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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女人的选择 (三)
    樊异从非洲回来后一直想约连韵两口子聚一次,但这两个大忙人总是凑不到合适的时间。聚会一拖再拖,眼看就要到年底,11月23日是樊异的生日。她威胁连韵再放鸽子就绝交,这才换来对方的保证到场。

    聚会在樊异家里,连韵夫妇带着生日礼物和一瓶红酒上门。

    樊异开门第一时间接过她手里的酒:“好东西呀!”

    连韵回头笑看宗绍:“我说了吧。生日礼物都多余,一支好酒就够打发她。”

    “谁说的。礼物也要。”樊异回头抢过她手里的小礼品袋,放在吧台上,“谢啦!”

    “你们再坐一会儿,马上开饭。”开放式厨房里传出童舟的声音,他系着围裙正在炉灶前和一锅牛腩酣战。

    “哟。灌了什么迷魂药,让我们小学弟甘愿洗手作羹汤。”连韵挤兑她。樊异推着她的双肩往客厅走:“有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我先去醒酒。”宗绍知道两闺蜜要说些体己话,找借口去厨房帮童舟打下手。

    “非得喊我们一起来家里吃饭,是想正式给我们介绍小学弟的新身份?”

    樊异身边的男伴不断,但能以男朋友自居的寥寥无几。这次樊异正儿八经弄个双人约会,由此可见,童舟对她的意义不一般。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是开放式的情侣。”

    “开放式关系?”这个名词听上去不陌生,只是身边还真没遇见过。在连韵看来,这就是把“脚踏两条船”说得清新脱俗一点而已。不过说到底连韵也是个偏私的人,这个人是自己的闺蜜,她便下意识觉得问题不大。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其实我最近遇到一个很倾慕的男人……”樊异刻意压低声音,说的时候眼睛向上偷瞟童舟。由此可见,她也并没有对他们所谓“开放式关系”觉得理直气壮。

    “什么意思?想甩了小学弟,另结新欢?”那折腾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呀?连韵摸不透樊异的想法。

    “当然不是,我喜欢童舟,和对那个男人的感情不同。一时半会很难和你解释,一会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什么?”这回彻底把连韵整懵了,樊异要让童舟和那个男人同桌吃饭?这个画面想想就让人窒息,她有点后悔来赴这个饭局。

    “菜好了。准备盛饭吧。”童舟在厨房喊道,樊异起身去帮忙布置餐桌。

    宗绍见连韵脸色不太好,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不知道待会会出什么事?”连韵担忧地盯着门口,好像那里随时会闯进来一只洪水猛兽。

    樊异摆在吧台上的手机响,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马上放下碗筷去接:“喂。到了吗?”

    “这样啊……”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她雀跃的表情一点点消失,“没事,你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樊异挂断电话,捧着碗筷到餐桌边:“大家开吃吧!”

    “他不来了?”连韵小声问了一句。

    “嗯。说是临时有个工作会议走不开。”

    “你没告诉他今天是你生日?”

    “没说。搞得像特意讨礼物似的。他那么忙,这种小事也没必要提。”

    连韵见童舟端菜上来便打住不再说,默默拿起筷子,只剩一脸茫然的宗绍。

    “等等等等,吃饭前先拆礼物!”终归是年轻,心里藏不住事。童舟准备了许久的礼物终于可以上场,他一刻也等不及,献宝一样地捧到樊异面前。

    樊异拆开外面一层包装纸,里面露出一本剪贴簿一样的东西。她翻开第一面意外的看到自己中学时的照片,是从班级大合照里剪下来的,照片里她还留着土土的齐刘海,旁边站着的正是连韵:“看,小韵,这还有你。”

    连韵不想去追忆自己的“非主流”时期,摇摇头拒绝过去分享。反倒是宗绍饶有兴致地起身绕到樊异身后:“我看看,还真是。小韵那时候很可爱。”

    “我鸡皮疙瘩要掉一地了!”樊异白了他一眼,照片里的连韵寡淡严肃,无论哪一点都和可爱扯不上关系吧?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继续往后翻就都是樊异的照片了,有在教室看书的,有在操场跑步的,上大学以后晚会上表演的,社团活动出去郊游的,还有穿学士服的毕业照。工作后第一次搭景,第一次签下大单,第一次得奖的照片。每一帧都是宝贵回忆。

    樊异对童舟有印象是在大学,熟络起来是工作以后,但她没想到原来在这么早之前,他就已经在默默关注着她,做她成长的见证者。

    “有些照片我也没有,都是联络了好多老同学找学长学姐们东拼西凑找齐的。喜欢吗?”童舟殷切地看着樊异。

    樊异合上相册,轻轻点头:“喜欢,谢谢你。”

    虽然得到肯定的答复,童舟总觉得她表现得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开心。连韵看着身在其中不得其法的童舟,同情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平心而论,这是份十分用心的礼物。只是送错了时候。如果他们现在还是读高中或大学的学生,这份礼物足以让人动容。但成人世界里有解决不完的烦恼,樊异需要的是更实在一些的东西。

    “快看看我的。”连韵看出童舟还想探究的眼神,赶紧把自己的礼物推到樊异面前给她解围。

    一个小小的绒面盒,精致程度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打开看到一对色泽饱满,形态圆润的珍珠耳环,“这是我们上次在日本旅游看中的那一对!”

