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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
    饭后在甲板上散步,施图南一语不发。李邽山左右看两眼,征求她意见道:“囡囡,我能牵你手么?”

    施图南被他突如其来的礼貌惊呆了。

    李邽山被她看的不自然,别过脸道:“老子说过要在人前尊重你。”

    “谢谢。”施图南表情认真。

    李邽山面色讪讪,挠挠鼻子没做声。

    施图南依在栏杆上问:“你说借他们两箱金条,是真的只借两箱?”

    李邽山看她道:“我为人不怎样,但我讲信用。我要是想劫完,就直接劫了。”

    “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什么?”

    “你竟然讲信用。”

    “我除了对你不讲信用,对别人都讲。”李邽山大言不惭道。

    施图南无语,看着茫茫夜色问道:“船还要多久靠岸?”

    “差不多两个礼拜。”

    “好快。”施图南轻喃。

    “快?”李邽山笑了笑。头一回听人说快。大部分人都是在船上数日子,迫不及待的等船靠岸。

    施图南仰头看月亮。李邽山看着她表情,脱口而出道:“想抽烟么?”他莫名的笃定,她这会就想抽烟。

    施图南点点头,他摸摸身上道:“在房间。”

    施图南随着他回房间,李邽山拿出包哈德门,替她划着火问:“什么时候学会的?”

    “国外学会的。”施图南倾着身子就着他手里火柴燃上,偏过头吐出口烟雾,缓缓坐在沙发上。

    李邽山自己也燃上支,歪坐在她对面说:“报上说你和你母亲一同去的美国?”

    “她学画,我念书。”施图南笑了笑,“抽烟就是她教我的。”

    “她画的很好,前年在上海办过展。不过现在不画了。”说完停顿了下,又道:“怀孕了,也就不画了。”

    “她是最早一批留洋的画家。很有前途。”施图南略带遗憾道。

    “你同你母亲好么?”李邽山猛吸一口烟看她。

    “好。她人很好。”施图南回答的毫不犹豫。

    李邽山看不惯她正襟危坐的姿态,弯腰把她鞋子脱了,指着贵妃沙发道:“侧躺着舒服点。”

    “我不喜欢。”施图南拒绝。

    “放轻松点。你这样端坐着很累。”

    “我不累。”施图南看他。

    “你躺下,不然我就亲你。”李邽山威胁她。

    施图南拘谨地躺下,李邽山替她搭上一条薄毯子,捧着本书坐在她对面,翻了两页道:“我给你读一个《木兰辞》”

    “是一首。”施图南纠正他。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机抒声……”

    “不闻机杼声。杼:织布的梭子。”施图南纠正他。

    “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李邽山一字一句读的认真,好似对面躺的是老师。“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鞍……”

    “西市买鞍鞯。鞍:是马鞍。鞯:是垫马鞍的东西。”施图南纠正他。

    “我知道。我骑过马。”李邽山有点烦,继续道:“南市买……这个我知道!南市买辔头,俗称马罩子!”

    “你很厉害。”施图南称赞他。但这句称赞把李邽山给惹毛了。他认为她小看人,当即黑了脸,背过身又读了一会,书一合:可去他娘的吧!老子不读了!

    “怎么不读了?”施图南问。

    “不读了。”李邽山有点气:“我新学了一首诗想读给你,你却老打断我。老子也念过学堂的!不过一时忘了没想起来!”

    “我错了。我不该在你认真读的时候中途打断。”施图南朝他道歉。

    李邽山很满意,又捡起书,面向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着她乖巧地躺着,心痒痒,眼睛盯着她腰身,嘴里打着商量道:“七妹,大哥想把把你的腰。”

    “大哥很好奇,七妹的腰这般细,大哥总觉得一双手就能握住。”

    施图南坐起来,双手掐住自己的腰,看他道:“对,就是一双手就能握。”

    “哦。”李邽山点点头,“果真同我想的那般细。”又垂头打量自己的腰,厚颜无耻道:“不如七妹帮我把把?看大哥的腰有多粗!”

    施图南穿上鞋子离开,不与这登徒子计较。李邽山跟上她道:“大哥送你回房间。”

    “不用。”

    “囡囡,大哥只在你面前这般。你不要同大哥计较。”李邽山的道歉犹如放屁。

    *

    隔日,施图南坐在梳妆镜前打扮,施图安盯着她的翡翠玉手镯,问道:“姐,你这手镯我怎么没见过?翠绿翠绿的真好看!”

    “我母亲替我戴上的。”施图南看着手镯道。

    “你母亲?孜君阿姨也在船上?”施图安惊讶。她几年前见过梅孜君一面,当时她送大姐回国。又激动地说道:“我好喜欢孜君阿姨,她才是真真正正的新时代女潮人。不被时代家庭束缚,潇潇洒洒的活出自己!”

