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知道一个秘密
话本里何止没说成亲前要先了解人类，话本里连人类是个什么东西都没有细说。我这荒山出生荒山长大的妖，怎么可能知道人类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别问我啊，你又了解人类几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我这句话说完，宋初辞脸色更不好了。
我想缓和气氛，只好又巴巴上前问道：“宋初辞，你在这长安城待了多久了啊？十年？百年？”
“多久了？”宋初辞抬起头看了眼夜空中若有若无的星星，这才喃喃自语道，“五百零一载。”
我掰着指头数了数，这宋初辞来长安城的时候，我呀……还是个刚发芽的小苗苗呢。
“可真是缘分。”我有些讨好的看着宋初辞，“我也正好修了五百零一载呢。”
宋初辞看了我一眼，脸色并未有所缓和。
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那小狱卒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当日大堂之上见过的师爷，以及白日里去过谛仙楼的那些官差。
师爷走上前对着宋初辞拱了拱手：“有劳宋掌柜了。”随即对身后官差吩咐道，“县太爷要夜审秦生，你们几个……去把这个消息给扩散出去。”
官差应声而去。
很快秦生就被从大牢里带了出来，我看到秦生马上就跑了上去，我刚想要开口和秦生解释白瓷的事情，谁知道秦生率先开了口：“姑娘，白瓷是被官府抓去了吗？”
我知道他是因为没看到白瓷心慌，赶紧摇头。
“没有……”答应了秦生要照顾白瓷，结果因为贪杯弄丢了白瓷，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错，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她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秦生听到这里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不在官府手上就行。”他叹了口气，随即强撑着挤出了一抹笑容，“多谢姑娘。”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秦生。”我趁那官差不注意，凑上前小声和他说道，“那宋初辞法力高超。”
“他一定会捉到后山花妖，还你和白瓷姑娘清白的。”
谁知道那秦生听完我的话，轻轻摇了摇头：“姑娘，周老爷的死的确是秦某所为，那花妖本就是我求来的。”
“什么？”秦生这话让我多少有些惊愕，“你在胡说什么？我知道你是担心白瓷想要保护她，但是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那明明是花妖……”
“姑娘。”秦生脸上表情是从未有的轻松，“先前瓷儿在，我不方便说出真相。但是这件事的确是秦某请的后山的大仙娘娘。”
秦生说他了解白瓷性格，他深知若不在当晚救她出来，她恐怕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秦生就去后山的“大仙娘娘”庙里拜了一宿，由此遇到了去觅食的花妖，那花妖念他一番痴情才答应会在当晚去周府帮他救出白瓷。
“这些日子麻烦姑娘了。”秦生说完跟上了官差的脚步，而我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跑到宋初辞跟前把秦生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谁知道宋初辞却不觉得意外。
“宋初辞，”我不免有些替花妖担忧起来，“那花妖要是被你捉到了会不会被酿酒？”
宋初辞深深看了我一眼，并未做出回答。
我只好寄希望于那花妖可别再出现了。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一早就知道那花妖是秦生找来的？所以才觉得用秦生可以引来那花妖？”
宋初辞没有回答，不过倒也没有否认。
“宋初辞。”我还是没忍住为花妖求了情，“若那花妖真的出现了，你不能网开一面？！”
宋初辞不愿理我，我却无端生起气来：“这件事说起来都怪那周老爷，若不是他要强娶白瓷姑娘，怎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依我看，这周老爷死有余辜，那秦生和花妖分明都是无辜的！”
宋初辞提醒我道：“谛仙楼只管妖界的事。”
这宋初辞不提谛仙楼还好，这一提我更生气了：“这谛仙楼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是非不分，没有天理！”
宋初辞冷笑出声：“天理？！这世道什么时候有过天理！”
我到底是年纪小话本子看得也不多，一时之间被宋初辞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生被带去了大堂，秦生供认不讳，只说是自己偷溜进周府做的，和其他人无关。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把秦生给救走时，此前在大牢前和宋初辞缠斗的花妖就出现了。她上来就丢出杀招打伤了大堂上的官差，那县太爷被花妖吓破了胆，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只有那师爷还算冷静，高喊着让官差上前捉人。
