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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先生和橘子小姐
    人如其名,柚子先生喜欢吃柚子,橘子小姐喜欢吃橘子。

    柚子先生是漫画家,橘子小姐是文秘。

    橘子小姐每每下班回家,手里都要拎十几个橘子。柚子先生下班回家手里不一定会拎柚子,却一定会拎着橘子。

    小区里经常看见他们的人都说,橘子小姐一点都不爱柚子先生。橘子小姐每次都给自己买很多橘子,从来没见过她给柚子先生买柚子。

    只有柚子先生自己知道,橘子小姐外冷内热,看起来比谁都要御姐,心底里却比谁都要温柔。柚子大量上市的季节,家里的柚子吃完紧接着就有下一箱柚子送来。

    橘子小姐经常需要加班,柚子先生每天都用保温杯带一杯热腾腾的自己做的橘子罐头在楼底下等她。

    他们的爱情不是甜甜的糖果味,而是酸中带甜的橘子味。

    (1)

    柚子先生和橘子小姐是高中同学。不是同班同学,是一文一理隔壁班的那种高中同学。

    柚子先生学理,橘子小姐学文。两个班共享一个语文老师,语文老师是文科班的班主任。

    柚子先生是班长,两天后的元旦晚会需要他去学校外面的超市买水果。

    柚子先生买了香蕉、橘子、苹果和柚子。结账的时候他看见前面的女孩从购物车里拿出一袋又一袋的橘子。

    不同种类的橘子在柜台上依次列队,柚子先生被吓到了。他头一次见一个人买那么多橘子。柚子先生心想这个人一定是把橘子买回去二次倒卖的。

    那个买了很多袋橘子的女孩就是橘子小姐,她是代替班长去买水果的。班长只是让她买水果,并没有告诉她买什么。

    橘子小姐很高冷,这种愚蠢的问题她是不屑问的。她爱吃橘子,于是她全都买了橘子,每种橘子拿三袋。

    元旦晚会那天,柚子先生去隔壁班邀请语文老师。进门的第一张桌子上堆了满满的橘子皮。有认识柚子先生的同学跑过来,“吓到了?那是我们班高冷女神吃的。她去买水果全都买成了橘子,没几个人吃,她自己吃了三分之二。”

    “高冷女神”是橘子小姐班里的同学起的。因为橘子小姐其人,身材高挑,不爱说话,见谁都是冷冷淡淡的。

    柚子先生将目光移到桌子后面认真剥橘子的橘子小姐身上,心想他们班可真惨。

    橘子小姐面前的盘子里堆满了剥好的橘子,此刻见柚子先生看过来,停下手里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把剥好的橘子移动到了自己的范围内。

    橘子小姐是语文课代表,柚子先生在满教室的橘皮中没有找到语文老师,又回到了橘子小姐的桌前。

    橘子小姐吃累了,这会儿正拿着两个未剥开的橘子玩。“你知道语文老师在哪吗?”

    橘子小姐头也不抬,“没看见。”

    “你跟我去找找。”

    “拒绝。”

    柚子先生并不打算放弃,“跟我去。”

    “懒。”

    柚子先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进进出出的同学推搡了一下,他把橘子小姐放满橘子的盘子碰掉了。

    听到瓷器碎掉的声音,橘子小姐终于放下手里的橘子抬起了头,她看着柚子先生说了一个字,“赔。”

    橘子小姐出去了,柚子先生还在原地。他一边收拾碎盘子和脏掉的橘子,一边想这么倒霉是不是该去求个符。

    (2)

    柚子先生想了很久怎么个赔法,给橘子小姐买橘子?那还不如买一棵橘子树,但是橘子树养起来太麻烦了。

    最后柚子先生决定自己做橘子罐头送给橘子小姐。

    柚子先生浪费了一百多颗橘子才做出来满意的味道。之前做出来的味道也差不多,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柚子先生的强迫症很严重。

    柚子先生拿保温饭盒装了满满的橘子罐头站在隔壁文科班门口寻找橘子小姐那张冷淡的面孔。

    柚子先生的侧脸很好看,身上带着少年少有的清冷。此刻在教室门口等人,频频引来别人的瞩目,奈何橘子小姐一直没出现。

    柚子先生去找了语文老师才知道橘子小姐今天没来上课。他抱着饭盒回到教室,觉得热气腾腾的橘子今天大概是送不出去了。

    柚子先生放学之后按着语文老师给的地址去找橘子小姐,到目的地的时候发现从他家骑车只需要三十分钟。

    柚子先生没有见到橘子小姐。她的家门大敞,屋内满地狼藉,碎掉的相框,被撕碎的照片,破掉的玻璃杯……一切都好像暗示着什么。

    柚子先生在附近的公园找到了橘子小姐。他走过去的时候橘子小姐正坐在长椅上看着前面发呆。

    她没有哭,她的眼眶没有变红,她的表情跟平时一样,淡淡的。柚子先生突然很心疼这个女孩子。

    柚子先生坐下来,橘子小姐偏头看了他一眼。尽管什么都没说,柚子先生还是觉得橘子小姐现在很难过。

    柚子先生是个话少的人,他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他伸出手打算拍一拍橘子小姐,想了想不太合适又伸了回来。

