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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未妨惆怅是清狂
    自前几日小葡萄第一次给了他母亲一脚之后,但凡甘棠正做着什么事情的时候顿了一下,或是同他说话的时候“嘶”了一声,程渊就知道又是肚子里那个小家伙不安生了。

    奈何父亲再怎么严厉地警告小葡萄不要欺负母亲,小葡萄一样照踢不误。倒是甘棠怕程渊真的把小家伙吓到了,便再不允许程渊对着她的肚子教训小家伙。

    程渊知甘棠不喜闷在一处,时常带她去柴桑城中转转。

    因着柴桑举办问道大会的缘故,柴桑城中都比平时热闹不少。酒肆茶馆里,有来参加比赛的羽士侃着大山,也有普通的百姓聊着四处听来的赛事八卦。

    午时,程渊问小二要了包间,叫了几道招牌菜,和程渊去顶楼用膳。

    二人坐好之后,程渊问:“可觉得乏累?”

    甘棠摇头,笑:“小葡萄像我,出来玩就不觉得累。”

    程渊闻言也笑,伸手覆上甘棠的小腹。

    甘棠便撑着头,看程渊的笑容。

    程渊说:“你看什么?”

    甘棠还是撑着头笑:“我饿了。”

    程渊闻言便要叫小二催菜,被甘棠拉住:“想吃鱼。”

    “我叫小二先上鱼。”

    甘棠拉着程渊不让他走:“想吃大鱼。”

    这下程渊明白了。于是坐回座位,吻上甘棠的唇。

    一吻终了,甘棠又笑起来。

    程渊说:“你笑什么?”

    “笑鱼哥哥愈发出息了。”

    ——*——

    他二人的初吻是在两人把所有话说开,相约游历时。

    那日许是晚膳时分,许是在一间酒楼,许是说了些什么,甘棠一时情动,便在程渊嘴角啄了一口,亲完还笑眯眯地看着程渊。

    也不知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还是甘棠过于坦诚直率的目光,竟叫程渊的双颊染上一抹绯红,就像彼时天边的落霞。

    程渊突然皱了眉,又灌了自己一大杯茶水,结果愣是呛到了,在一旁咳个不停。

    甘棠一边笑,一边帮程渊顺气。待至程渊的咳嗽终于停下来,甘棠就托着头,凑到程渊面前说:“鱼哥哥,你是不是害羞了。”

    那是甘棠第一次叫程渊“鱼哥哥”。

    程渊说不清这三个字有什么魔力,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听到这三个字时越发急促的心跳,就像第一次听她叫自己“阿渊哥哥”一样。

    不,不一样。比那时更甚。

    甘棠看着程渊比之前更红的脸颊,还有躲躲闪闪不敢看向自己的目光笑得愈加放肆。

    她说:“鱼哥哥,你就是害羞了。”

    程渊盯着桌面的饭菜,嗫嚅了半天才张开嘴:“叫人看见,不好。”

    甘棠不以为意,她仍旧托着头,大半个身子跨过酒桌,凑到程渊面前,再次给了他一个吻。

    这次甘棠没有吻在嘴角上,而是覆上了他的唇。

    许是加了些调笑意味,甘棠的唇只轻轻一触,便离开了。

    二人之间维持着极其危险的距离,稍有不慎,两人的唇便又会撞在一起。

    甘棠就这样看着程渊的眼睛,笑着说:“那鱼哥哥到底要不要?”

    程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手将酒桌拍至一旁,然后一把抱过甘棠吻了上去。

    甘棠本也是害羞得不行,只是看程渊的反应太过可爱,才强撑着逗他。

    这会儿见程渊动作,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程渊,齿关也很快被人撬开。

    程渊这样吻了一会儿,又放开甘棠,说:“把眼睛闭上。”

    甘棠的大脑还是空的,程渊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程渊见甘棠乖巧地闭上双眼,便又将唇覆了上去。

    许久之后,直至甘棠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气,才挣扎着离开。

    红着脸在程渊怀里待了半天,抬起头看向程渊,见那人的两颊比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又清醒过来。甘棠看向自己身边,才发现程渊不知何时布了结界,叫外人看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于是甘棠又笑起来。

