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府旧梦（四）
有天晚上陈维棠做了一个梦，梦见御花园的假山后藏着一个小和尚，在芭蕉叶的遮盖下露出圆溜溜的脑袋。她和小和尚好像认识，看见她走过来就亲亲热热的抱住她，还喊她娘亲，她不知该如何脱身，假山远处的石桥上，温水亭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等醒来的时候，陈维棠发现玉枕上一片潮湿，帐子外宫人们窸窸窣窣走动，天光透过纱帐呈现出青灰的颜色，她忽然想起那个儿时的预言，她要一生流离，尝尽世间苦。
这些事情向来不允许人多想，否则便会越想越真，兵刃她早已碰了，可如今她仍躺在绫罗账里享受天家富贵。她起身把枕上的泪擦干了，佯装做将将好梦初醒来唤纹釉，纹釉说陛下在皇后殿里用早点，要唤她过去。她便起身梳洗更衣，不多久便忘了那圆头圆脑的小和尚。出门取道去栖梧宫时，陈维棠嘱咐要走偏正殿靠东那条路，她要赏朝霞。宫人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公主要在早朝散朝时看见温将军，于是轿子不紧不慢，在散朝时恰好经过点晴台，不偏不倚刚好可以望见散朝的文武百官，在五颜六色的官服朝带之中，陈维棠恰好能眼尖的挑出温水亭来。夏日的早晨湿热而令人烦躁，轿子行到点晴台时，陈维棠仿佛觉得面上有阵阵清风。温水亭和兵部几位朝臣一同出来，在出宫门时回头望了一眼，陈维棠笃定他朝自己笑了，一天的好心情就这样开始。
不紧不慢，恰好跟在皇帝后头进了栖梧宫，作为一个父亲，皇帝对陈维棠极尽溺爱，作为一名君主，皇帝在他的朝臣眼里却几乎是"叛逆"的。陈维棠进门的时候，皇帝手里拿着一封奏折，笑声震天，皇后尴尬的坐在桌前，不知如何是好。陈维棠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向难解皇帝的风情，见她来了几乎是求救似的向她投以目光。陈维棠故作不悦的坐下，嗔怪皇帝笑声放肆吓到了未睡醒的自己。皇帝却不恼，将文书往陈维棠跟前一扔，只笑说那满京城闺阁女子朝思暮想的闷葫芦温水亭，原来有了心上人，不堪几位贵女的骚扰，故才向皇帝又是递折子又是当众求恩典。
"他是在大殿上向您求的恩典？！"
陈维棠扔下折子蹭的站起来，皇后只得暗中拉住她的衣袖，皇帝却不恼，乐得合不拢嘴，大笑道："是否你也惊了？温水亭那样的闷葫芦竟也会为了女子在朝堂之上背那酸溜溜的情诗！哈哈哈哈，可还记得儿时你们一同读书，我假意逗他说要将你下嫁给他他可都是推得云淡风轻！"
"父亲，你答应了！"
"朕当即便答应了！等中秋之后，他歼了京城周边流寇之患，朕便刚好借这个由头给他赐婚！没两年温家又能香火鼎盛，也可告慰温家满门忠烈啊！"
"父亲！不可！"
陈维棠当即便甩开皇后的手跪在皇帝面前，她特许只与皇帝行寻常父女之节，这样的大礼，她许久都未曾行过了。
"嗯？快起来快起来。"皇帝连忙来扶陈维棠，陈维棠却跪着退了两步，一抬头满脸都是泪水，"你这是怎么了？皇后？"
"臣妾，臣妾……"
"母亲，让我来说。"
皇后当即下了左右，房间只余这一家三口，陈维棠一面哽咽一面又口齿清晰掷地有声"父亲，儿早便发过誓愿，这辈子是非温水亭不嫁，如若父亲要温水亭另娶她人，那孩儿明日就上青云山当道姑去！"
"胡闹！"皇帝听了勃然大怒，一巴掌险些将桌上的粥扇了个翻，"朕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许了他，你扭脸就跟朕说要嫁，你当朕是什么？"
"父亲不肯就算了，儿臣明日就上青云山。"
皇后急了，也跪下便哭道："棠儿心志坚定，臣妾惶恐……不如陛下找个机会或由头收回成命可好？还没有正式下恩典，便不算赐婚……"
"胡闹！棠儿被宠得无法无天你也无法无天了吗？朕当年可是当着温家一门祠堂七十九块排位立过誓的，温水亭之终身皆由他自己做主，朕必当尽力成全，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朕打自己的脸，温家的脸吗？"
一听这话，陈维棠便不住掉下泪来，仍停职了脊梁扬着头似下了必死的决心："做妻做妾，我不在乎，若是……"
还未等陈维棠说完下半句话，面上就遭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陈维棠扑倒在皇后身上，皇帝气得发抖："这便是朕千尊万贵宠出来的好女儿！精要给人去做妾这般自贱！"
"皇上息怒啊！"
皇后泪水涟涟抱着陈维棠，陈维棠推开皇后，仍是扬着头跪得笔直："父皇也说过，儿的人生终身皆可由自己做主，您尽力成全。"
"成全？"皇帝狠狠掀了桌布，珍馐滚了一地，滚烫的粥泼到陈维棠手背上，陈维棠也纹丝不动，皇帝心疼之下更是怒极："你不要脸面！朕的皇室还要脸面！你母亲，你母亲的族人还要脸面！"
皇帝踢翻了身前的粥碗，阔步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给她好好上些药，此事不要再议。"
