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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期雨录3.0
    十二点,按照事先做好的游线攻略,赵吟寒带宿雨去了岛上有名的餐馆吃特色海鲜炒面和海蛎煎饼,再配上鱼丸汤和四果汤,每一口都鲜的叫人不自觉感叹。

    下午,他们去了北边的小村落,石头房一路延伸至海岸线。一旁的小店里还有会唱歌的石头,宿雨很喜欢这些可爱的石头,在店里玩了好久。

    天际渐红,陈宿雨坐在电瓶车后座,隔着头盔轻轻靠在赵吟寒的背上。她的牛仔外套下是一件白底过膝碎花裙,为了避免走光只能侧着坐,一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搂住身前人的腰。

    隔着两层不厚实的衣料,隐隐能感觉到来自赵吟寒腹部的力量。

    是……腹肌吗?

    小绿载着两人自北向南行驶,最终赶在日落降临之前抵达了目的地——南屿湾风车田。

    近距离观赏这些巨大的风车,它们带来的直观震撼远超于上午的远眺。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风车,是F省规模最大的风力发电田。工业与自然,看似无规则的杂乱摆阵,却是精心排列过的组合。

    赵吟寒停好车回来问陈宿雨耳朵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被风吹的。

    现在说夏天还为时尚早,沿途吹来的风仍带着凉意。宿雨将飘落的发丝勾至耳后,不愿开口说出其中真正的原因。

    他们沿着路标指示牌徒步前往最佳观光点,大片浓郁的金红色落在滩涂和海面,天空被风车翅膀分割成无数片,由浅至深弥漫开来,直到和海平面融为一体。

    有人愿意陪你一起赏日落,这比日落本身更温柔。而这座远离世俗喧嚣的小岛上,有可爱的飞鸟风车,有缱绻的落日晚霞,还有——

    生平第一次喜欢的人。

    书里将其称为“初恋”,是每个人的青春时代,不可或缺的一抹色彩。

    陈宿雨想起赵吟寒上学路上装满风的校服衣摆,体育课篮球场被脱掉的外套,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张扬肆意。不经意对视的干净眼眸,永远清澈爽朗的笑容,还有和小狗一样柔然的头发。

    他的身上有她喜欢的西柚味,微微的酸与苦,后调却醇厚回甘。

    而现在,她的初恋从卖糖葫芦的爷爷手中买到了最饱满的那一串,三两步跑至她面前,“喏,我挑了好久,就数这串最漂亮,你可要给我吃完啊陈宿雨。”

    “要是吃不完怎么办?”

    陈宿雨故意逆着他的话问道,双眸弯成细细的月牙,左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我给你解决咯。”

    来海岛怎么能少了海鲜烧烤呢。

    一道生腌打开了陈宿雨的新世界大门。虾蟹都处理得很干净,铺上剁碎的蒜蓉小米椒和香菜,淋上秘制调料,淡淡的酒味将海鲜的鲜味又提上一个层次。

    第一次尝试生腌,两人只敢点小份。生腌开胃,随后上来一道改良过的泡椒牛蛙,浓郁的紫苏香气包裹着每一段嫩肉,酸辣鲜爽,极为过瘾。

    赵吟寒吃了两碗饭仍觉得不够,问老板要了份芋圆仙草冰沙,让宿雨先吃,剩下的给他。

    晚上八点,新闻说蓝眼泪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大多数游客都是为了这一幕才来,海滩上早已人头攒动。赵吟寒在人堆里艰难地寻找今晚的绝佳观景点,脱了外套丢沙上就当是坐垫了。

    入了夜的海风带着潮湿的咸气,海浪有节奏地拍打岸边的礁石,演奏一曲绝美乐章。海水在月光清辉的照耀下显得盈满,颜色是极为混沌深沉的宝石蓝,变幻莫测,无法窥见其真实的内里。

    当安静的人群中爆出第一声惊呼时,白色浪线后不断涌出荧光色的细密蓝点,沿着沙滩海岸线呈无规则的带状分布。

    课本上解释的“蓝眼泪”是源于一种生活在海湾的浮游生物受到海浪拍打的刺激,使得身体发出浅蓝色的光而形成的。可亲眼见到的冷光带,因为骤起的夜风而高高扬起,像萤火虫一样在人群中环绕。

    书里记载不了这样的斑斓景观,但相机可以。

    陈宿雨已经彻底失语,全然忘记下午还在说的事,一定要用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她微张着唇,双眸闪着欣喜的光辉,海浪淋湿了她的裙摆和袜子,头发因为起风而飞舞。

    “陈宿雨,看镜头。”

    她下意识转头,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赵吟寒替她将这一瞬间永久定格。

    海边燃起了无数仙女棒,金色的光源被海风吹成各种形状,熄灭后又立刻燃起新的火苗。夜空呈现一种暧昧的紫,伴随着绚烂的花火闪烁,有人拿出了准备已久的钻戒准备求婚。

    鲜花、烟火、蓝眼泪和一整面海的银色波光,星星在眨眼,海风吹走了一切浮躁和不愉,在这里相聚的陌生人,都是这场浪漫的见证者。

    陈宿雨将头倚在赵吟寒的肩上,有几缕发丝遮住了她的视线。曲调欢快的歌声里,她抬头,迎面撞上赵吟寒落下来的目光,深情又温柔。

    在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她看见了脸颊通红的自己。

    夜色太美,一群人沸腾到后半夜才肯休止。陈宿雨熬不住,在赵吟寒的怀里睡着了,迷梦里似乎感觉到有人亲了她一下。

    唇瓣上温热酥痒的记忆,应该不是她的错觉才对。

    她睁眼,只来得及看见赵吟寒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月光倾覆在他身上,他的侧脸映着光,轮廓清晰而又深刻。