    施图南笑了笑,没应声。

    “姐,真羡慕你有这样子的母亲。当年孜君阿姨的离婚官司打的太漂亮了!慧雯到现在提起都很崇拜!”施图安又纠结道:“我也很同情父亲,但内心又觉得父亲实在配不上孜君阿姨。”

    施图南偏过头戴着耳坠,对她的话不置一词。

    施怀瑜推门进来,在房间里闲转了一圈,偷看了眼施图南,朝施图安问:“下午茶你要穿什么?”

    “那条粉色的洋裙。”施图安笑道。

    “都穿好几回了。”施怀瑜撇撇嘴。

    “那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很好看。”施图安不在意道。

    施怀瑜拉开衣柜门,说道:“我帮你挑一件。”

    “三姐,那是大姐的衣柜。”

    施怀瑜充耳不闻,挑出件海水蓝小洋裙,在身上比划道:“这件真好看!”又看了一眼施图南,不情愿地把裙子放回去,沮丧地坐在沙发上道:“二姐这两天晕船的厉害,饭也不怎么吃,老犯恶心。母亲整日也病恹恹地歪在床上抽烟。”手指缠绕着蕾丝桌巾,用力一扯,有些撒气道:“船也不靠岸,我都快无聊死了!”

    “无聊就去睡觉。”施图南看她。

    “我不睡。”施怀瑜冲她道:“大姐你偏心!你就是偏心!你从来都偏心!你明明知道我想穿你那件蓝裙子,但你偏不松口。要是施图安说她想穿,你绝对就给了,从小到大你送给她多少样礼物?你又送给我们姐妹多少样礼物?说着抹抹泪,抽抽嗒嗒着不吭声。

    施图南看向她,看着她哭够了,心平气和道:“怀瑜,那些礼物都是图安说喜欢我才送她的。倘若你们姐妹说喜欢,我同样会毫不犹豫地送。但你们姐妹不说,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要是贸然地送你,你又阴阳怪气的嫌弃,我该怎么办?”施图南意味深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没有人愿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嫌弃。今后你们姐妹喜欢什么就同我说,如果不说,我就假装看不懂,我没精力去猜你们的心思。”

    “对呀三姐,你喜欢就同大姐说,这有什么关系?”施图安不解道。

    “我又不是你,没一点自尊心!”施怀瑜红着眼睛瞪她。

    “问大姐要礼物怎么就没自尊心了?我们是亲姊妹呀!”施图安嘟嘟囔囔道:“你有自尊心但你没朋友。”

    “那也比你强!”

    “我不觉得。大家都一致认为你同二姐太难相处了。我还好心替你们解释了几回。”

    “我要你管闲事了!她们就想被人捧着顺着,我偏不顺着!”

    “谁不想被人顺着?你同二姐就不想被人顺着?大家做朋友就是想要开心,你们偏逆着大家的心思来,还自以为自命清高……”施图安正说着,被施怀瑜丢过来一个抱枕。

    施图安砸回去,朝她道:“我才不怕你!”施怀瑜要过来打她,施图安围着沙发跑,气涨着脸道:“说不过就打人?无话可说就打人!”

    “你娘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你凭什么冲我叫嚣?”

    “你凭什么说我娘,你娘出身就很好?”姊妹俩扭打成一团。

    施图南在旗袍外罩了件针织衫,朝她们道:“我去餐厅了。”

    施怀瑜松开手,朝着她衣柜挑了几件洋裙,抱着哼地一声离开。

    *

    吃了早餐回来,施图南去了施怀瑾房间,她半趴在床边,朝着痰盂里呕吐。梁晚月顺着她背道:“早几天也不见晕船,怎么这会晕的厉害?要不要请医生过来?”

    “吃药了么?”施图南坐下问。

    “药都吐出来了。”梁晚月一脸心疼道。施图南观察着她面色,道:“请医生过来吧。”

    “不用,我想吃点酸梅子压压。”施怀瑾漱了漱口。

    “怀先已经帮你拿了,你躺着盖好别伤风了。”梁晚月去帮她倒茶,也给施图南倒了一杯,说道:“等船上岸就好了。”她这话也不知说与谁听,没人应声。梁晚月仍然不敢直视施图南,好像更怯了几分。

    施怀瑾捧着茶杯,看了眼梁晚月,犹犹豫豫地说:“等船靠了岸,我想同母亲出去另住。你也知道,母亲在府里被拘了半辈子,我想她后半生能自在些。”

    施图南点点头道:“也好。”

    “你同意我们出去另住?”施怀瑜没想会这么顺利,“可……可父亲过来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他会同意的。你们早晚要嫁人的。”施图南淡淡地说。

    施怀瑾眼里有掩不住的兴奋。踯躅了片刻问:“等分了钱,你拿着钱想做什么买卖?”又忙着解释道:“我怕我们有生意上的冲撞。”

    “你想把生意分开?”施图南看她。

    施怀瑾怔了下,立刻道:“分家当然也要分生意……”

    “你要分家?”施图南认真地看着她,“你从未经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