一直做壁上观的宋初辞这才出手，这一次他没有再留情面，几招就打败了花妖。
花妖倒地的瞬间，秦生突然扑过去挡在了宋初辞面前。
“求求你，放过她吧。”
宋初辞冷着脸看着秦生：“你知道你身后的人是什么人吗？”
秦生用身体死死护着身后的人，他仰着脸看着宋初辞：“我知道，她是我的瓷儿。”
秦生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朝着他背后的花妖看过去，那斗篷下那张苍白的脸的确有点眼熟。
“秦郎。”她取下了斗篷，含情脉脉朝着秦生看过去。
“怎么回事？”我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移动，“我们不是要捉的是花妖吗？怎么会是白瓷，白瓷……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生有些抱歉地看着我：“姑娘，秦某没有骗你，那日我的确是求了后山的花妖帮我，只是那花妖晚了一步，她到的时候，瓷儿……”
秦生不忍再说下去。
“死了。”宋初辞干脆补充道。
什么？白瓷……死了？那眼前这个人是……这下不只是我，秦生身后的白瓷也一脸错愕。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手：“不可能！不可能！”
“我没有死！我还好端端活着，我怎么可能死呢？！”白瓷伸手抱住了头。
秦生转身紧紧抱住了白瓷：“瓷儿。”
“秦郎，”白瓷猛地一下推开了秦生，她瞪大眼睛看着秦生，“你快告诉我，他是骗我的，我还活着……我没有死！”
秦生避开了白瓷的目光。
宋初辞盯着白瓷：“成亲当晚，你分明已命丧周府！你究竟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没有，没有……当晚……”白瓷使劲儿摇着头，“当晚，周老爷……他，他走了进来，来了个女人，女人……”
白瓷蓦地睁大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没有，没有人救我，是我……是我……”
“是我杀了他！”
秦生扑上去紧紧地把白瓷抱紧了怀里：“瓷儿，不要怕，我在，我在。”
“那日，我藏了金簪的，我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可是……”
白瓷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宋初辞冷冷说出真相：“那金簪并未伤到周老爷，而你在挣扎间却被那金簪刺中了胸口。”
“他活该！”白瓷突然从秦生怀里挣扎了出来，她愤怒地看着众人，“你们知道他，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为什么！我都快要死了，他还不愿意放过我，为什么！”
“我恨他！我要亲手杀了他取了他的心肝！”
……
我并不知道那晚周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隐约感觉到对白瓷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事情。所以，她弥留之际才会因为怨恨和不甘催生出了魄，而那魄竟然附到了房间里的花身上，那花藤一点点缠上白瓷的身体，而后死去的白瓷又活了过来，她剖去了周老爷的心肝。
秦生找到的花妖终究是晚到了一步，她看着白瓷对周老爷剖心取肝，她本想带走她，但是无奈感知到了宋初辞的逼近。她没能救下白瓷，却也不愿白瓷落在谛仙楼手上，因此故意去引开了宋初辞。
而白瓷，她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了，她也不知道眼前这残忍的事情是自己所为，她在那个瞬间又做回了白瓷，做回了周府新过门的五夫人。
妖很难躲过谛仙楼的法宝，但是偏偏那白瓷还介于魄和妖之间，并未完全成为妖，所以宋初辞才没能发觉。
一切真相大白，躲在桌子底下的县太爷这才从爬了起来，他朝着宋初辞喊道：“宋掌柜，你快，你快捉住这妖女啊！”
秦生闻言死死地护着怀中的人。
“瓷儿，不要怕。”秦生伸手温柔地为白瓷拭去泪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他抬头看向宋初辞，“不管什么后果，我都愿意和瓷儿一起承担，还请掌柜成全。”
“捉妖除妖本就是谛仙楼职责！ ”眼看宋初辞要有所行动，我眼睛一闭直接朝着秦生和白瓷冲了上去，“师父！这花妖交给我了！”
我说完就朝着白瓷出了手，手在碰到秦生胳膊的瞬间对着两人眨了眨眼：“打我。”
白瓷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对着我出了手，在我向后倒去的瞬间，她低声说了一句“多谢”，就带着秦生朝着衙门外而去。
宋初辞本想追出去，但是看到我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他只好停了下来。
