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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烦意乱
    姜茂忙了一个上午,趁吃饭的空档看了眼微信,群里有十几条未读信息,葛洲坝依然对小龙虾耿耿于怀。

    姜茂回了条:夜市的小龙虾很脏。小龙虾要剪头去虾肠才能吃。

    赵平壤也附和了条:小龙虾要用刷子一只只地刷。这样吃了不闹肚子。

    葛洲坝回:谁吃小龙虾会一只只地刷?刷了也煮不好。

    赵平壤回:还好。小龙虾先热油里过一下,捞出来备用。重新起油锅,葱姜蒜花椒辣椒段爆香,然后倒小龙虾,放糖和调料翻炒,用啤酒炖一会就好。

    葛洲坝发了组流口水的表情包,回他:我买原材料,我们去你家煮吧!

    赵平壤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回她:我没什么意见。你们商量。

    商量你个头。

    姜茂怀疑他在扮猪吃老虎。

    果然,葛洲坝@了她:我们去老赵家吃小龙虾吧!

    姜茂回:今晚我有事。

    葛洲坝问:下周末呢?

    姜茂犹豫了下,回:好。下周末吧。

    葛洲坝发了一组动态图,回她:吃完我们去飙摩托?!

    姜茂回:好。

    赵平壤正在吃凉拌面,压根没想姜茂会答应。正想着怎么回复,门外有人喊:“小赵,义乌的货到了没?”

    赵平壤朝外探了下头,见来人,起身说:“刚跟踪了,下午三四点会到。”

    “行,到了给个信,这批货急!”来人说。

    “行,到了第一时间派送。”

    等客户离开,赵平壤坐下看微信,群里已经安静了,他编辑了条:都吃什么……给删掉,点开姜茂的私信:吃什么给我说,我提前备食材。

    五分钟、没回。

    十分钟、没回。

    他收了办公桌的碗筷,端到后院的洗手池刷。刚拧开水,手机微信响了,他立刻折回来看,是客户下得单,让去辆车提货。

    ……

    傍晚五点回家,他轻轻开了门,先看了一圈客厅,又打开冰箱看了看,拿出里面的一盘水果放在餐桌上数。

    草莓早上有十八个,现在有十三个。

    黄桃也少了一个。

    他转身回卧室,趴在枕头上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又拿过粘毛器在地上滚了圈,粘到了两根长头发。

    他把长发取下来,夹在了一本书里,里面一共夹了十九根头发。

    做完这一切他惊觉诡异和毛骨悚然。

    像一部美国惊悚片。

    一个变态遇上了另一个变态。

    他立刻摇摇头,把这不寒而栗地想法赶走,迅速挑了一件T恤熨平,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他订了七点的话剧。

    *

    姜茂六点四十到了大剧院,找到自己的位置,正要坐下,抬头,看见了斜后一排角落的赵平壤。

    她微信他:你不是看过了?

    赵平壤回她:二刷。

    刷你个头。

    赵平壤回:我带了红酒。

    ……

    姜茂回头。

    赵平壤朝她示意红酒杯。

    姜茂回:你怎么带进来的?

    赵平壤回:饮料允许带,红酒也能。

    姜茂没再理他。

    赵平壤又回:我旁边有空位。

    他的位置在D区,不是很好,有空位。

    姜茂挣扎了会,猫着腰过去。

    刚坐好,舞台的帷幕被拉开,话剧要开始了。赵平壤递给她一杯红酒,她左右看了眼,顺着椅子缓缓蹲下,接过杯子偷偷地喝。

    赵平壤小声地说:“只要不影响别人,一般没事儿。”

    姜茂一听就明白他是惯犯,也没跟他讨论素质的问题。她就微微地蜷缩着,一面喝一面透过前排座椅的空隙看向舞台。

    果然有一种别样的享受与刺激。

    喝完最后一口,她扶着椅子坐好,认真地看。上半场结束,有十五钟的中场休息,赵平壤从背包里取出红酒,又给她倒了一杯。

    姜茂蹲下问:“你怎么不喝?”

