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屋前空地上搭起了灵棚，蓝曦臣和蓝忘机轮流守在棚前火盆前烧纸。
蓝家是望族，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非常多，茶水、饭菜、收礼、回礼都需要张罗和处理，父亲悲痛欲绝，叔父蓝启仁忙得团团转，蓝曦臣没有相关的经验，帮不上太多的忙，主要负责在棚前烧纸、照顾弟弟、给亲友们添茶水。
春寒料峭，夜间尤其寒冷，蓝曦臣尽量让叔父和长辈们晚上多回房休息，他带着弟弟整夜守在棚里。
江家和蓝家是世交，江枫眠和夫人第一天就来吊唁了，第二天傍晚，江枫眠带来了魏无羡。
厕纸事件才发生不久，蓝忘机气狠了，尽管魏无羡百般讨好，但他在幼儿园里还是不愿意和魏无羡说话，江枫眠对蓝启仁无奈地解释，“本来不该带小孩子来，无羡见忘机没来上学，一直问个不停，非要来看看忘机，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带他来。”
大人说话的时候，魏无羡已经很自然地跪在了蓝忘机身边，拿起纸钱往盆里扔。
魏无羡小心翼翼地说，“蓝湛，我不知道你拿小红花是想给你妈妈看的，我错啦，你别生我的气。”
魏无羡说着，小心地伸出手拽了拽蓝忘机身上的麻衣。
蓝曦臣轻声道，“母亲压根没有提起小红花，忘机没有怪你，无羡你和忘机一直都是好朋友，忘机？”
蓝忘机依旧端端正正地跪着，但他轻轻点了点头。
深夜，蓝启仁熬了一天，实在撑不住了进主屋小憩，蓝家的几位长辈还留在棚里照顾兄弟俩，江枫眠帮忙张罗到很晚才回家，他回家时想带走魏无羡，但魏无羡执意不肯回家，坚持要留下陪蓝忘机，江枫眠劝说了很久之后未果，只能一人回去了。
蓝曦臣嘴上跟着江枫眠劝说魏无羡，但是看魏无羡留下，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蓝忘机性子内向冷淡，在这个极度悲伤时刻，他很愿意有个活泼开朗的小朋友陪着弟弟说说话。
夜间风大，蓝曦臣让两个弟弟进棚里避避风，半夜里，他身上实在太冷，进棚想喝口热水，看到魏无羡和蓝忘机正靠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蓝忘机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贯严肃的神态中有一丝惶恐不安，轻声道，“兄长说母亲‘不在了’，我追问兄长什么叫‘不在了’，兄长偷偷哭了，叔父训斥我了。”
魏无羡也学着蓝忘机的样子，努力坐直，他听到蓝曦臣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了蓝曦臣一眼，蓝曦臣惊讶地在他的眼中发现了一丝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理解和悲哀。
蓝忘机目视前方，脸上满是执拗和坚定，“母亲说只要我和兄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就从医院回来陪我们，我只要乖乖的，就能再见到母亲了。”
魏无羡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握住蓝忘机的手，他刚抓住蓝忘机的手就惊呼了一声，“蓝湛你的手好冷啊。”，一边说着，一边把另一只手也覆上蓝忘机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和他。
蓝忘机试图抽回双手，魏无羡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牢牢拽住蓝忘机的手不让他抽回去，边暖蓝忘机的手边小声说，“我以后也乖乖的，不再害你拿不到小红花了。蓝湛，我陪你等。”