“怎么样？”
他不问倒还好，他这一问我随时觉得我自己要昏死过去。
“完了！我胸口好痛，我可能要死了！”这做戏自然要做全套，为了能让白瓷和秦生顺利从宋初辞手中逃脱，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场来了个假死。
周围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我甚至听到了师爷的惊呼声：“宋掌柜，你徒弟……”
“喊郎中，快！”
那宋初辞倒是淡定的很，他直接把我拦腰给抱了起来：“不用了，我带她回谛仙楼医治。”
宋初辞说完就抱了我往外面走，我隐约还听到了县太爷焦急的声音：“那凶手可怎么办？”
……
“要装到什么时候？”这刚出衙门，宋初辞就开口拆穿了我。
“我没有装，”我跳到地上，站稳之后装模作样的伸手捂住胸口，“我胸口真的好疼！”
宋初辞白了我一眼，抬腿往前走。我生怕宋初辞再去追白瓷和秦生，于是追上去询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是不是回谛仙楼啊。”
说完我还故意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着实有点困了。
“唐阿九，”宋初辞瞥了我一眼，“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违背谛仙楼的规矩了。”
规矩？什么规矩？那本厚的能砸死人的书吗？我撇撇嘴，只当没听到他说的话。
“宋初辞，”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挺好奇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白瓷姑娘所为的？”
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些画面，我后知后觉：“县太爷公开审理案件那天？所以，你那天才那么好心允许我凑热闹啊。”
“脑子倒还有点用。”宋初辞轻轻叹了口气，“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
“那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你带她回来那天。”宋初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多少有点难看，“我那天去了趟周府。”
我这才明白过来，宋初辞那天为何如此生气。他刚查明了白瓷是妖的事情，就看到我……这个谛仙楼里的人把白瓷从大牢中给带了出来。不过，我看向身边冷冰冰的人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也不算什么冷心肠啊，至少当时他对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我把我的猜想告诉了宋初辞，本意是想夸他这个人，谁知道他听完之后，脸彻底垮了下来。
“唐阿九，你以为这世间死人生魄是常见的事情？我没确定之前怎么可能动手？谛仙楼第一条：不能伤人！”
“可是……”我实在不能相信这宋初辞就是无情无义之人，“那天晚上，你……你也没有动手抓她。”
“你还好意思说？”宋初辞冷冷看了我一眼，“那天若不是你喝多了缠着我要讲故事，我怎么可能让她走出谛仙楼？”
宋初辞说完甩袖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僵在原地。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初辞回到谛仙楼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我一时睡不着忍不住又开始翻那些带来的话本子。这话本子看着看着我又担心起了白瓷和秦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有没有逃出这长安城。我这思来想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准备去院子里赏会儿月。这月亮没赏到，倒是看到了小石桌上放着的酒壶，我这手刚要伸过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宋初辞的声音。
“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我伸手指了指石桌上的酒坛：“来帮你收酒坛啊。”
宋初辞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径自在旁边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可以喝一杯么？”我眼巴巴地看着宋初辞手中酒杯，“就一杯！”
“不行。”宋初辞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
但是下一秒他手中的酒杯就落到了我手里。
宋初辞似乎没想到我会动手抢，他神色微怔：“你……”
他话还没说完，那杯酒已经下了我的肚子，我眯着眼前朝着宋初辞看过去。下一秒，那些被我遗忘的画面竟然悉数出现在眼前。
