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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纷争
    林音把近乎瘫倒在地的陈真真扶起来,“你起来,慢慢说。”

    眼见琴房里没有别的人,林音把陈真真扶进了琴房。

    任唯远和林音对视一眼,任唯远点了点头,把琴房的门关了起来。

    “怎么了?”林音柔下声音问道。

    “我——我妈妈好像被我爸打骨折了——”陈真真浑身都在发抖。

    “你妈妈人呢?”

    “还——还在家里,她把我赶出来了——求求你们救救她。”陈真真哽咽着。

    陈真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来学校,之前林音说过有事情可以找她的,她像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林音不放。

    林音抱住陈真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要彻底解决只能报警,你——”

    林音不太清楚他家的情况,也不便妄加猜测。

    “我不怕、不怕,我只要我妈妈好好的。”陈真真的声音在颤抖却十分坚定。

    幸好之前他们为了方便放配乐,申请了早操的时候可以去柳老师那拿手机,练完后再放回去。

    问清楚了陈真真家的地址,任唯远立即报了警,随后便通知了柳老师和陈真真的班主任薛老师。

    柳老师和薛老师本来还在操场上看着同学们跑操,闻言立即赶到了琴房。

    与此同时,琴房中,陈真真情绪激烈地抱着自己低泣,说不出事情的始末经过。

    柳老师等几人赶到陈真真家时警车已经来了,警察正把陈真真的父亲拉上了警车,那男人人高马大,身形厚实。

    “好啊,陈真真,你这个小兔崽子长本事了!”

    看见陈真真,男人眉宇间暴捩的性情尽显,试图挣脱警察的束缚。

    陈真真缩在柳老师背后不敢出声,一声不吭地看着男人被拖到了警车里。

    “真真,快去看看你妈妈怎么样了。”林音说道。

    陈真真回过神来,迅速跑进了屋内。

    陈真真家是云市里罕见的旧平房,看上去像是二十年以前的老房子。房顶的砖瓦已经褪色,衣服就三三两两地晾在一根绑在电线杆之间的吊绳上。

    林音和任唯远一起进了平房,屋子里陈设极为简单,没有沙发,只有几把椅子。

    客厅散落着碎裂的酒瓶,而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酒味。

    陈真真的母亲身上伤痕遍布,奄奄一息地缩在墙角,她露出凄凉的笑,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陈真真的头,“我让你赶紧走不要回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妈妈,妈妈——”陈真真抱着女人哭得声嘶力竭。

    陈真真没有遗传男人的虎背熊腰,反而像母亲一样瘦弱单薄。两人挨在一起,就好像两根瘦小的木棒。

    薛老师陪着陈真真去派出所做笔录,柳老师打了120陪陈真真母亲去医院了。

    林音和任唯远留在原地,两人的目的非常一致——一定要做些什么。

    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和被摔得到处都是的酒瓶渣子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们,家暴是犯罪,而不是传统观念里简简单单的夫妻关系。

    林音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年陈真真是怎么熬下来的。

    所幸事情没有到完全无力挽回的地步,林音拍下了现场的照片,又去走访了街坊邻居。

    邻居的王奶奶多多少少目睹了这场闹剧,叹了口气,“真真这丫头命不好啊!”

    原来,这陈强是个赌徒,不养家糊口不说,还常为一些琐碎小事大发雷霆,钱赌光了,就让陈真真妈妈去外面借,不借就殴打母女俩,陈真真妈妈自己还能忍着,但是看到他打陈真真,又只得屈服,四处借钱给他赌博。

    可是她家境并不好,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在学校门口做章鱼小丸子。

    邻居劝陈强也劝不住,又怕他对自己动手,久而久之,也就只能视而不见了。还有人觉得家庭暴力是家务事,外人管不了。

    以往陈强在施暴后会发誓不再有类似行为发生的誓言,陈真真妈妈天真地以为陈强会改变,毕竟刚结婚的那会,虽然家境贫寒,但也幸福安康,又考虑到陈真真这两年要高考了,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但是事实上,陈强不但不悔改,还变本加厉地折磨母女俩。

    这一次,陈真真妈妈终于提出了离婚。

    谁知陈强立刻就动了手,把桌上就酒瓶砸向了她。

    “这可以追究刑事责任吗?”回学校的路上林音问道。

    “这个要看受伤状况了,取证和验伤都不能少,我舅在大学是学法律的,他去处理应该没问题,你不用担心。”

    “柳老师是学法律的?”林音倒有些震惊。

    “想不到?”

    “嗯。”柳老师的慢性子简直像为教师而生的。

    那个时候的柳老师,还不是现在这样佛系,他的梦想还不是在三尺讲台上燃烧青春。

    不过物是人非,当年的曲曲折折又有谁知道呢?

    陈真真家的事情有柳老师和公安人员接管了,可林音难以忍受坐以待毙的感觉。

    到了中午,林音和方媛陪调整好情绪的陈真真去医院见她妈妈。

    陈真真知道她妈妈粉碎性骨折后咬紧了牙关,逼着自己不哭出来。

    陈真真,你要坚强,你不可以哭,不然妈妈醒来了看见会担心的。

    “医生,请问医疗费要多少?”

    "如果只是普通的骨折,粉碎不是很严重,患者也没有其他并发症,手术费用在三万元左右。但这个价格还要取决于恢复的情况以及自身身体情况,目前来看患者粉碎比较严重,而且身上有不少没有愈合的旧伤,保守估计也要五万左右。”

    对有钱人来说,五万不过是两件普通奢侈品的价钱,但对于陈真真,这笔巨大的金额几乎要了陈真真的命,家里的积蓄早已被陈强挥霍地一贫如洗,连平时学费都要好久才能要来,哪里还掏得出五万块钱的巨款。

    医生见陈真真沉默不语,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方媛握住陈真真的手,“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贷款也好,借也好,募捐也好,只要治好了你妈妈,下决心和那个男人断绝关系,你成绩又不差,上了大学找个好工作,这些钱不是难事。”

    “我们也可以帮您募捐,只要你不在乎被曝光。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林音斟酌了一下,慢慢说。

    陈真真沉默了许久,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她坚定地对上林音的目光,“好。”

    那个男人,早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这个家千疮百孔,不要也罢。

    被议论她不在乎,她只要妈妈健健康康的。

    林音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你在手术室门口等你妈妈,我们先回学校了。”

    陈真真点点头,面颊上浮出苍白无力的笑。

    “谢谢你。”她的声音沙哑。

    “会好的。”林音用力抱了抱她。

    转角的时候,林音回看了她一眼。

    她站在手术室前,身形单薄却笔直,好像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绿竹。

    林音发现,有的时候,看上去最懦弱最胆怯的人,有时候才是,最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