棚里负责照顾茶水的保姆递过来一杯热水，蓝曦臣默默喝完，又出去了。
蓝启仁休息片刻后，又赶了过来，想带兄弟俩回屋睡觉，他和蓝曦臣一起走进棚里，看到魏无羡和蓝忘机蜷在一起睡着了。
夜深人静，院子里回旋着冷风，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屋前的簇簇龙胆花随风款摆摇曳，缱绻万千，魏无羡穿了一件厚实的长外套，他脱了下来，盖在两人身上。两个小孩子紧紧依偎着蜷在大外套下，睡颜天真乖巧，彼此的双手紧握。
保姆想抱起两个孩子，蓝启仁摇摇头，阻止了她的行动。他先把依旧熟睡中的蓝忘机抱起来放到蓝曦臣背上，再自己抱起魏无羡，叔侄俩一起向主屋走去。
蓝曦臣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就觉得背上的弟弟在往下滑，蓝启仁停下脚步，却并不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侄子。蓝曦臣站定，抓牢弟弟的两条腿，把弟弟使劲向上托了托，再次迈开脚步。
寒风回旋，蓝曦臣感受到了背上的重量，也感受到了这具小小软软的身体的温暖，他突然真正明了了母亲在病榻上说的，“你们兄弟俩以后要互相照顾。”，也真正从心底接受了母亲‘不在了’的悲痛，被繁文缛节和两日两夜不休不眠强行压制住的悲伤突然喷薄而出。
蓝曦臣无声地大哭，一行行纵横的热泪地顺着脸颊淌到了脖颈里，也淌到了搂着他脖子的弟弟的手背上。
清河小学，秋日暖阳，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操场上有学生们追逐打闹的声音。
放学后，蓝湛静静地等在高年级的教室门口。
蓝曦臣隔着玻璃窗看到弟弟，很是高兴，赶紧收拾了书本离开教室，“怎么今天来找哥哥了？早上不是说要和无羡一起回家吗？”
蓝忘机抿着嘴不作声，扭过头去，蓝曦臣顺着弟弟的眼光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飞速运动中的重影——教学楼的楼梯把手是极具美感的旋转螺形，一个小男孩坐在光滑的木把手从最顶层高速呼啸而下，经过蓝家兄弟时还挥了挥手，“蓝大……”
蓝曦臣立即冲到楼梯边，向下看去——魏无羡滑到最下一层、快到扶梯把手尽头时，两手灵活向前，牢牢抓住身前的把手，在身形突然顿住的那一霎那间，一个270度空翻从木把手上翻到大厅空地上。
从楼顶一路滑下的惯性非同小可，魏无羡一手撑地，连翻了几个单手翻，从大厅里翻到楼前草坪上才停下。
魏无羡在草坪上站定，一腿前伸、屈膝、伸长手臂，做了一个朝天射箭的姿势。
楼上楼下同时爆出喝彩声，“魏无羡，牛啊！”，“魏无羡，再来一次！”
蓝曦臣的一个同学脱口而出，“我靠，这小孩牛啊！”
另一位同学温情突然脸色大变，抬头大吼，“阿宁，你给我从楼梯上下来，你敢学魏无羡作死……”
教室门口有几个废纸团，好学生蓝忘机一反平时爱护校园环境、随手捡纸屑的习惯，伸出脚，一下一下地踢着废纸团。
兰室寄宿高中，校园围墙外有一处路灯坏了，只能发出几丝极其黯淡的昏黄光线，几只小虫子围绕着不起眼的微光嗡嗡地飞翔。
魏无羡双手攀上围墙，先是探出头四下张望了一下，胳膊一使劲，灵巧地翻上了围墙。
墙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
魏无羡正要从墙上往下跳，看到墙下的人，悻悻地把一条腿收了回来，“蓝湛，你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夜色清新，月朗星稀，蓝忘机的周身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眼中也似有星光闪烁，他仰头看了魏无羡一会儿，无奈地伸出手。
魏无羡大喜，把装满零食和啤酒的背包递给蓝忘机，从墙上跃了下来。
进寝室后，魏无羡被蓝忘机压着去洗漱。洗漱后，魏无羡“腾”地滚上了蓝忘机的床。