等皇帝出了门，皇后这才抱住陈维棠，也顾不了脏便拿锦袖给她擦拭手上的热粥，"你这是何苦啊，让你父亲为难，也让自己为难。"
"母亲，我就要他。"
陈维棠木然起身往外走，皇后问她去何处，拉住她就要上药，陈维棠推开了皇后，讷讷说要去溫仪贵嫔处。
这些事情向来不允许人多想，否则便会越想越真，兵刃她早已碰了，可如今她仍躺在绫罗账里享受天家富贵。她起身把枕上的泪擦干了，佯装做将将好梦初醒来唤纹釉，纹釉说陛下在皇后殿里用早点，要唤她过去。她便起身梳洗更衣，不多久便忘了那圆头圆脑的小和尚。出门取道去栖梧宫时，陈维棠嘱咐要走偏正殿靠东那条路，她要赏朝霞。宫人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公主要在早朝散朝时看见温将军，于是轿子不紧不慢，在散朝时恰好经过点晴台，不偏不倚刚好可以望见散朝的文武百官，在五颜六色的官服朝带之中，陈维棠恰好能眼尖的挑出温水亭来。夏日的早晨湿热而令人烦躁，轿子行到点晴台时，陈维棠仿佛觉得面上有阵阵清风。温水亭和兵部几位朝臣一同出来，在出宫门时回头望了一眼，陈维棠笃定他朝自己笑了，一天的好心情就这样开始。
不紧不慢，恰好跟在皇帝后头进了栖梧宫，作为一个父亲，皇帝对陈维棠极尽溺爱，作为一名君主，皇帝在他的朝臣眼里却几乎是"叛逆"的。陈维棠进门的时候，皇帝手里拿着一封奏折，笑声震天，皇后尴尬的坐在桌前，不知如何是好。陈维棠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向难解皇帝的风情，见她来了几乎是求救似的向她投以目光。陈维棠故作不悦的坐下，嗔怪皇帝笑声放肆吓到了未睡醒的自己。皇帝却不恼，将文书往陈维棠跟前一扔，只笑说那满京城闺阁女子朝思暮想的闷葫芦温水亭，原来有了心上人，不堪几位贵女的骚扰，故才向皇帝又是递折子又是当众求恩典。
"他是在大殿上向您求的恩典？！"
陈维棠扔下折子蹭的站起来，皇后只得暗中拉住她的衣袖，皇帝却不恼，乐得合不拢嘴，大笑道："是否你也惊了？温水亭那样的闷葫芦竟也会为了女子在朝堂之上背那酸溜溜的情诗！哈哈哈哈，可还记得儿时你们一同读书，我假意逗他说要将你下嫁给他他可都是推得云淡风轻！"
"父亲，你答应了！"
"朕当即便答应了！等中秋之后，他歼了京城周边流寇之患，朕便刚好借这个由头给他赐婚！没两年温家又能香火鼎盛，也可告慰温家满门忠烈啊！"
"父亲！不可！"
陈维棠当即便甩开皇后的手跪在皇帝面前，她特许只与皇帝行寻常父女之节，这样的大礼，她许久都未曾行过了。
"嗯？快起来快起来。"皇帝连忙来扶陈维棠，陈维棠却跪着退了两步，一抬头满脸都是泪水，"你这是怎么了？皇后？"
"臣妾，臣妾……"
"母亲，让我来说。"
皇后当即下了左右，房间只余这一家三口，陈维棠一面哽咽一面又口齿清晰掷地有声"父亲，儿早便发过誓愿，这辈子是非温水亭不嫁，如若父亲要温水亭另娶她人，那孩儿明日就上青云山当道姑去！"
"胡闹！"皇帝听了勃然大怒，一巴掌险些将桌上的粥扇了个翻，"朕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许了他，你扭脸就跟朕说要嫁，你当朕是什么？"
"父亲不肯就算了，儿臣明日就上青云山。"
皇后急了，也跪下便哭道："棠儿心志坚定，臣妾惶恐……不如陛下找个机会或由头收回成命可好？还没有正式下恩典，便不算赐婚……"
"胡闹！棠儿被宠得无法无天你也无法无天了吗？朕当年可是当着温家一门祠堂七十九块排位立过誓的，温水亭之终身皆由他自己做主，朕必当尽力成全，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朕打自己的脸，温家的脸吗？"
一听这话，陈维棠便不住掉下泪来，仍停职了脊梁扬着头似下了必死的决心："做妻做妾，我不在乎，若是……"
还未等陈维棠说完下半句话，面上就遭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陈维棠扑倒在皇后身上，皇帝气得发抖："这便是朕千尊万贵宠出来的好女儿！精要给人去做妾这般自贱！"
"皇上息怒啊！"
皇后泪水涟涟抱着陈维棠，陈维棠推开皇后，仍是扬着头跪得笔直："父皇也说过，儿的人生终身皆可由自己做主，您尽力成全。"
"成全？"皇帝狠狠掀了桌布，珍馐滚了一地，滚烫的粥泼到陈维棠手背上，陈维棠也纹丝不动，皇帝心疼之下更是怒极："你不要脸面！朕的皇室还要脸面！你母亲，你母亲的族人还要脸面！"
皇帝踢翻了身前的粥碗，阔步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给她好好上些药，此事不要再议。"
等皇帝出了门，皇后这才抱住陈维棠，也顾不了脏便拿锦袖给她擦拭手上的热粥，"你这是何苦啊，让你父亲为难，也让自己为难。"
"母亲，我就要他。"
陈维棠木然起身往外走，皇后问她去何处，拉住她就要上药，陈维棠推开了皇后，讷讷说要去溫仪贵嫔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