    他戳了戳橘子小姐,把饭盒打开递给她。

    柚子先生看见橘子小姐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橘子小姐吃得很满足。热腾腾的水蒸气混杂着酸甜的橘子味好像把这个女孩子所有的难过都中和掉了。

    柚子先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橘子小姐把饭盒还给柚子先生的时候说了一句“谢谢”。

    柚子先生却没接饭盒,他犹豫着开口,“这个不算我赔给你的。”

    “随你。”

    橘子小姐把饭盒放在长椅上就走掉了。

    (3)

    柚子先生隔天又抱着一模一样的饭盒去了隔壁班门口。这次橘子小姐不但不在,语文老师也跟着消失了。

    隔壁班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柚子先生开始了每天抱着罐头去隔壁班等人的日子,每天三次他数得很清楚。

    柚子先生隔一天做一次橘子罐头,饭盒每天加热两次。没有人吃的橘子罐头全部被柚子先生送给了小区里的人,小区里的人吃腻了他就送给附近的幼儿园。

    如此反反复复,柚子先生竟然在其中找到了乐趣,他现在能做十五种不同口味的橘子罐头。柚子先生在研究第十六种口味的时候,橘子小姐回来了。

    第四十二次,柚子先生一如既往地抱着罐头站在隔壁班教室门口和朋友闲聊,橘子小姐面无表情地径自绕过他们走到了座位上。

    柚子先生看见橘子小姐眼睛一亮,消失了半个月,终于回来了。

    柚子先生立刻站直身子整了整衣服跟着走了过去,把饭盒放在橘子小姐的桌子上,“给你的。”

    橘子小姐的同桌看见橘子小姐回来,兴奋地告诉她“柚子先生都快成望夫石了。每天三次一次不落地过来。”

    橘子小姐疑惑地看了看同桌。同桌指了指桌子上的饭盒,“他每次都抱着那个饭盒过来等你。”

    收拾好课桌,橘子小姐盯着桌子上的饭盒若有所思。

    橘子小姐下课之后把饭盒还给了柚子先生,和第一次一样说了“谢谢”。

    隔天柚子先生又送来了罐头,这次是不一样的口味。橘子小姐还是一样的“谢谢”。

    柚子先生连着送了半个月,橘子小姐每次都会说一句“谢谢”。

    (4)

    橘子小姐今天中午没睡醒,脑袋有点昏。趁着下课她心想送了半个月的罐头,这下柚子先生不会再来送了吧。柚子先生又出现了。

    透过午后的光晕,橘子小姐看见柚子先生笑眯眯地对她说,“我又学会了一种口味,尝尝吧。”

    橘子小姐终于忍不住了,还饭盒的时候她把柚子先生喊到了天台。

    “以后不用送了。”

    “为什么?”柚子先生和他的家人都不太喜欢橘子。他最近还在学做新的口味,除了橘子小姐没有人吃。更何况,他碰翻了她的橘子,他不送够一个月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一个月刚好是个完整的数字。

    “腻。”橘子小姐并不想解释太多。

    “不会的。”柚子先生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这个人每天都做橘子罐头不累吗。橘子小姐思索了一会便由他去了。不得不承认她吃得很开心。

    柚子先生送罐头的打卡任务还在继续。橘子小姐和语文老师消失的那半个月去京城参加了一个作文大赛,对内外均保密。

    这几天比赛结果就要公布了。橘子小姐有点小紧张,柚子先生送来的橘子罐头酸酸甜甜的,替她分解了些许紧张。

    橘子小姐的作文写得很棒,校报经常会刊登她的作文,她的作文也经常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拿到隔壁班朗读。

    柚子先生的声音富含磁性,带着少年的稚气,很是好听。所以朗读往往都是由柚子先生来做。橘子小姐的作文标着的是笔名,柚子先生一直不知道他朗读的是橘子小姐的作文,更不知晓二人早就有了如此交集。

    作文大赛的结果公布了,毫不意外,橘子小姐获了一等奖,校报刊登了她的作文,中午的广播台里也播报了这条新闻,她的笔名连带着本名全部暴露了。

    这天下午柚子先生照常送去了罐头,橘子小姐打开饭盒便看见了静静躺着的小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放学之后来隔壁班听我朗读吧。”

    因为送罐头的缘故,橘子小姐和柚子先生渐渐熟了很多。柚子先生会经常问她喜欢的口味以研制新的橘子罐头。饭盒里不再是单纯的橘子罐头,也会夹杂着水果糖或是小蛋糕,当然大多都是橘子口味的。

    橘子小姐偶尔也会和柚子先生聊天,尽管大部分时间都是柚子先生在讲话。柚子先生说话简明扼要,橘子小姐的回复更是简洁。

    他们的聊天记录别人看了会很难受,对他们而言却是最舒服的相处。

    (5)

    放学后橘子小姐背着书包站在隔壁班的后门,柚子先生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晰地传来。不得不说柚子先生真的很适合朗读,她的作文写的是一条老街。他的声音把她带回了那条老街,像是此刻就发生在眼前,他们都是街上人,身处老街不自知。

    柚子先生伸出手在橘子小姐的眼前晃了晃,从他走出教室门,橘子小姐就在沉思。此时天都要黑了,眼前的人还在沉思。

    橘子小姐回过神,“结束了?”

