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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儿歌
    打开水龙头,武佳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抹笑意,很是满意。哼起一首德国的圣诞儿歌:

    “Irgendwiestehtmeine Welt jetzt Kopf 不知怎么我的世界突然乱成一团

    Und meinHerzmacht „klopf, klopf, klopf“而我的心在嘭、嘭、嘭地跳着

    Heutelegeichmeine Wünscheraus 今天我许下了我的愿望

    Und ichwarte auf den Nikolaus 并期待着圣诞老人的来临

    Ich bin happy, wenn Du an michdenkst 只要你想着我,我就很开心

    Ichhab für DicheinganztollesGeschenk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超级棒的礼物

    Und ich zündeeineKerze an 我点亮了一根蜡烛

    Und dann wart' ich auf den Weihnachtsmann 然后就等着圣诞老人的到来……”

    武佳昱轻轻哼着,开始洗手,洗得格外仔细,洗手液的雪白泡沫,包裹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缝,虎口,指甲缝都没有放过,一点一点洗着。

    记忆里抹不去的圣诞曲,听着最喜欢的儿歌去看难得一见的流星雨,这样的生日一定会很难忘。

    真的很难忘啊。

    看着父亲被那几个人一刀一刀捅成筛子,看着母亲在那个绞肉机一样的东西上变成一滩肉泥。

    谁能救救我们?!圣诞老人的驯鹿车?还是无所不能的神仙?让我向你呼救吧,救救我们。可是,为什么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手上是父亲的血?还是母亲的肉?怎么逃出来的?都已经不记得,只知道躲在破烂旧物缝里看着血在地上弥漫开,听一个声音嚷着“蠢货”。一丝声音发不出来,一步也挪不动,直到那几个人不见踪影,地上的血还在蔓延。

    地狱里也是这样红彤彤一片地弥漫着血腥气吗?

    什么时候,来了很多持枪穿制服的人。他们挡住武佳昱的眼睛,一遍一遍地说:

    “孩子,别怕,别怕。”

    “孩子,你安全了。别怕。叔叔们在。”

    “孩子,你看到什么了?”

    “孩子,你看到几个人,他们长什么样?”

    “他们去哪个方向了?”

    “救护车!快!这儿有个孩子!医生!”

    ……

    他们有那么多问题,武佳昱想告诉他们看到的所有,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一天都在沉默,直到再次上学,依然不能发出一个声音。

    他们是他的同学?真的是同学吗?

    “哎~你傻子还是聋子?!听见了吗?尝尝,新鲜屎,热乎呢……”

    “没喝过还是没吃过?傻子,给你补补脑。快点儿!”

    “下次再摔学校垃圾筐,就让你趴便池里直接吃。”

    “他会吃吗?看这样儿,脑子没长全,和咱不一样。”

    “我看也不一样。来来来,看看是不是一样。”

    “这怂样儿,不是男的吧?是不是女的?”

    “把他裤子给扒了看看。”

    “松手!哎呀卧槽!还挺有劲儿……”

    “得了得了!把傻子吓哭了快。赶紧上课去吧。”

    ……

    那年真的很难忘啊。

    虽然不记得砸在身上的拳脚疼不疼了,但记得被几个校内校外的小霸王堵在厕所里,砸来的浑身尿便污秽。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想喊,想求救,想和别人倾诉,可喉咙像被封印发不出声音,甚至连恐惧带来的颤抖和哭泣都发不出来。只是咬紧牙关、死死抓住裤子,哪怕拽断手指也要维护最后一丝尊严。

    那一年,真难忘啊。像斧劈刀砍一样在生命里留下疤痕。

    这双手上沾满了血肉模糊。又有谁知道一个孩子浑身污秽,蜷缩在厕所角落里,手掌上是被强摁住沾的大便,身上是泼来的尿液。

    那一年,手洗了很长时间,衣服洗了很长时间,常常穿着湿透的衣服回到教室。

    到今天,依然要洗很长时间。

    洗去模糊血肉,洗去掌心污秽。

    嘴里的歌一直没有间断,终于,觉得干净了,一点一点的冲掉泡沫,依旧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点缝隙和角落。

    最后,用白色毛巾一点一点把手上的水渍擦干,仔细看看,笑对着镜子:“好了,洗干净了,特别干净。”

    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一直放在行李箱夹层里的一台笔记本电脑。

    晚上,难得没有会也没应酬,看了一下午报表和业绩报告,沈炔一向精力充沛,连日奔波下来也不免生出疲态。

    田菁之前说今天晚上有个商业活动,她知道沈炔不会去,便电话聊了几句作罢。沈炔乐得清闲,和徐建华在会馆的道场里练了两场,出了身汗,觉得舒爽许多。接到梁雨电话要给姐妹婚礼看场地,沈炔伸手作出“请”的姿势,小徐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懒得再开一个小时的车回家,索性住在酒店。

    润景华城的员工已然习惯了小沈总以酒店为家的作风,把他常住的那间总统套给开了……没毛病,酒店本来就是他家的。沈炔直接倒在大床上,眼神没聚焦地发呆。

    有时候人累极了,反而睡不着。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武佳昱修理模型时专注的侧脸,早上在墓地轻抚墓碑时的哀恸,以及因为胃疼而扭曲的身体。沈炔忽然琢磨出一个重大问题:

    丫不会又没吃饭吧?