    赵平壤说:“就一个酒杯。”

    姜茂品了口,没接话。

    赵平壤拿给她一枚榛果巧克力,随后扶着椅子缓缓蹲下看着她喝。

    姜茂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递给他酒杯道:“再喝就上头了。”

    赵平壤接过,嘴贴着杯沿小啜了一口。姜茂掰了一块巧克力给他,俩人低声聊了会剧情。

    赵平壤又喝了一口,姜茂眼尖地看见他喝的位置上有她留下的口红印,随即别开眼,坐回了座椅。

    剧场的灯暗了,下半场开始了。姜茂有点晕晕乎乎,感觉自己有点飘,舞台上演得什么她压根就没看明白。只是几道璀璨交错的人影。

    赵平壤坐回了座椅,贴着她耳朵说:“我好像有点晕了。”

    姜茂胳膊肘撑着座椅扶手,她想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但脚掌酥麻站不起来。

    赵平壤察觉她状态不对,凑过来问:“怎么了?”

    “你别跟我说话。”姜茂心烦意乱。

    赵平壤明显愣了下,端正了身子好好看剧,再没与她说话。

    姜茂眼睛盯着舞台,努力压制着翻涌上来的思绪。她脑海是一帧帧画面,九年前的,在密不透风的空间,欢愉的,可耻的,禁忌的。

    她前排一对情侣聊天,男人说:“蛇是恶魔的化身,其实也是另一个夏娃。不是蛇引诱了夏娃,而是夏娃没能战胜心中的魔。”

    “什么啊。”

    “蛇,亚当,夏娃都是上帝创造的,上帝明白蛇有多狡猾,还是默许了他们同时存在伊甸园……换一种细思极恐的说法,伊甸园里也许压根就没有蛇……”

    “好了好了,看剧了。”女人打断他。

    姜茂决定要离开这里,她猫着腰出来座位,朝着门口方向去。赵平壤拿着背包追出来,小声地问:“怎么了。”

    姜茂没理他,一个劲要出去,下来拐角楼梯发现是消防门,门给反锁了。赵平壤安抚她说:“这是消防通道,我带你去正门。”

    角落太暗,姜茂忽然想摸他脸,想着手就摸了上去。赵平壤先是一怔,而后用脸蹭了蹭她手心,姜茂猛然惊醒,有点无措道:“抱歉……我把你认作致和了。”话落察觉不妥,立刻挽回道:“我有点喝多了。”

    “没事儿。”赵平壤轻声说了句。

    姜茂张张嘴,没说出话。

    “没事儿。”赵平壤又说了句。

    姜茂嘴角干干地扬了个弧度,点点头,也没再说话。

    赵平壤扯住她手腕,引着她出了剧场。

    出来剧场,他先在卖品区买了杯冷饮给她,随后给她讲后面的剧情。

    姜茂喝着冷饮随他出了剧院,晚风一吹,生出一股恍然如梦的念头。她扭头看了赵平壤一下,莫名的也就释怀了。

    赵平壤见她释怀,也就不再说话,陪着她一路静默地往回走。俩人立在路口等红灯,看着来往的车辆,缓缓对视了一眼。

    姜茂先开口,“你是怎么来的?”

    ……

    俩人又原路折回剧院开车。路上经过一处花坛,赵平壤随手折了枝花给她,姜茂笑了笑,捏着花茎在手上来回转。

    “你……”

    “你……”

    俩人同时开口。

    姜茂看他:“你先说。”

    赵平壤正要说,手机响了,是姜豫安打来的,他先是埋怨了一通,说你这孩子不懂事,回来三年也不来家里坐坐。接着又聊着会,留了易妁秋小区的地址,让他抽空过去坐坐。

    赵平壤挂了电话,笑道:“姜叔还是老样子。”

    “嗯,我爸一点没变。”姜茂附和。

    “我这两天去看看秋姨和姜叔,”赵平壤双手插口袋道:“我妈早就催我去,我一直说去,也一直没空。”

    “你妈不催,你就不打算去?”姜茂反问。

    赵平壤先是一愣,随后道:“不是,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姜茂看他。

    “你刚要说什么?”赵平壤岔开话。

    “什么?”