    “是啊。你在那柜台叽叽歪歪磨蹭半天想买又舍不得。我这不就只能托人给你代购回来。”

    好闺蜜和男朋友的区别就是,你多看一眼的东西闺蜜都会记在心里,而男朋友只有等你明明白白说出来才会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爱死你了。”樊异大方送上香吻。

    旁边的童舟看上去有点吃味,明显樊异更爱这对珍珠耳环。早知道这么容易可以买她欢喜,自己又何必做这么多。在她们眼里,他现在大概像个没头没脑的大学生,傻极了。

    樊异手机又响了,这回是个陌生号码。怕是客户的电话,樊异走到一边去接。

    “请问是樊小姐吗?”

    “我是,您哪位?”

    “我这边是泽农花舍的花农,听说您要找瑟兰玫瑰的代理商。我这里还有一些存货,您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真的吗?” 瑟兰玫瑰就是连韵婚礼上点名想要的花,但不知道是气候还是别的原因,这种花近一年在市场上销声匿迹。当时连韵给她下了死命令,她一路联系到比利时才空运了一些过来,完全是亏本买卖。

    后来接过几场婚礼的客人,看了连韵的模板,都点名要这种花。但她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为此损失了好几单大客。随着客户品质越做越高端,她一直烦恼这个稀有鲜花供应问题。没想到天上落下个大馅饼。

    “我们还有经营多种珍惜花卉,如果您有需要,我们可以签一份长期合作的协议。”

    “那太好了。我明天就来您那走一趟!”

    稀有花卉一向是供不应求,花农主动找上门合作实在不合常理。樊异忍不住问道:“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在找瑟兰玫瑰的?”

    “哦。是程先生打电话来关照的。我们花舍承蒙程先生照顾,他嘱咐的事自然要办到。我会把详细地址发到樊小姐手机号上,那就明天见了!”

    “多谢。”樊异大概知道是自己无心的抱怨,老程上了心。

    父亲离开后,她这么多年一直习惯只依靠自己。突然有个人出现如兄如父默默替她解决生活上的烦恼,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樊异回到饭桌边,手机放在桌子下发信息,想了很久打了又删最后只发出两个字:“谢谢”。

    对方很快回了:“今天是西方的感恩节,这是我送你的感恩节礼物。感恩遇到你。”

    樊异盯着手机笑得很暖,童舟注意她很久了,她浑然不觉。连韵在桌下偷偷踢了她一脚:“快喝汤。小学弟煲这么久的汤都快凉了。”

    樊异这才回过神来去喝汤,心里想的还是老程那句“感恩遇到你”。

    吃过饭,樊异一个人在厨房刷碗,连韵觉得她状态有异过去关心,“刚吃饭前的电话是那个男人打来的?”

    “不是,是一个上门问合作的花农。”

    “那你笑得一脸花痴?”

    于是樊异把前因后果都和她解释了一遍。连韵听完对这个老程也生出一些好感,像小学弟这样的大男孩天真烂漫,但只有男人才稳妥可靠。樊异明显更需要后者。

    “如果真对人家有意思,就和小学弟说清楚吧。这孩子怪可怜的,一整顿饭都巴巴盯着你看,你连瞟都没瞟他一眼。”

    “小韵,老程今年56岁了……”

    连韵默了一阵,终于知道樊异在犹豫什么,“年龄倒不是问题,他有妻子吗?”

    “结过两次婚,听说上一个几年前因病去世就一直没再婚。”

    “你自己怎么想?”

    “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更像……爸爸。”

    樊异的父亲和平庸的母亲像两个极端,他追求与众不同,浪漫自由。他会给她说不知从哪听来的世界各地的知识,陪她去图书馆教她看百科全书,带她去公园抓蜗牛,买蚕宝宝看它破茧成蝶。

    为了这些事,母亲不知道跟父亲吵了多少架。说她被教得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反而像个野孩子。每次妈妈骂人,父亲总是背着妈妈对她做鬼脸,两人躲着咯咯笑。母亲便更加生气,说他们两站在一边对付自己。

    这无休无止的争吵,注定了他抛妻弃女的结局。

    不过比起抛弃家庭,樊异更愿意说父亲是去追求自我。父亲走时曾跟她说:“婷婷,做人如果和大家都一样还有什么意思呢?爸爸想去试试另一种人生。”

    年幼时那些浅薄的怨怼在岁月的冲刷中慢慢变了味,反而成为一种向往。父亲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呢?她经常在心里想这个问题。

    那些不好笑的冷笑话,他还会继续说吗?那件绣了雪花的高领毛衣,他还在继续穿吗?那个不一样的人生,他追求到了吗?

    老程的出现让她的所有想象成了具体,如果父亲还在,现在大概是他这个样子。留着拉渣但并不邋遢的胡子,喜欢穿高领毛衣,虽然到了一定年纪却总在挑战极限运动,明明已经五十几岁,看上去像个三十出头的人。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老程满足了她幼时对父亲的美好幻想。所以想要赖在他身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第一个都想跟他诉说。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自私,甚至是畸形,但她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