    “早就结束了。”柚子先生歪了歪头,“送你回家。”

    刚刚到楼底下,就听到有人喊橘子小姐的名字。

    柚子先生看着橘子小姐难得情绪外露,跑过去给了那个男生一个拥抱,橘子小姐扭过头对柚子先生说,“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柚子先生看着橘子小姐脸上很明显的微笑有点难受,他想大概是习惯了冷淡的橘子小姐此时见到她微笑有点奇怪吧。

    柚子先生有点慢热,他终于想明白那天晚上他为什么难受了。他给她送了一个月的罐头,她从来都没有对他笑过,也没有抱过他。

    送罐头的第三十天,橘子小姐还饭盒的时候,柚子先生把打了好几次腹稿的话终于说出来,“我的罐头好吃吗?”

    “好吃。”橘子小姐觉得今天的柚子先生有点怪怪的。她很早之前就说过他的罐头很好吃。

    “笑一下。”

    “嗯?”橘子小姐没有笑,她不明白柚子先生在搞什么。

    “你还想吃我的罐头吗?”柚子先生不依不饶。

    “哈?”橘子小姐完全不知道柚子先生在说什么。罐头很好吃没错,但是她再喜欢也不能继续以赔偿为借口让他送罐头。

    “抱我一下。”

    “拒绝。”橘子小姐一头雾水,这个人是在做什么新的实验吗?“我先走了。”

    橘子小姐刚转身就被人从背后抱了一下,“那、我抱你一下好了。”柚子先生第一次抱女孩子,对方还是一个高冷的人,他憋红了双颊,拿了饭盒很快就离开。

    “……”橘子小姐看着柚子先生落荒而逃的背影,除了莫名其妙之外,还有点想笑。

    (6)

    柚子先生继续开始送罐头,这次他变了个花样,罐头和其他小零食轮流送。这样送满一个月的时候他可以抱橘子小姐两下。

    第二个三十天,和第一次一样的对话,只是这次柚子先生说“笑两下”的时候成功把橘子小姐逗笑了。这天他没有抱到橘子小姐却看见橘子小姐笑了,柚子先生想这样就算抵平了吧。

    第三个三十天,柚子先生跟往常一样去送罐头,在隔壁班门口看见有个男生和橘子小姐坐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橘子小姐虽然没有笑但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很多。

    柚子先生再次不高兴了,他送了三个月的罐头、两个月的零食,橘子小姐脸上都没有出现过这么柔和的表情。

    柚子先生觉得自己喂了一只白眼狼,他决定弃养。柚子先生在一旁安静地等着橘子小姐吃完,他拿着饭盒说“腻了吗?”

    “不会。”橘子小姐心满意足,柚子先生的手艺越来越高了。

    “就算不会以后也没有了……”柚子先生越说声音越小,不等柚子先生说完,橘子小姐就笑了。她最近在柚子先生面前笑的次数变多了。

    柚子先生呆在了原地,橘子小姐抱了他一下,说,“这下呢?”

    柚子先生就是这样的没骨气,才不过被抱了一下他送罐头的任务就打开了按钮。

    不知不觉柚子先生送了三年的橘子罐头。橘子小姐和他之比之前要更熟悉一些。橘子小姐偶尔也会回他一个小礼物,自己做的小蛋糕又或者是其他的小手工。

    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柚子先生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那不然为什么在一旁看着橘子小姐安静地吃罐头他竟然觉得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再或者橘子小姐偶尔回复的小纸条他会看上半天。

    高三毕业之后的谢师宴上,有男生过来和橘子小姐说话。大概因为毕业的原因,包厢里柔和的灯光打在橘子小姐的脸上,柚子先生看见她的轮廓变得柔和,说不清的情绪缠绕着他。

    倏地一下,慢热的柚子先生醒悟了。

    大家嗨到很晚才分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回去的路上柚子先生跟在橘子小姐背后。

    昏黄的光影洒在路上,柚子先生盯着那抹倔强的背影,“你以后,还要吃我的罐头吗?”

    柚子先生明显看见那抹背影顿了一下。

    “不。”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此刻人也送到了楼底,柚子先生转身离去的时候听见橘子小姐说,“但我想和你一起做罐头。”

    (7)

    橘子小姐拎着橘子回到家放好,端着水果盘打开书房门就看见柚子先生在沉思,他面前的画板上是新画的漫画,那是他们的故事。

    “在想什么?”橘子小姐俯身趴在柚子先生后背,他们在一起之后橘子小姐变得黏人了。橘子小姐从水果盘里挑了块剥好的柚子塞进柚子先生的嘴里。

    “想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水果家族的故事》

    【本篇完,系列待续】牧丌:水果家族的故事系列第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