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现代言情 > 第二十七年秋
第六章 青春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是周六,依然要上学,也依然要上早自习。

    林熹朝打着呵欠起床,再次悲切地同情起自己的命运——在经历了这样心累的一周后为什么没有双休!而且周六还要上早自习就算了,还得晨跑,为了不迟到,像她这样的走读生,五点就得起床了。

    这个天气,大清早的,一点也不暖和,穿着秋衣毛衣外套跑步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她一想到这样的晨跑还要持续到五月份直到体育中考就想原地自燃。

    “铛!”

    堂屋里的老式挂钟敲了一个半点,江亦心和江云清准时出现在了林熹朝家巷口处。

    挂钟上的秒针“嘀嗒”着向前走,江亦心举起手电筒朝林熹朝房间侧面的窗户晃了三下,又晃了三下。

    这信号代表着她和江云清一起在巷口等她。

    林熹朝忽然有点泪目。

    其实她不是一个泪点低的人,但是从2016年回到这些本该离她有些遥远的年岁,有些事情,那些或为之哭过为之笑过的事情,又或者只是最最稀松平常的琐碎,原以为往后余生都只能在回忆里追寻到片刻,如今却时时真实再现,每每触及,怎能不泪目?

    这柔软得让人不忍触碰的时光啊。

    窗户上的灯光又快速地闪了三下,这是江亦心在催促了。

    林熹朝回过神,匆忙套上薄袄子提上书袋子出了门。

    五点多的光景,天色还是暗的,马路上的路灯隔很远一段路才有。

    江亦心坐在江云清自行车后座上一只手抱着江云清的腰打着手电筒照着路,一只手捂脸打着哈欠说:“哎,好困,好想睡觉啊!”说着说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塌了下去。

    她的自行车上学期末被偷了,天气渐冷,她也乐得享福,直接蹭了江云清的后座。

    江云清在前面蹬着自行车,飞快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坐好点,别动来动去的!”

    江亦心反驳:“我没动!”说完还是乖乖地坐直了身体,嘴上却没停,“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不晨跑呀?”

    江云清哼哧哼哧地在前头骑着车没理她,林熹朝在旁边只好应声:“不清楚诶,可能要到体育中考结束吧。”

    “不要啊!”江亦心哀嚎着,“我堂姐那届初二下学期就没再晨跑了,怎么我们还得跑?”

    清冷的手电灯光照着前方的一小段路,自行车徐徐地驶过了一个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她们两身上,连着自行车一起在水泥路上拖下一道黑黑的影子,林熹朝下意识地就想去掏口袋,如果有个手机又或者是相机能拍下来这一幕就好了。

    “你堂姐那年是什么时候,特殊时期好吧,非典多严重,要你再经历一次你肯吗?”江云清忿忿道。

    江亦心缩缩头:“那算了……还是跑步吧……”

    过了一会儿她又梗了脖子说:“可炼哥,我炼哥你知道的吧清清,我炼哥那会儿也没有体育中考。”

    江云清恨江亦心是坐在她后头,不然她一定会啐她一口:“我勒个去呀江亦心,你是不是欺负我记忆不好整呀,你炼哥现在都大学了,人初三那年九八洪水好吧,三天两头下雨的,操场都淹没了影子了吧,还考试,学校都停课好长时间吧,你真别欺负咱那个时候读小学什么都不记得,你怎么尽稀罕些不好的呢,脑子想的啥都?” 

    “嘁,我哪里稀罕不好了……” 江亦心吐吐舌头,“但是说回来九八洪水,其实我还觉得蛮好玩,没停课前咱还要划船去上学来着,我太喜欢划船去上学了!”

    这人简直不懂生活的艰难苦困!江云清继续对着空气翻了白眼:“好玩什么,我家地势比较低,我们家都是在村委会打的地铺!我说江亦心你是不是缺心眼……”江云清唾沫横飞,开始长篇大论地痛陈江亦心的“缺心眼”来。

    “哎哎,不带这样的,我们讨论晨跑的,本来晨跑已经很折磨身心了你还要批斗我?”江亦心强行打断她拽回话题。

    江云清顺势反对:“我觉得晨跑挺好的,很锻炼身体嘛!”

    “不不,这么早晨跑只能是对身心的折磨,我们还在发育阶段啊!校领导就不能同情下我们吗,睡眠不足严重影响精神,精神不好严重影响学习啊——所以”,江亦心总结,“晨跑影响学习!”

    江云清十分不屑:“呵,是嘛?心心,我看你精神每天好得很哪,这次考试不还前进了几名么!你看朝妹子下降了几百名也没赖晨跑啊,人每天都跑得很带劲呢。”

    林熹朝挺直后背,摇了摇头:“不不,你别冤枉我,我也不喜欢晨跑,但是我成绩下降也确实不赖晨跑。”

    她每天跑得带劲纯粹是因为吃太多又一天到晚坐在教室里难得运动一下,她生怕自己重生一趟白富美没变成,反而因为好吃而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胖子。

    “咦,对了,昨天你去办公室,老师有骂你吗?”江亦心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担忧,反而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可惜,没有欸。”林熹朝也一副遗憾得不得了的样子。

    “下降这么多都没被骂,老于还真是仁慈呀。”

    江云清点头感慨:“过于仁慈!”