    “我接电话之前,你准备说什么?”赵平壤问。

    姜茂想了想,说了句:“我忘了。”

    到了停车场,俩人告了别,赵平壤准备上车,姜茂忽然喊住他,问道:“你话剧票是在哪订的?”

    赵平壤不解,老实回答道:“大麦网。”

    姜茂说:“我方便看一下么?”

    赵平壤秒懂她意思,打开手机,找着自己的订单,“我早一个礼拜前就订了。今天这张票是有人五折转让,我看便宜才买的。”

    姜茂也察觉自己小人之心,也就没好接话。

    赵平壤为力证自己清白,打开订单详情,就差把手机怼到她脸上。

    “行了,”姜茂推开他手机,“知道了。”

    *

    姜茂这晚睡得不好,她先是在梦里被蛇惊醒,随后反反复复睡不着,天亮刚閤上眼,就接到一通易妁秋的电话。她前院长的儿子要结婚,婚礼这天伴娘少了一位,想临时请姜茂当一下伴娘。

    不到六点易妁秋就来接她,姜茂打着哈欠从公寓楼下来,易妁秋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没睡好?”

    姜茂系着安全带道:“有点。”

    易妁秋发动着车说:“也不知道伴娘服合不合身。”

    “能穿就行了。”姜茂不在意道。

    “你没洗脸?”易妁秋看她。

    姜茂抽了张纸巾擦擦眼角,“我想着有化妆师,也就没洗脸。”

    “这是什么逻辑。”易妁秋应了句。

    姜茂突然哎呀了一声,拍着脑门问:“我爸是不是也要来参加婚礼?”

    “应该会。”

    “前几天他说要参加婚礼,让我帮他选两件衣服,我全给忘了。”

    “他平日都光着身子?”易妁秋问。

    ……

    “妈,你前天是不是给舅舅买了两件衣服?”姜茂拿出手机问。

    易妁秋专注地开车,没接话。

    “借我爸穿一会,让他吃完饭就脱了。”

    姜茂给姜豫安打电话,让他中午下班先回家,换了衣服再去参加婚宴。说着扭头问易妁秋,“妈,衣服在哪搁?”

    好一会,易妁秋才说:“在主卧斗柜的第三个抽屉。”

    姜茂朝电话里交代了句:“你不要把衣服弄脏了。”说完挂了电话。

    易妁秋把车缓缓靠边停下,看她道:“衣服就给他穿吧,我回头再给你舅舅买。”

    姜茂怔了一下,“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真忘了。”随后打开微信播放语音,昨天夜里十点,姜豫安问她衣服买了没,她回了句买了。

    “我爸就朝我开了这一次口,我不想说我忘了,”姜茂说:“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了。”易妁秋知道自己误会了。

    “我有钱,我现在转给你。”说着就转了十万过去。

    易妁秋一看这金额,立刻把钱退回去,“不用了。”

    姜茂又把钱转过来,易妁秋好笑道:“行行行,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我才没生气。”姜茂反驳道。

    “还说没生气,怎么不转一百万过来?”易妁秋又把钱退给她,软着语气道:“你舅舅下个月生日,回头你给他买两身衣服就行。”

    姜茂收回了钱,半天说了句:“你们都老为难我干什么?你们有本事就正面较量……”

    “我怎么听说你赵叔叔患了食道癌?”易妁秋岔开话问。

    “哪个赵叔叔?”姜茂看她。

    “平壤的爸。”

    “是不是搞错了?我没听赵平壤说过。”

    “应该是发现的及时,病情控制住了,”易妁秋说:“我也是听人提了句,平壤去年把他家房子抵押了,上个月才把钱还上。”

    “这话是平壤舅舅在饭桌上跟人说的。家属院不是规划着要拆,应该是有人想买他家那套房子。”

    姜茂没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