初夏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些闷热，窗子半开着，轻风送爽，送进了楼下的幽幽花香，也送进了草丛中的啾啾虫鸣，魏无羡一直开心地笑着，停也停不下来的那种欢喜，“蓝湛，我要知道半夜溜出去买酒能到你房间蹭一晚，我早就出去买了。咦，今天周六，你怎么提早一天就回来了？”
蓝忘机放在书页上的手指蜷了一下，淡淡地回复，“老师知道你偷溜出去了，你现在回自己房间，一抓抓个准。你又为什么提早一天回学校？”
魏无羡一下子蔫巴了，“金子轩分化成Alpha了，我和江澄被虞夫人臭骂了一顿，赶出来的。”
蓝忘机疑惑地问，“虞夫人为什么要因为金子轩的分化骂你？”
魏无羡愤然，“一个成天花里胡哨、挠首弄姿的家伙居然分化成了alpha，简直没天理，%%￥￥@@……”
蓝忘机给了魏无羡一个不赞同的眼神，魏无羡咽回了后面几句粗口，“虞夫人一听说金子轩分化成了Alpha，立即约了金夫人喝茶。江叔叔不同意，说金子轩对我姐一直冷淡，虞夫人说……”
魏无羡坐直了身体，惟妙惟肖地模仿虞夫人，‘江枫眠，omega总是要嫁人的，你以为尊重孩子们、让他们自主选择婚姻就有好结果了？你以为我年轻时会知道我现在过的日子、会接受我现在的生活？”
魏无羡拆开一包薯片，“虞夫人和江叔叔吵得厉害，金夫人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拉完了’这个绰号跟了金子轩好几年，直到我给他起名‘金孔雀’，虞夫人放下电话就臭骂我，江澄这小子够义气，说‘金孔雀’是他取得，我和江澄就被一起赶了出来，只能早早回学校了。”
蓝忘机轻声提醒，“用手接着薯片，不要掉到床上。”
魏无羡嘴里含着薯片，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知道，今晚我也要睡这张床的。”
魏无羡又躺下了，继续喋喋不休，“真希望能自己住，没有江叔叔和虞夫人无休止的争吵，也没有虞夫人的责骂和唠叨，自从我姐分化成omega之后，虞夫人成天约了家里有适龄alpha男孩的姐妹团来家里吃饭打牌。周一到周五吃饭、打牌，周末我和江澄、阿姐回家后，吃饭、打牌、唠叨阿姐、骂我和江澄。”
隔壁寝室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兰室高中校规繁多，按校规，熄灯后寝室之间是不能乱窜的，魏无羡吓了一跳，立即停止了说话和啃薯片。
清亮的月光从窗口倾洒而入，两人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紧张和隐隐约约的笑容。
魏无羡压低声线，用蓝忘机勉强能听清的音量说，“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一起工作、租房子一起住。如果都娶了omega，两家人住在一起，omega做饭做家务，吃完饭，omega看电视打牌，你看书、我打游戏。”
蓝忘机攥着笔的指尖发白，“都娶了omega？”
魏无羡一时嘴快，“我一直以为我们中如果有人分化成omega，只可能是金子轩、聂怀桑或是你。现在连金子轩都是alpha、怀桑是beta, 看来你也至少也是beta。这样好，我一直担心你要分化成omega，我就不能和你一起玩了，我担心很久了……”
魏无羡的声音越来越低，蓝忘机回头一看，他拿着薯片的手已经垂在床沿，人已经睡着了。
让蓝启仁非常困惑、甚至有些胸闷的是，他眼中顽劣无比的魏无羡，居然和他苦心教育、从小就是学生典范的侄子蓝忘机在高考中考出了同样的高分，并列市状元，一起进了云深大学。
高中的光荣榜上，并列挂着蓝忘机和魏无羡的照片，蓝忘机正面面对镜头，不拘言笑，简直是证件照的典范照法；魏无羡微微侧脸，似乎在看一旁的蓝忘机，眉眼弯弯，咧开嘴笑得无比灿烂。