    短暂的假期结束,陈宿雨望着列车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回想起昨晚后半夜的事。

    赵吟寒载她回民宿,车没什么电了,开得很慢,风也懒洋洋地吹拂过面庞。她把脸贴在赵吟寒的背上,耳畔是风声和沉稳的心跳。

    回房间之前,赵吟寒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礼盒,丢给她——

    “差点忘了,十八岁生日快乐,陈宿雨。”

    列车到站,她起身跟着赵吟寒下车,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戴着的那根粉绿色的手工编织链,中间是一朵金色的樱花。

    那是她喜欢的四月。

    高考终于在倒计时中如期来临。

    考前放假,同学们上完最后一节课,沉默却又默契十足地留下来打扫教室。黑板上是班主任写下的寄予,“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山河星月都做贺礼”。

    没有人舍得去擦的婉转笔锋,大家站在那句话下面,拍了毕业照以外的唯一一张合影。

    落日余晖透过玻璃撒在讲台桌上,似乎还能听见书页翻涌成浪的声响。

    考试当天,文姨罕见地穿了身定制的绛红色旗袍,寓意旗开得胜。陈宿雨和赵吟寒坚持不让送考,像往常一样骑车去学校。

    最后一场考试的途中下了场雨。雨水浇灭了六月天腾升的热气,陈宿雨坐在靠窗的位置,抬头看见了小半段彩虹。

    铃声响起,停笔交卷,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宣告结尾。陈宿雨跟着人流走出校门,开门会唱歌的便利店门口,站着拎着考试袋的赵吟寒,手里端着一杯奶茶。

    她紧了紧手里的帆布包,长久的阴霾天终于散去,她张腿向他跑去,笑容明艳。

    “毕业快乐,陈宿雨。”

    “毕业快乐,赵吟寒。”

    文姨在家做了丰盛的晚餐,还开了瓶香槟,当做是庆祝家里两个小孩跨过人生大关。宿雨两杯下肚,酒意上脸熏得微红。

    她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在阳台找到赵吟寒,趁着醉意将一直没机会开口的疑问说出来。

    “我们去看蓝眼泪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偷亲我了。”

    没想到肇事人应得利落干脆,语气似乎有些懊恼,笑的时候眼尾压出好看的弧度,“啊,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陈宿雨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你……干嘛亲我啊。”

    她自觉自己的爱意并不收敛,甚至有些明目张胆,赵吟寒不可能毫无察觉。他会在那样的时间和地点做出偷亲的动作,是不是意味着,他也——

    “因为喜欢你啊,笨蛋。”

    空气中还有香槟的残留果香,陈宿雨只觉心尖淌过一阵暖流,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明明耳根子都红得快要滴血,她仍旧固执地不肯松口,“哪有你这么表白的啊,也太随便了吧。”

    小说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那你把楼上的小说借我参考参考,我好知道怎么才算有仪式感。”

    今年夏天的蝉鸣声似乎比以往都聒噪,陈宿雨心跳快到止不住,身体里的那片荒野终于盼来了它的春风,从此草木蔓生,花与歌声相伴,她站在绿草连天的中心位,成为第一个触摸春天的人。

    明明已经是夏天,已经跨过她的成人礼,怎么还是会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孩心跳又脸红。

    赵吟寒如愿从陈宿雨那拿到了书,还不止一本,然后又缠着她送自己到门口。从宿雨家到他家的距离,可能一分钟都不用。

    他连这一分钟都不舍得浪费。

    道别后,陈宿雨转身打算回去,又被人拉住了手。和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不同的是,赵吟寒抓住了她的手,指尖的温度似乎比她的脸还要烫一些。

    “先别走呀,让我收点利息。”

    “什么——”利息。

    话没来得及完整说出口,被迎面而来的吻堵住。这个吻快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结束,陈宿雨抬手抚摸自己的唇,盯着后退一步的赵吟寒发愣。

    耳朵又红了,好烫。

    “那么,晚安,陈宿雨。”

    “明天见。”

    赵吟寒身上的味道似乎换了一种,不再是柑橘或者西柚,而是更趋近于植物的一种甘冽气息。枝头挂着尚未成熟的青皮果子,翘首等待成熟的时机。

    第二天,赵吟寒只字不提表白的事,指着手机界面上的海报问陈宿雨要不要去看音乐节,在七月上旬,地点是成都。

    “有你喜欢的乐队哦,确定不去吗?”

    “去的。不过现在,还能抢到票吗?”

    “当然了,因为我早就订好了门票。”

    他过于了解陈宿雨的心理想法,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一样。笃定她会答应一起去音乐节,所以提前买了门票。

    下午,学校组织毕业生返校估分。陈宿雨其实有些忘了自己当时怎么写的答案,每道题只零星地记了点步骤。

    好消息是与标准答案相差不大。

    “怎么样,还好吗?”赵吟寒估完分来找他,看表情应该是考得不错,“我们宿雨这么厉害,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陈宿雨放下答案册子,仰头看他,勾出浅浅的笑意,“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又可以做校友啦。”

    为了方便大家,谢师宴也定在了晚上。班费还剩了点,照生活委员的原话,意思是他先垫钱,倒时候再平摊。

    陈宿雨平时不太关注班里的同学,到酒店才发现好几个女孩烫了头发,甚至估完分特地回家换了裙子,连妆面都精致得足够亮眼。

    而她和赵吟寒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裤子,坐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赵吟寒悄悄问她,“陈宿雨,你怎么不化妆啊。”

    她直白坦言说自己不会,化妆品什么的于她而言,确实过于陌生。

    “没事,不化妆也很好看。自己觉得舒适就好,不必勉强迎合旁人的喜好。”

    “什么样的陈宿雨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