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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江烟知是在沈漠然答应后的第三天见到江家人的,彼时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过的不成样子。

    江烟知看到他们这样,说不出难过,也说不出有多高兴,他有点悲凉,自己的过去居然就差点栽到了这群人的手里。

    他爹以为他来是救他们出去的呢,见到他眼睛都放光了,要不是旁边有人看着,他能直接冲过来。

    江烟知偷着握紧了手,吸了好几口气,直到沈漠然将他的手包住,才让他缓了过来。

    他看着江家人,就是这些人,曾经看着他就像一个破烂呀,他今天来是了却心愿的。

    他坐下,对着他爸问道:“你以前老说我是野种,我到底是不是?”

    “不是,你不是,”回答的不是他爸,他妈先开了口,声泪俱下的,似乎反省过了。

    “我当初确实是受不了毒打,跑过,我走的时候已经怀了你了,你小时候营养不好,所以生出来就很小,他们都以为你是早产,其实你只是体质弱……”

    “呵~”江烟知嗤笑,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我的老师他到底怎么……怎么没的?”

    “确实……确实是病没得,他挨打,没钱治,又岁数大了,就……就……”他妈说不下去了。

    江烟知想笑,他觉得这事情就很可笑,可是他一笑眼泪就停不住的往下流,他根本忘不了自己当年是怎么逃出去的。

    那个年迈的人,像托付遗嘱似的,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还有他这些年的私房钱,都塞给了他。

    他说:“乡村人愚昧,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老头子老了,再不甘心也走不动了,可你不一样,你的路还很长,从今往后,你要学会怎么为自己活着,毫无负担的活着。”

    他就是交代了那么一番话,就将他送走了。江烟知有时候会想,是不是那个时候,他的老师就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他竟然尽孝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下。

    江烟知颤抖的站起身来,说道:“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你们这群凶手,从现在开始,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当然了,你们好歹像牲口一样将我养大,我会在起诉你们的时候给你们请个被告律师。”

    江烟知话刚说完,他爹就炸了,可能知道自己完了,他倒是不怕了,指着江烟知骂道:

    “江烟知,你个小畜生,没听见你妈说你是我的种,你想断绝关系就断?今天老子出不去,等老子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啊……”他还没说完就被狱警抓着坐了回去。

    “在拘留所你还这么嚣张,老实一点。”

    江烟知不想看他们,头也不回的走了。沈漠然留在身后,没有急着出去,对着一众江家人道:

    “我叫沈漠然,很快你们会记住我的名字,我七年来打过几百场官司,无败绩,你们放心,这次也一样。你们想要机会出来找我们江医生的麻烦,首先得能迈得出这里,我非常期待我与各位在法庭现场的见面。再会。”

    可能是沈漠然与生俱来的气场,亦或是律师这个职业本来就让人敬畏,江家人竟真的让他镇住了,坐在凳子上一脸呆滞。

    沈漠然也不管,抬腿就往外走。他们开始慌了,趴在窗口一脸焦急的想要为自己求情,却没有机会了。

    犯错了就要承担责任,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惩。

    这些年,类似于江烟知这样的时候时有发生,可他从未这样愤怒,这样震感过。一个人单靠着愚昧无知和毫无根据的猜测,就能无所顾忌的去伤害别人,这样没人性的东西,骂他一声畜牲,可能畜牲都会觉得憋屈,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思绪,整理了下心情,出去找江烟知,他非常清楚,江烟知其实很善良,这些年一直在念旧,心底还存了一点期待,否则凭他,不至于过成如今的模样。

    警察局外面有棵松树,垂直垂直的,沈漠然找到他的时候,江烟知正摸着那棵松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漠然慢慢的走过去,没有刻意打扰,似乎怕吓到他。

    江烟知也没回头,不过他就是知道身后的人是沈漠然,他摸着那棵松树对沈漠然说道:“我的老师,他是我这辈子最尊敬,也最对不住的人。”

    “直到后来我学了很多的文化知识,我才知道他的文化并不高,他甚至讲课带着口音,好多字都读错,但是有一点他不会错,那就是他一直教我什么叫自爱。打从他教我开始,他就告诉我,为了自己活着,不叫自私,应该叫追求。”

    “他特别喜欢松树,以前他家院子里也有一棵。他说这东西好养的很,风吹日晒皆是运气,雷霆雨露都是锻炼,越练越刚,人也如此。”

    “在来的路上,我早就想好了,我同江家人恩断义绝,算是给他的交代。他能为了我连自己都搭进去,我不能因为我的怯懦辜负了他。沈漠然,你能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我跟你的老师想法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你更爱自己,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沈漠然从后面拥住他道。

    江烟知靠在他怀里一僵,随后喃喃了一句“我最近话好像越来越多了。”说完自己噗嗤一下乐了,接着笑出了声,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

    有点恣意,更多的是放松。沈漠然知道,对于那些沉重的过往,江烟知是彻底的释怀了。

    沈漠然也陪着他笑,帮着他擦干脸上的泪水,领着他坐回车里,一路慢行,沿途的风光都在眼前,江烟知又那么灵动。

    沈漠然不觉间将车就停在了路边,将身边的人搂过来便吻了上去,车子里的音乐声掩盖了难耐的呻吟声。

    原来,战胜怯懦的自己,跟不堪的过去说再见也没有那么难。

    两人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江烟知只觉得脑子里一直炸着烟花,似乎有点美。等他清醒过来,那个亲吻他的人温柔的对他道:

    “等你想去了,我们就去看你的老师。”后来他又补了一句:

    “无论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