两个少年的眼神同样的清澈明亮，一如他们身上的白衬衣，纯粹而干净。
蓝家是望族，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非常多，茶水、饭菜、收礼、回礼都需要张罗和处理，父亲悲痛欲绝，叔父蓝启仁忙得团团转，蓝曦臣没有相关的经验，帮不上太多的忙，主要负责在棚前烧纸、照顾弟弟、给亲友们添茶水。
春寒料峭，夜间尤其寒冷，蓝曦臣尽量让叔父和长辈们晚上多回房休息，他带着弟弟整夜守在棚里。
江家和蓝家是世交，江枫眠和夫人第一天就来吊唁了，第二天傍晚，江枫眠带来了魏无羡。
厕纸事件才发生不久，蓝忘机气狠了，尽管魏无羡百般讨好，但他在幼儿园里还是不愿意和魏无羡说话，江枫眠对蓝启仁无奈地解释，“本来不该带小孩子来，无羡见忘机没来上学，一直问个不停，非要来看看忘机，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带他来。”
大人说话的时候，魏无羡已经很自然地跪在了蓝忘机身边，拿起纸钱往盆里扔。
魏无羡小心翼翼地说，“蓝湛，我不知道你拿小红花是想给你妈妈看的，我错啦，你别生我的气。”
魏无羡说着，小心地伸出手拽了拽蓝忘机身上的麻衣。
蓝曦臣轻声道，“母亲压根没有提起小红花，忘机没有怪你，无羡你和忘机一直都是好朋友，忘机？”
蓝忘机依旧端端正正地跪着，但他轻轻点了点头。
深夜，蓝启仁熬了一天，实在撑不住了进主屋小憩，蓝家的几位长辈还留在棚里照顾兄弟俩，江枫眠帮忙张罗到很晚才回家，他回家时想带走魏无羡，但魏无羡执意不肯回家，坚持要留下陪蓝忘机，江枫眠劝说了很久之后未果，只能一人回去了。
蓝曦臣嘴上跟着江枫眠劝说魏无羡，但是看魏无羡留下，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蓝忘机性子内向冷淡，在这个极度悲伤时刻，他很愿意有个活泼开朗的小朋友陪着弟弟说说话。
夜间风大，蓝曦臣让两个弟弟进棚里避避风，半夜里，他身上实在太冷，进棚想喝口热水，看到魏无羡和蓝忘机正靠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蓝忘机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贯严肃的神态中有一丝惶恐不安，轻声道，“兄长说母亲‘不在了’，我追问兄长什么叫‘不在了’，兄长偷偷哭了，叔父训斥我了。”
魏无羡也学着蓝忘机的样子，努力坐直，他听到蓝曦臣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了蓝曦臣一眼，蓝曦臣惊讶地在他的眼中发现了一丝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理解和悲哀。
蓝忘机目视前方，脸上满是执拗和坚定，“母亲说只要我和兄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就从医院回来陪我们，我只要乖乖的，就能再见到母亲了。”
魏无羡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握住蓝忘机的手，他刚抓住蓝忘机的手就惊呼了一声，“蓝湛你的手好冷啊。”，一边说着，一边把另一只手也覆上蓝忘机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和他。
蓝忘机试图抽回双手，魏无羡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牢牢拽住蓝忘机的手不让他抽回去，边暖蓝忘机的手边小声说，“我以后也乖乖的，不再害你拿不到小红花了。蓝湛，我陪你等。”
棚里负责照顾茶水的保姆递过来一杯热水，蓝曦臣默默喝完，又出去了。
蓝启仁休息片刻后，又赶了过来，想带兄弟俩回屋睡觉，他和蓝曦臣一起走进棚里，看到魏无羡和蓝忘机蜷在一起睡着了。