    从那之后,甘棠就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挑逗程渊,看那人什么反应。

    毕竟是女孩子,刚开始甘棠自己也害羞,后来觉得能在程渊脸上看见不同的颜色,自己再羞都值。奈何伎俩用得多了,人也就免疫了,现在的程渊再被挑逗只会淡定地给予回应,留甘棠自己闹个大红脸。

    甘棠调笑程渊“愈发出息”,程渊倒也没反驳,只暗暗忖度等小葡萄出来以后,要叫甘棠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出息。

    甘棠虽猜不出程渊在想什么,但从表情来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哼”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程渊见甘棠这副反应,一时没忍住上扬的嘴角,察觉到时又假咳了一声,问:“下午想做什么?”

    “想去城外走走。”

    ——*——

    甘棠和程渊最终也没有出城,因为他二人向城门走去时看见了王胖子的婆娘,就是那个想毒杀婆婆却不慎杀了自己儿子的女人。她丈夫王胖子逃脱时用了法阵困住甘棠一族,害甘棠昏迷,程渊一直在追查,却没有找到线索,不想二人竟已逃到柴桑。

    那女子显然也看见了甘棠——瞳孔猛地收缩,转头便消失在人潮之中。

    甘棠与程渊对视一眼,知道对方都看见了那个女子。

    甘棠说:“你去追,我回酒楼等你。”

    程渊点了头,追着女子消失之处而去。

    甘棠回到酒楼,叫了一壶茶。

    直到冒着热气的茶变得冰冷,程渊才回来。

    甘棠问:“抓到了吗?”

    程渊摇头:“先回去,此事有蹊跷。”

    ——*——

    程渊路上将经过告知于甘棠,大致就是他一路追着那个女子,眼见女子翻墙进入陈氏府邸,却未惊动任何人。程渊意识到此人只怕是陈氏的人,不敢贸然出手,又不知陈氏调查甘棠是何居心,故将甘棠送回客院休息后,就立即去寻程澹商量。

    虽说程渊叫甘棠在客院休息,但发生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她是无法休息的。

    甘棠心里乱,怕被旁人看出不对劲,便叫门生都下去,自己皱着眉坐在藤椅上等程渊。

    陈杰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院门没关,陈杰越敲了敲门,便向院内走入,见甘棠坐在藤椅上,行了一礼道:“程三夫人。”

    甘棠说:“陈管事有事吗?”

    “我听门生说,程三公子带着夫人急匆匆地回来,怕这边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陈管事有心了。没什么事,只是我突然觉得不舒服,想回来歇着罢。”

    “我去叫医师。”陈杰越说完这句话便要离开。

    甘棠忙叫住他:“不用了陈管事,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休息就好,这会儿已经无碍了。”

    “夫人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叫人找我。”

    “有劳陈管事。”

    陈杰越先道“应该的”,又问:“程三公子不在吗?”

    “宗里有事,他与宗主议事去了。”甘棠又说:“陈管事找他吗?”

    “没有,只是程三公子与夫人感情甚好,陈某奇怪既然程三夫人身体不适,三公子怎会不在身边。”

    就算甘棠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陈杰越是来试探的,却是不知陈杰越此来是否是为了那个女子。

    是故甘棠说:“好似是有什么急事要立刻商议的。我不过有些疲累,休息一会儿便是。”

    陈杰越闻言微笑:“既然夫人无事,陈某就告辞了。”

    “陈管事,等一下。”甘棠叫他,“您这会儿可有别的事忙?”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甘棠笑:“那便没有。”

    甘棠起身走向室内,说:“陈管事等我一下。”

    再回来时甘棠手里多了一碟点心,甘棠说:“我一个人无聊得很,既然陈管事来了,就劳烦陈管事陪我聊聊天。”

    陈杰越闻言走到院内的石桌旁,拿起茶杯倒了两杯茶。

    甘棠说:“这是我做的梨花糕,请陈管事尝尝。”

    “多谢程三夫人。”

    甘棠指了指石凳:“陈管事请坐。”

    陈杰越虽是应了,但并未坐下。

    甘棠又坐回藤椅上,说:“陈管事别介意,阿渊他嫌石凳凉,不叫我坐,若等下被他发现我坐在那里,怕是会生气的。”又道:“陈管事坐吧。”

    陈杰越见甘棠坐下,也就坐下了。

    甘棠说:“陈管事尝尝我的手艺吧。”

    陈杰越又要起身道谢。

    甘棠说:“我把陈管事当朋友,陈管事就别拘谨了。”

    陈杰越没有应,但拿起一块梨花糕放入口中,道:“很好吃。”

    甘棠轻轻笑了笑。

    陈杰越说:“夫人是用这树上的梨花做的吗?”

