    吃饱喝足的水爻,直接躺在木榻上睡了过去。木炔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转身对农怀君道:“此刻想必老太君已经进了宫。往年宫中从不会邀护国府的人去宫中过元日节,更别说这落雪山了。今年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还有,不知老太君发现公子不见了,会不会着急。”

    农怀君依坐在窗边,正往窗下湖水中撒着东西,只见一群纯黑色锦鲤为抢几口吃的,从湖中一跃而起,溅起的水花,擦过农怀君跟前落在了他的脚下。

    “不会的,祖母知我。”

    “也是,毕竟后日便是元月初一了,此刻若是去了宫中,到时未必能脱开身回来。若是少主发病,又怎得是好。想必老太君定不会忽略了这事,在君主面前也定会给少主圆说过去。”

    手中鱼食撒尽,湖中锦鲤徘徊在窗下久久不愿离去。农怀君看着它们,竟是不经意间挑起了唇角。

    木炔自幼便跟着少主,虽说年长几岁,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少主面前自己有千百个不如。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少主真正对谁生过气。可就因如此,木炔总觉得少主与所有人之间保持着一个距离。包括老太君在内,没有谁会真正看透面前这个谪仙般的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拿面前这一湖黑色锦鲤来说,别人家养观赏鱼都是五颜六色,绚丽多彩。可少主偏偏喜爱那毫无杂色的黑鲤。而且,也只有在面对它们时,他才会露出与年纪相仿的纯净微笑。

    见自家少主面色甚好,木炔突然提到:“对了,少主之前跟老太君提过,想要下山。属下多一嘴,想知少主何时下山?属下好做些准备。”

    农怀君转身看了一眼木榻上睡得正香的水爻,了然道:“水爻是不是又折腾你了?”

    木炔憨笑,带着几分无奈道:“少主英明,他还是个孩子,自是爱热闹一些。”

    农怀君轻轻点头,道:“元日过后,等我休息几日,祭拜了先祖便下山。”

    “属下知晓了。”

    再抬头,天边月色凄淡,只剩下了一根皎色弯针,看似随时都会散掉。农怀君回到床榻,落了床帐。木炔转身走到木塌旁,伸手将水爻抱起离开。

    农怀君辗转难眠,从一月前的朔月之日开始,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悄然出现,他感觉的到。伸手打开床边木匣,里面静静的躺着一顶银色发冠。

    “你是谁?朔月之日你还会出现吗?”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让农怀君寻到了一丝希望。

    元月初一,武缘赖在床上不起,昨夜被邻家几个小屁孩儿折腾到很晚,非缠着他要去都城最高处放烟花。新年起始,孩子们难得高兴,武缘只能依着他们去了都城最高处的城楼上。待到烟花放尽已过了凌晨。等他带着几个困的连路都不愿走的孩子回到家中时,竟是被邻家的叔叔婶婶好一通责怪。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武缘嘻嘻哈哈的给几位长辈拜了早年,转身便回了自己房中呼呼大睡。

    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屋外依稀还能听到劈里啪啦的炮竹声。等这元日节过了,他便要去那护城军中报到,武缘想想都觉烦闷,于是被子一拉,又埋头大睡过去。谁知还未等他睡熟,后颈处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禁不住寒噤闷哼。

    “阿缘!”武召赶巧进门,见武缘正双手抱颈冷汗连连。他匆忙跑上前,将一根随身银针扎入武缘眉心,后者仰躺床上不再挣扎。

    “没事了!”武召取来干巾为武缘擦拭额上汗渍。

    武缘有气无力的张开眼睛,笑道:“真是羡慕未来的大嫂啊,有这么个医术了得又体贴入微的夫君,做梦定然也会笑醒的。”

    “你还能在这里胡说八道,看来还是不够疼。”武召作势要拔出银针,武缘急忙拦住道:“大哥我错了,让这根针在我身上再扎一会儿吧。”

    武召此刻不想跟他嬉皮笑脸因为他很担心,弟弟每月初一的无由疼痛一直让他束手无策,却又找不出病因所在。

    “转过身去。”

    生怕武召将银针拔出,武缘乖乖的转过身趴在床上未敢再动。前者撩开武缘头发,露出后颈。白皙的皮肤上九蕊彼岸花开得格外艳丽。

    武缘歪着头看着自家兄长,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大哥,你说若我是名女子,携这彼岸花投生入世,是不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啊?不过,若是投身那青楼,以我的姿色加上这与生俱来的的彼岸花护身,争得花魁头牌,我想应该不在话下吧?”

    “不对!”武召突然道。

    “怎得不对?我虽生得不如大哥那般有如谪仙,可我长的也不差啊,化作女儿身的话……”话未说完,就见武召伸手将武缘眉心的银针拔去。武缘只觉后颈处疼痛再起,但不多时就慢慢淡了下去。

    “咦?这次怎么感觉疼的时间短了些?”武缘起身伸手摸了摸后颈处,旁边武召却眉目凝重。

    “怎么会这样?明明九蕊彼岸花,怎得少了一蕊?”

    “大哥怎么了?”

    见弟弟再无异常,武召将昨夜就已准备好的新衣放到武缘跟前道:“没什么,你赶紧起来吧。父亲晌午会回来吃饭,若是见你这般少不了训斥。”

    武缘嘟囔道:“这都一月有余了,那件少女失踪案还没结案吗?”

    “这都是官府的事情,可不许你掺和!”

    武缘乖乖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