夜深人静，院子里回旋着冷风，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屋前的簇簇龙胆花随风款摆摇曳，缱绻万千，魏无羡穿了一件厚实的长外套，他脱了下来，盖在两人身上。两个小孩子紧紧依偎着蜷在大外套下，睡颜天真乖巧，彼此的双手紧握。
保姆想抱起两个孩子，蓝启仁摇摇头，阻止了她的行动。他先把依旧熟睡中的蓝忘机抱起来放到蓝曦臣背上，再自己抱起魏无羡，叔侄俩一起向主屋走去。
蓝曦臣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就觉得背上的弟弟在往下滑，蓝启仁停下脚步，却并不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侄子。蓝曦臣站定，抓牢弟弟的两条腿，把弟弟使劲向上托了托，再次迈开脚步。
寒风回旋，蓝曦臣感受到了背上的重量，也感受到了这具小小软软的身体的温暖，他突然真正明了了母亲在病榻上说的，“你们兄弟俩以后要互相照顾。”，也真正从心底接受了母亲‘不在了’的悲痛，被繁文缛节和两日两夜不休不眠强行压制住的悲伤突然喷薄而出。
蓝曦臣无声地大哭，一行行纵横的热泪地顺着脸颊淌到了脖颈里，也淌到了搂着他脖子的弟弟的手背上。
清河小学，秋日暖阳，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操场上有学生们追逐打闹的声音。
放学后，蓝湛静静地等在高年级的教室门口。
蓝曦臣隔着玻璃窗看到弟弟，很是高兴，赶紧收拾了书本离开教室，“怎么今天来找哥哥了？早上不是说要和无羡一起回家吗？”
蓝忘机抿着嘴不作声，扭过头去，蓝曦臣顺着弟弟的眼光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飞速运动中的重影——教学楼的楼梯把手是极具美感的旋转螺形，一个小男孩坐在光滑的木把手从最顶层高速呼啸而下，经过蓝家兄弟时还挥了挥手，“蓝大……”
蓝曦臣立即冲到楼梯边，向下看去——魏无羡滑到最下一层、快到扶梯把手尽头时，两手灵活向前，牢牢抓住身前的把手，在身形突然顿住的那一霎那间，一个270度空翻从木把手上翻到大厅空地上。
从楼顶一路滑下的惯性非同小可，魏无羡一手撑地，连翻了几个单手翻，从大厅里翻到楼前草坪上才停下。
魏无羡在草坪上站定，一腿前伸、屈膝、伸长手臂，做了一个朝天射箭的姿势。
楼上楼下同时爆出喝彩声，“魏无羡，牛啊！”，“魏无羡，再来一次！”
蓝曦臣的一个同学脱口而出，“我靠，这小孩牛啊！”
另一位同学温情突然脸色大变，抬头大吼，“阿宁，你给我从楼梯上下来，你敢学魏无羡作死……”
教室门口有几个废纸团，好学生蓝忘机一反平时爱护校园环境、随手捡纸屑的习惯，伸出脚，一下一下地踢着废纸团。
兰室寄宿高中，校园围墙外有一处路灯坏了，只能发出几丝极其黯淡的昏黄光线，几只小虫子围绕着不起眼的微光嗡嗡地飞翔。
魏无羡双手攀上围墙，先是探出头四下张望了一下，胳膊一使劲，灵巧地翻上了围墙。
墙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
魏无羡正要从墙上往下跳，看到墙下的人，悻悻地把一条腿收了回来，“蓝湛，你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夜色清新，月朗星稀，蓝忘机的周身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眼中也似有星光闪烁，他仰头看了魏无羡一会儿，无奈地伸出手。
魏无羡大喜，把装满零食和啤酒的背包递给蓝忘机，从墙上跃了下来。
进寝室后，魏无羡被蓝忘机压着去洗漱。洗漱后，魏无羡“腾”地滚上了蓝忘机的床。