    甘棠点点头:“点心好吃,这棵树可是最大的功臣。”

    “也是夫人手巧。”

    甘棠看向梨树,说:“不少人嫌梨花腥臭,不愿种在自家庭前。”

    “但也有人觉得梨花清香。”

    “你呢,陈管事,你怎么觉得?”

    “蔽芾甘棠,有何不好?”

    甘棠回过头看陈杰越,陈杰越亦回视。

    片刻后,陈杰越笑:“陈某没有感觉,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以前有个人很喜欢送我有梨花的东西,簪子要雕成梨花、曲谱也是颂梨花的。”

    “爱屋及乌。”

    “可能吧。”

    “后来您嫁给他了?”

    “没有。”甘棠深深地看着陈杰越,一字一顿地说:“后来我杀了他。”

    陈杰越笑:“我以为是程三公子。”

    甘棠也笑:“他那人,哪里会做这些。”

    “您真的很在意周凌。”

    见甘棠的目光瞪来,陈杰越又说:“难道夫人刚刚说的不是他吗?”

    “陈管事何出此言?”

    “程三夫人恕罪,陈某只是听说过些关于程三夫人与那位周公子的陈年旧事,妄加猜测罢了。”

    “哈哈哈。”甘棠大笑,“陈管事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

    “陈某嘴笨,若是哪句话说得不对还请程三夫人多担待。”

    “我倒觉得陈管事是故意的。”

    “夫人多虑了。”

    “陈管事一直对我有敌意。”

    陈杰越闻言,轻笑了一下:“怎么会。”

    甘棠说:“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要提起那个喜欢送我梨花物件的人吗?”

    “不知。”

    “他当初好奇我是谁,还因此伤害了不少我在意的人。”甘棠垂下眼眸,“如果还有人试图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会像当初杀了他一样,杀掉这些人。”

    陈杰越但笑不语。

    “而且就算大家猜到是我做的,也找不到证据。”甘棠抬起眼眸,“我做得到,不是吗?”

    “夫人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甘棠笑:“闲来无事,随便聊聊。”

    “我倒是有一个问题,只是可能会冒犯到夫人。”

    “你问。”

    “那个您杀的人,就不是您在乎的人了吗?”

    甘棠看着陈杰越,沉默了许久,然后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如果不是……我真的要相信你就是他了。”

    “夫人说什么?”陈杰越没有听清甘棠的话。

    甘棠自嘲地笑笑:“那个女子呢,因陈管事而死的女子是你在乎的人吗?”

    “我听闻夫人最不喜辩道,可依陈某看,夫人若参赛,定是要得一甲的。”

    “陈管事说笑了。”

    陈杰越端起茶杯,将表情掩在茶杯之后。

    甘棠也没有再说话。

    陈杰越等了很久,二人还是沉默,于是他唤了一句:“程三夫人?”

    甘棠没有回应。

    陈杰越走近,才发现甘棠的呼吸平稳,已然进入梦乡。

    陈杰越想笑,事实上他也的确笑了出来,他伸手想摘掉落在甘棠发梢的落花,却在即将碰到花瓣时停住。

    陈杰越敛了脸上的笑容,朝甘棠行了一礼便向院外走去,走时还带上了门。

    不等将门关严,陈杰越又退回院中,看了看甘棠,转身走向内室。

    再出来时,陈杰越手上多了一床被子。

    陈杰越将被子轻轻搭在甘棠身上,然后伸手摘掉了甘棠发梢的落花。

    直至他真正离开客院,甘棠才睁开眼,沉沉地看着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