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百分婚礼（二）
连佳家收了人礼金，提前一天就带着老公孩子飞到靖州做准备。说是提前来帮忙，其实也没让他们做什么。只是带着双胞胎和连韵的父母碰了一面，对方连连夸奖孩子可爱，希望连韵尽快接到她的“好孕”。连佳家苦笑一声，没有接话。生孩子这种事冷暖自知。
吃过中饭后，连韵父母开车将他们一家送去酒店。宗家安排亲属入住的酒店都是五星级，这是连佳家和宋江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连佳家进房时口渴得紧，看到小冰箱里的矿泉水和饮料却不敢动。“老公，帮我下去买瓶水吧？”
“这儿不都有吗？”宋江踢掉皮鞋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奢侈体验。
“贵呀！这么大的酒店，一瓶水不得比外面贵好几倍吗？”
“反正由你姐姐姐夫家出钱。怕什么？”宋江无所谓的态度就像个无赖，让连佳家丝毫想不起中学时代那闪闪发光的少年是什么模样？
她被怼得一句话说不上来，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母亲见状上来解围，她拿起冰箱里的矿泉水，凑到老花镜前旋转了瓶身一圈，松了一口气，“佳家，喝吧。没事，上面写了是赠饮。”
宋江一听到赠饮两个字马上跳起来，在冰箱里挑挑选选拿出一听可乐：“大酒店就是好！”
连佳家母亲见他那贪小便宜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不是大酒店好，是有钱好。你们要是也来这靖州工作多好，欢欢喜喜以后上名校也方便。像她们姨妈一样。”
岳母只是一句无心的话，宋江却动了心。但马上转念一想副科的位置刚坐热乎，老家生活安逸，实在没必要折腾：“靖州现在的房价，恐怕我们卖了老家的两套房子也买不起一间厕所。还是算了吧。”
岳母也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哀叹一口气：“要是老连还在就好了。”
刚刚止住眼泪的连佳家听到提及父亲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宋江听不得她哭，拿枕头捂住双耳埋进被子里，孩子们躺在旁边的摇篮里睡得安详，午后的酒店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无声的哀愁。
在教堂里，连佳家时隔十年又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堂姐”。上一次连韵回老家探亲时，十一岁的她正埋在书桌前给宋江写情书。穿着牛仔裤稍显成熟的连韵突然推门而入，两人面面相觑，连佳家猛地扑在信纸上，想遮住内容，连韵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抱歉，我以为这是洗手间。”
就在她以为她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连韵忽又转头留下一句：“不要画那么大的桃心，显得掉价”。
连佳家愣了一下，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羞愧。那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担心连韵跟父母告状说她早恋，但好在连韵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顾自玩手机。
连佳家的父母一直在夸奖连韵成绩好有出息，各种她听都没听过的奖项拿到手软。连韵的父母不像其他大人一样对女儿的优秀满口否认，只是谦逊地表示认可：“这孩子好胜心强，凡事喜欢自己钻。”
“真好。自学成才，哪像我们佳家，都上中学了，还满脑子是什么美少女战士和阿童木。唉。我也不指望她以后有什么大出息，平平安安嫁人生子就算完了。”
“别这么说，孩子还小嘛。”
不管大人如何夸奖，连韵都是宠辱不惊地淡淡点头微笑，倨傲的神情好像在说没错，老娘就是这么优秀。这让连佳家很诧异，要知道他们这一代的孩子都是在父母的否定下长大，猛地碰到人夸奖下意识就是怀疑自己或者怀疑他人。
所以17岁的连韵在连佳家眼里是那么酷的一个女孩。这种酷不关任何分数或是奖项，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强大。
