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时，他刚刚收起办公室的折叠床，秘书进来说中建的王梓小姐在前台等他，领带还未系好，如睡眼般惺忪挂在脖子上,王小姐二十八岁，穿黑色羽绒服戴贝雷帽，寒暄北京的天气，顺便伸手为他系好领带，王小姐指尖微凉，隔着衬衫的料子划过他脖子，他略往后缩了缩，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心虚，那块地方，应该有一块红紫的吻痕。聊了一会儿天，无非就是手上两个项目的走向，又准备聊些更轻松的，和上司打了声招呼，确定没有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情，就提前半小时下班，和王小姐约了五点晚餐，去一家离公司不远的日料店，这两天在杭州没有好好吃饭，随陈思凡点没有营养的外卖，摆盘精致的刺身上来居然都有点恍惚，王小姐开一瓶梅酒，他做出相谈甚欢的样子，矜持的拒绝了酒，方便饭后送她回家。不合时宜的一条微信，来自陈思凡——现在吃避孕药还来得及吗？

    他的心紧张的跳了一下，抱歉要出去回一个电话，王小姐很知趣，成年人总有不能向外喧声的秘密，示意他随意。拨通陈思凡的电话，首先传来的是喝水吞咽的声音

    “你怎么样了？“

    “刚吃过药了，你紧张什么？“

    “画画完了？“

    “嗯，我要睡了，好困。“

    “嗯。“

    想再说一句晚安的时候，陈思凡已经挂断电话。他再进去和王小姐吃饭，到八点左右，没有应陈小姐的要求去看电影，把她送回了家，然后他再拐回去。他在北京有一个精致的两居室，花了前十年的积蓄背了二十年的债，简单在浴室冲澡之后去书房检查了一下工作，今晚意外的清闲，连球赛都很寂寞，拨通她的电话，关机…原来是真睡了，他也回卧室，可是睡不着，就拿起手机翻和陈思凡的微信记录

    “现在吃避孕药还来得及吗？“

    好歹后知后觉还知道避孕，难道不会算安全期吗？糊涂的毛头丫头，无论多激情的时刻，成年人都会有安全的底线，这次他居然忘了，小姑娘才二十二岁，应该是想到后怕才问他的。上网找了安全期的算法，然后在微信上教给她，末了他自嘲，还想有下一次吗？

    陈思凡一觉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翌日七点，室友还没起，怕吵到她，杭州的冬天也确实太冷了，下床在满屋的画材中摸到空调，开暖风继续在床上赖着玩手机，打开微信第一条消息是导师的催稿，第二条是张奇的安全期算法，她想这个男人严谨认真得可以，但连生理期都算不准的人算安全期未免有些太难为人，干脆全推给他。张奇醒来第一份工作是捏着手机帮她算安全期，想想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子，陈思凡怕麻烦，这不是给陈思凡找麻烦，是给他自己。

    杭州之行似乎没有给两人的生活带来太大波澜，偶尔陈思凡室友不在的晚上，张奇会和她视频，她拥挤凌乱的寝室和他的居室格调反差太大，偶尔也会对她无意间从睡衣下露出的锁骨感到失神，她说她大学的时候听过一个笑话，工科生和艺术生有生殖隔离，他脸黑了一截，她就没心没肺的笑开了。那时她已经躺在床上了，十一点准时熄灯，画面黑掉了，除了笑声之外就是她窸窸窣窣翻被子滚床榻的声音，说了再见挂断电话，燃起无名的燥火，如果她再大三五岁就好了，这张床，这间房，还有他，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