    这俩人,怎么都一点不照顾她作为一个“学渣”的心情的?

    林熹朝叹气:“是呀,我都下降到令世人发指的地步了。”

    林熹朝想起昨天周秦时和于文州说起她成绩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就觉得好笑,她也不想的是不是?

    咦,等等。

    不对,有哪里不对!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成绩下降成什么样了”,林熹朝把他俩昨天的对话来来回回在脑海里倒腾了几遍,终于抽出来这一句。

    她握紧把手,车速也跟着慢了下来。

    “成绩下降成什么样了”。

    成绩下降成什么样了——这么说周秦时知道她的成绩,那自然也知道她是谁,而且还知道了一段时间,至少在成绩正常的时候就知道她了?

    可是为什么呢?他们明明不认得。

    她强迫自己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不要去想那些匪夷所思的可能,可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从前不知道他初中转过学这件事,是不是还不遗漏了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的周秦时就认识她了,那为什么高中的时候并不认识她?

    她仔仔细细回想高中时第一次见到周秦时的那个下午,那时候他们的确是不认识的。

    只因这白衣少年的惊鸿一瞥,掀起了少女心中的涟漪,她这才知道学校里有这个人,几经辗转才得知他的名字。

    也回想起第一次鼓起勇气去和周秦时说话的那一天,对方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欸,我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往朝朝伤口上撒盐是不是不太好?”后边的人忽然沉默,江云清小声问道。

    “不会吧,朝朝挺乐观不会在意的,要是我俩在她面前遮遮掩掩的绝口不提成绩反倒生疏吧。”

    “这倒也是,但是她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她这么严肃的样子,我第一次见到,我害怕。”

    “额,估计……没睡好?精神恍惚?”

    “我看不像,她最近一直都有点反常……”

    旁边那两人轻声嘀咕着,林熹朝充耳不闻,假如昨天的周秦时没有口误就是认识她,假如历史直到她重生回来之前都是一致的,假如在那个时空里的周秦时早在初中就认识她,但是因为什么原因却在高中装作不认识她,又或者是,很简单地忘了她,假如是这样,除了平添遗憾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始终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她在指望什么?指望有朝一日如果又回到2016年再去问个清楚吗——也未免太可笑了一点,人家都要和别的她结婚了。

    天色渐渐亮了,远处山峰的轮廓依稀可见,宁一中学的教学楼也出现在了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清清,下雨了?”江亦心关掉手电筒,摸摸脸颊上的水珠疑惑道。

    “没有呀,是不是树叶上的露珠?”

    “哎呀,你骑快一点呀,我们都落了朝朝好多。”

    “那你别打我啊你个江心怪!”

    林熹朝将自行车骑得飞快,凉风拂过面颊,眼泪早已夺眶而出,是呀,他都要结婚了,可是新娘,不是她。

    往事如快镜头般,纷沓而至。

    那些年的求而不得,那些年一个个失眠的夜晚,我曾经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你,可是多么多么地遗憾,你从来,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她将自行车骑到最快,车龙头被握得越来越紧。

    学校的铁大门出现在眼前,林熹朝摁住手刹单脚撑地急停。

    对不起,26岁的林熹朝,属于你的青春已经结束了。

    可是,林熹朝眺望远处的吴言山,可是,14岁的林熹朝,青春才刚刚开始。

    未来,多么值得期待的一个词语,她还有一个完全崭新的未来。

    假如,呵假如,让那些假如都见鬼去吧,认识她也好不认识也好,记得她也好不记得她也好,都统统见鬼去吧。

    这一次,她不会再因为一个人愁肠百结,也不会再因为一个人流泪到天明。

    跑完步,度过昏昏沉沉的早读,林熹朝直接跟江亦心交代了一句“帮我带份油条豆浆”就趴在桌子上补眠了。

    睡了一会儿,有人敲了她课桌:“林熹朝,有人找。”

    林熹朝很是不耐地从浅睡中睁开眼,头却没有离开桌子:“哪个找我啊?”

    “不知道,好像是七班的,在后门。”传话的人往嘴里塞了一个煎饺不再理她,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诶诶,你快去啊,我看是个大帅哥耶!”坐在林熹朝后面的李悦听到话往后门瞅了瞅,看林熹朝还趴在桌子上,实在不忍心帅哥空等,便戳了戳林熹朝催促道。

    “帅哥帅哥,帅哥就能不让人睡觉了?”林熹朝嘟嚷着,揉揉眼,还是起身走向了后门。

    走了几步,林熹朝继续揉了揉眼,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