连佳家一度以为连韵会走上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生道路，或是登上世界尽头的南极之巅或是发表惊世骇俗的艺术作品。而当看到她和绝大多数的女人一样穿着洁白婚纱站在一个男人身边时，连佳家有一点失望。
这种失望就像你有个很敬佩的人，你一直以为她在过着你从没体会过的精彩人生，结果发现她的人生和你并没有二致。虽然这么说有点高攀的意思，毕竟连韵比绝大多数女人都要漂亮和成功。但这种精彩程度远远不够，连佳家以为她至少是神奇女侠那个级别的。
“时间到了，快去前排就位。”有个类似现场督导的女孩推了推她的胳膊肘，让她绕到新娘交接处的位置去。
她和宋江作为“婚姻引路人”的职责是当新娘父亲将连韵的手交到新郎手上后，他们引着新人走到神父前。
“婚姻引路人”是他们老家的习俗，一般是由婚姻美满，儿女双全的夫妇担任。连佳家觉得自己哪边都不搭，连韵也曾激烈反对过让连佳家夫妇做她的婚礼标杆。毕竟连佳家的人生没有一点是她所向往的。
不过所有挣扎都抵不过婆婆一句：“好歹这个堂妹证明你家有双胞胎基因”。好像连韵在宗家的所有价值都在于能生出一对双胞胎。
连佳家候场的地方离连韵婆婆坐的位置不远，她听到对方小声和旁边的亲戚说了一句：“这个盆骨形状是好生养的，不像我家儿媳妇，瘦得不剩二两肉。唉。”
她直觉对方是在说她，但不确定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只能装作没听见。
亲戚努力充当着和事佬：“别这么说，你家儿媳妇多优秀。又漂亮又会赚钱。”
“会赚钱有什么用？宗家又不缺她这口吃的。主意大着呢。她老丈人和绍绍都听她的，我这个老婆子现在是没有一点地位。”
对方呵呵干笑几声，不知如何接话。
“绍绍以前还说她家和我们门当户对，父母都是老师，知识分子出身。我当是哪个大学的教授，原来是小学老师，还是没有编制的那种。快结婚才坦白，我都怀疑是骗婚……”
连佳家正竖着耳朵在听，被一个小跑过来蹲在地上的女孩拉了拉裙角，她低头看到一个戒指盒：“你刚忘拿了，新娘子已经出场。待会新人宣誓后你把戒指盒送上去。”
连佳家接过戒指盒，盯着黑色丝绒盒子上面并不认识的英文品牌。她之前偷偷打开看过，璀璨夺目的六爪钻戒，一看就价值不菲。不过现在居然也不怎么羡慕。
人人都有要打的怪。以自己婆婆的水准，她面对的顶多只是一只凶猛的“母鸡”，而连韵将来可是要打老虎的级别。
吃过中饭后，连韵父母开车将他们一家送去酒店。宗家安排亲属入住的酒店都是五星级，这是连佳家和宋江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连佳家进房时口渴得紧，看到小冰箱里的矿泉水和饮料却不敢动。“老公，帮我下去买瓶水吧？”
“这儿不都有吗？”宋江踢掉皮鞋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奢侈体验。
“贵呀！这么大的酒店，一瓶水不得比外面贵好几倍吗？”
“反正由你姐姐姐夫家出钱。怕什么？”宋江无所谓的态度就像个无赖，让连佳家丝毫想不起中学时代那闪闪发光的少年是什么模样？
她被怼得一句话说不上来，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母亲见状上来解围，她拿起冰箱里的矿泉水，凑到老花镜前旋转了瓶身一圈，松了一口气，“佳家，喝吧。没事，上面写了是赠饮。”
宋江一听到赠饮两个字马上跳起来，在冰箱里挑挑选选拿出一听可乐：“大酒店就是好！”
连佳家母亲见他那贪小便宜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不是大酒店好，是有钱好。你们要是也来这靖州工作多好，欢欢喜喜以后上名校也方便。像她们姨妈一样。”
岳母只是一句无心的话，宋江却动了心。但马上转念一想副科的位置刚坐热乎，老家生活安逸，实在没必要折腾：“靖州现在的房价，恐怕我们卖了老家的两套房子也买不起一间厕所。还是算了吧。”
岳母也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哀叹一口气：“要是老连还在就好了。”
刚刚止住眼泪的连佳家听到提及父亲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宋江听不得她哭，拿枕头捂住双耳埋进被子里，孩子们躺在旁边的摇篮里睡得安详，午后的酒店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无声的哀愁。