初夏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些闷热，窗子半开着，轻风送爽，送进了楼下的幽幽花香，也送进了草丛中的啾啾虫鸣，魏无羡一直开心地笑着，停也停不下来的那种欢喜，“蓝湛，我要知道半夜溜出去买酒能到你房间蹭一晚，我早就出去买了。咦，今天周六，你怎么提早一天就回来了？”
蓝忘机放在书页上的手指蜷了一下，淡淡地回复，“老师知道你偷溜出去了，你现在回自己房间，一抓抓个准。你又为什么提早一天回学校？”
魏无羡一下子蔫巴了，“金子轩分化成Alpha了，我和江澄被虞夫人臭骂了一顿，赶出来的。”
蓝忘机疑惑地问，“虞夫人为什么要因为金子轩的分化骂你？”
魏无羡愤然，“一个成天花里胡哨、挠首弄姿的家伙居然分化成了alpha，简直没天理，%%￥￥@@……”
蓝忘机给了魏无羡一个不赞同的眼神，魏无羡咽回了后面几句粗口，“虞夫人一听说金子轩分化成了Alpha，立即约了金夫人喝茶。江叔叔不同意，说金子轩对我姐一直冷淡，虞夫人说……”
魏无羡坐直了身体，惟妙惟肖地模仿虞夫人，‘江枫眠，omega总是要嫁人的，你以为尊重孩子们、让他们自主选择婚姻就有好结果了？你以为我年轻时会知道我现在过的日子、会接受我现在的生活？”
魏无羡拆开一包薯片，“虞夫人和江叔叔吵得厉害，金夫人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拉完了’这个绰号跟了金子轩好几年，直到我给他起名‘金孔雀’，虞夫人放下电话就臭骂我，江澄这小子够义气，说‘金孔雀’是他取得，我和江澄就被一起赶了出来，只能早早回学校了。”
蓝忘机轻声提醒，“用手接着薯片，不要掉到床上。”
魏无羡嘴里含着薯片，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知道，今晚我也要睡这张床的。”
魏无羡又躺下了，继续喋喋不休，“真希望能自己住，没有江叔叔和虞夫人无休止的争吵，也没有虞夫人的责骂和唠叨，自从我姐分化成omega之后，虞夫人成天约了家里有适龄alpha男孩的姐妹团来家里吃饭打牌。周一到周五吃饭、打牌，周末我和江澄、阿姐回家后，吃饭、打牌、唠叨阿姐、骂我和江澄。”
隔壁寝室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兰室高中校规繁多，按校规，熄灯后寝室之间是不能乱窜的，魏无羡吓了一跳，立即停止了说话和啃薯片。
清亮的月光从窗口倾洒而入，两人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紧张和隐隐约约的笑容。
魏无羡压低声线，用蓝忘机勉强能听清的音量说，“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一起工作、租房子一起住。如果都娶了omega，两家人住在一起，omega做饭做家务，吃完饭，omega看电视打牌，你看书、我打游戏。”
蓝忘机攥着笔的指尖发白，“都娶了omega？”
魏无羡一时嘴快，“我一直以为我们中如果有人分化成omega，只可能是金子轩、聂怀桑或是你。现在连金子轩都是alpha、怀桑是beta, 看来你也至少也是beta。这样好，我一直担心你要分化成omega，我就不能和你一起玩了，我担心很久了……”
魏无羡的声音越来越低，蓝忘机回头一看，他拿着薯片的手已经垂在床沿，人已经睡着了。
让蓝启仁非常困惑、甚至有些胸闷的是，他眼中顽劣无比的魏无羡，居然和他苦心教育、从小就是学生典范的侄子蓝忘机在高考中考出了同样的高分，并列市状元，一起进了云深大学。
高中的光荣榜上，并列挂着蓝忘机和魏无羡的照片，蓝忘机正面面对镜头，不拘言笑，简直是证件照的典范照法；魏无羡微微侧脸，似乎在看一旁的蓝忘机，眉眼弯弯，咧开嘴笑得无比灿烂。
两个少年的眼神同样的清澈明亮，一如他们身上的白衬衣，纯粹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