    沈炔发现自己和吃饭叫上了劲。

    真够无聊的。

    可人是自己接回来的,虽说是小叔叔授意的,但真要在自己手上有个好歹,也不好交待不是。

    想到这儿,沈炔“腾”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出了门。

    “武佳昱,给我滚出来!”

    一声沈老虎式怒吼。看着桌上原封不动的午饭和晚饭,沈炔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愤怒终于被点燃。

    接着是拖鞋趿拉的声音。

    武佳昱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鸟窝,眼神迷离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扫了一眼,像没看见沈炔一样,兀自坐在沙发,拿起茶几上的XO,倒了一杯,刚要喝被沈炔一把夺过,顺势扔在地上。

    酒渗入地毯,房间陷入沉寂。

    “为什么不吃饭?”

    “不饿,没胃口,不想吃。”仿佛事不关己,武佳昱东瞅瞅西看看又拿起一只酒杯。

    “你特么的有病吧!”面对武佳昱,沈炔感觉到深深的挫败感。

    “干嘛?”武佳昱倒打一耙。

    “我干嘛?!你丫作个没完了?”伸手摁住酒杯。

    “别管那么多。”拨开罩住酒杯的手。

    “不让我管?!给我打个屁电话?有种你自己解决啊!”沈炔被这无赖给气着了。

    “……”面对沈炔的指控,武佳昱沉默下来。

    沉默浇灭了怒火。

    沈炔敛了敛情绪,眼睛像放射线来回扫武佳昱。

    哪儿不对劲儿呢?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说不上来。虽然他知道武佳昱之前有抑郁症病史,但这些年一直接受治疗,也用药物控制,已经很久没有严重发作过。

    难道……不会!看样子就是有点儿作妖儿,难伺候,不像病了。

    他一直都难伺候啊。怪怪的脾气,不然怎么连个朋友都没有。也就是看他年纪小,自己再不管就真没人管了。

    从出生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看眼前的饭菜,回忆起这两天关于吃饭的别扭事,猛然间想起,十几年前,武佳昱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也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沈炔声音温柔下来,试探着问:“……碰到什么带馅儿的东西了?”

    “……”沙发上的人脸色惨白,眸底散发出恐惧。

    武佳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

    酒精终于把面颊催出些许血色,在白色水晶灯的映衬下,却显得愈加苍白诡异。

    “发生了什么?”沈炔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以武佳昱的个性,绝不会偷偷跑回国。这次逃跑可能是突发的、匆忙的,否则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武佳昱不会坐经济舱。

    武佳昱恐惧的眼神和沉默让沈炔怒火冲顶。

    谁特么敢欺负我弟弟!!!

    但看武佳昱难看的面色,勉强压抑住火气,降低了声调问道:“谁?”

    武佳昱抬眼看了看沈炔,又垂下头,继续喝他的酒。

    “谁?”

    “……”

    “小叔叔知道吗?”

    “别跟他说,不然我马上走人。”沙发上的人虚弱抬起头,可看向沈炔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果然拿小叔叔说事儿最管用。

    “可以,可以不告诉小叔叔,但你必须得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不然,就把你打包送到小叔叔那儿去。马上!立刻!”

    武佳昱垂眼沉默,过了很久,抬头看着站在沙发边上的人,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傅庭。”

    听到这个名字,沈炔的脸色铁青。

    他喵的!还真特么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主儿别说欺负武佳昱,就是修理自己,也只能忍着。

    沈炔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转身要走。

    以为他要去找武长风,武佳昱慌乱起身一把拉住沈炔的手,哀求似的:

    “别和小叔叔说。求你了。”

    沈炔看看武佳昱苍白的脸,又低头看看拽住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滚回床上躺着去,老子不走。”

    虽然语气还是恶劣,但语调已经跟之前有了天壤之别。是不耐烦麻烦精,更多是对自己无力反抗的恼怒。

    沈炔系上围裙,打开冰箱翻了翻自己昨天买回来的材料,拿出几样蔬菜,还有一包面。

    一回头,看见武佳昱站在门口,火气又燃起来:

    “就你这林妹妹病娇样儿,赶紧滚回去躺着,戳这儿干嘛?”

    “就……看看……这花围裙挺称你的……”武佳昱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哪还有刚刚虚弱的样子。

    “滚滚滚,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沈炔气把他推出厨房,一把关上门,生怕再晚一秒,就会被发现自己脸上那两团可笑的红晕。

    做饭对沈炔来说并不难,只是没什么机会施展。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未来沈氏的接班人,以工作为爱好的工作狂,哪有时间去择菜煲汤。即使高博、蒋少几个人爱吃沈炔烧的菜,他也不愿意下厨。

    大丈夫怎能囿于厨房?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