在教堂里，连佳家时隔十年又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堂姐”。上一次连韵回老家探亲时，十一岁的她正埋在书桌前给宋江写情书。穿着牛仔裤稍显成熟的连韵突然推门而入，两人面面相觑，连佳家猛地扑在信纸上，想遮住内容，连韵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抱歉，我以为这是洗手间。”
就在她以为她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连韵忽又转头留下一句：“不要画那么大的桃心，显得掉价”。
连佳家愣了一下，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羞愧。那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担心连韵跟父母告状说她早恋，但好在连韵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顾自玩手机。
连佳家的父母一直在夸奖连韵成绩好有出息，各种她听都没听过的奖项拿到手软。连韵的父母不像其他大人一样对女儿的优秀满口否认，只是谦逊地表示认可：“这孩子好胜心强，凡事喜欢自己钻。”
“真好。自学成才，哪像我们佳家，都上中学了，还满脑子是什么美少女战士和阿童木。唉。我也不指望她以后有什么大出息，平平安安嫁人生子就算完了。”
“别这么说，孩子还小嘛。”
不管大人如何夸奖，连韵都是宠辱不惊地淡淡点头微笑，倨傲的神情好像在说没错，老娘就是这么优秀。这让连佳家很诧异，要知道他们这一代的孩子都是在父母的否定下长大，猛地碰到人夸奖下意识就是怀疑自己或者怀疑他人。
所以17岁的连韵在连佳家眼里是那么酷的一个女孩。这种酷不关任何分数或是奖项，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强大。
连佳家一度以为连韵会走上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生道路，或是登上世界尽头的南极之巅或是发表惊世骇俗的艺术作品。而当看到她和绝大多数的女人一样穿着洁白婚纱站在一个男人身边时，连佳家有一点失望。
这种失望就像你有个很敬佩的人，你一直以为她在过着你从没体会过的精彩人生，结果发现她的人生和你并没有二致。虽然这么说有点高攀的意思，毕竟连韵比绝大多数女人都要漂亮和成功。但这种精彩程度远远不够，连佳家以为她至少是神奇女侠那个级别的。
“时间到了，快去前排就位。”有个类似现场督导的女孩推了推她的胳膊肘，让她绕到新娘交接处的位置去。
她和宋江作为“婚姻引路人”的职责是当新娘父亲将连韵的手交到新郎手上后，他们引着新人走到神父前。
“婚姻引路人”是他们老家的习俗，一般是由婚姻美满，儿女双全的夫妇担任。连佳家觉得自己哪边都不搭，连韵也曾激烈反对过让连佳家夫妇做她的婚礼标杆。毕竟连佳家的人生没有一点是她所向往的。
不过所有挣扎都抵不过婆婆一句：“好歹这个堂妹证明你家有双胞胎基因”。好像连韵在宗家的所有价值都在于能生出一对双胞胎。
连佳家候场的地方离连韵婆婆坐的位置不远，她听到对方小声和旁边的亲戚说了一句：“这个盆骨形状是好生养的，不像我家儿媳妇，瘦得不剩二两肉。唉。”
她直觉对方是在说她，但不确定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只能装作没听见。
亲戚努力充当着和事佬：“别这么说，你家儿媳妇多优秀。又漂亮又会赚钱。”
“会赚钱有什么用？宗家又不缺她这口吃的。主意大着呢。她老丈人和绍绍都听她的，我这个老婆子现在是没有一点地位。”
对方呵呵干笑几声，不知如何接话。
“绍绍以前还说她家和我们门当户对，父母都是老师，知识分子出身。我当是哪个大学的教授，原来是小学老师，还是没有编制的那种。快结婚才坦白，我都怀疑是骗婚……”
连佳家正竖着耳朵在听，被一个小跑过来蹲在地上的女孩拉了拉裙角，她低头看到一个戒指盒：“你刚忘拿了，新娘子已经出场。待会新人宣誓后你把戒指盒送上去。”
连佳家接过戒指盒，盯着黑色丝绒盒子上面并不认识的英文品牌。她之前偷偷打开看过，璀璨夺目的六爪钻戒，一看就价值不菲。不过现在居然也不怎么羡慕。
人人都有要打的怪。以自己婆婆的水准，她面对的顶多只是一只凶猛的“母鸡”，而连韵将来可是要打老虎的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