我想起来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那天我和宋初辞正在喝酒，就看到白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当时的白瓷看上去好奇怪啊。她的奇怪让我想到了荒山上那些夜晚游荡的小妖，于是我就抓住宋初辞要给他讲荒山的事情。
“宋初辞，”我紧紧抱着他的腿，死活不让他走，“不行，你一定得听我讲！我啊，知道一个秘密……”
好像就是那个时候，白瓷从谛仙楼跑了出去的。
“唐阿九，”宋初辞重重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明白，神女为何要把你这种没用的小妖塞进谛仙楼？”
我没用？我怎么没用了！我只不过天资差了点，这有什么，有朝一日找到个好师父教教我不就行了！
“我只是差一个师父……师父……诶？”混混沌沌中我朝着宋初辞跪了下去，“师父，师父……我要拜师……”
拜师之后呢？我好像还和宋初辞说了什么。
“师父……我和你说了吗？我啊，知道一个秘密……”
“就是……荒山以前住着人类。”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里……到处都是人……”
“你别问我啊，你又了解人类几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我这句话说完，宋初辞脸色更不好了。
我想缓和气氛，只好又巴巴上前问道：“宋初辞，你在这长安城待了多久了啊？十年？百年？”
“多久了？”宋初辞抬起头看了眼夜空中若有若无的星星，这才喃喃自语道，“五百零一载。”
我掰着指头数了数，这宋初辞来长安城的时候，我呀……还是个刚发芽的小苗苗呢。
“可真是缘分。”我有些讨好的看着宋初辞，“我也正好修了五百零一载呢。”
宋初辞看了我一眼，脸色并未有所缓和。
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那小狱卒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当日大堂之上见过的师爷，以及白日里去过谛仙楼的那些官差。
师爷走上前对着宋初辞拱了拱手：“有劳宋掌柜了。”随即对身后官差吩咐道，“县太爷要夜审秦生，你们几个……去把这个消息给扩散出去。”
官差应声而去。
很快秦生就被从大牢里带了出来，我看到秦生马上就跑了上去，我刚想要开口和秦生解释白瓷的事情，谁知道秦生率先开了口：“姑娘，白瓷是被官府抓去了吗？”
我知道他是因为没看到白瓷心慌，赶紧摇头。
“没有……”答应了秦生要照顾白瓷，结果因为贪杯弄丢了白瓷，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错，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她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秦生听到这里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不在官府手上就行。”他叹了口气，随即强撑着挤出了一抹笑容，“多谢姑娘。”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秦生。”我趁那官差不注意，凑上前小声和他说道，“那宋初辞法力高超。”
“他一定会捉到后山花妖，还你和白瓷姑娘清白的。”
谁知道那秦生听完我的话，轻轻摇了摇头：“姑娘，周老爷的死的确是秦某所为，那花妖本就是我求来的。”
“什么？”秦生这话让我多少有些惊愕，“你在胡说什么？我知道你是担心白瓷想要保护她，但是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那明明是花妖……”
“姑娘。”秦生脸上表情是从未有的轻松，“先前瓷儿在，我不方便说出真相。但是这件事的确是秦某请的后山的大仙娘娘。”
秦生说他了解白瓷性格，他深知若不在当晚救她出来，她恐怕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秦生就去后山的“大仙娘娘”庙里拜了一宿，由此遇到了去觅食的花妖，那花妖念他一番痴情才答应会在当晚去周府帮他救出白瓷。
“这些日子麻烦姑娘了。”秦生说完跟上了官差的脚步，而我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跑到宋初辞跟前把秦生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谁知道宋初辞却不觉得意外。
“宋初辞，”我不免有些替花妖担忧起来，“那花妖要是被你捉到了会不会被酿酒？”
宋初辞深深看了我一眼，并未做出回答。
我只好寄希望于那花妖可别再出现了。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一早就知道那花妖是秦生找来的？所以才觉得用秦生可以引来那花妖？”
宋初辞没有回答，不过倒也没有否认。
“宋初辞。”我还是没忍住为花妖求了情，“若那花妖真的出现了，你不能网开一面？！”
宋初辞不愿理我，我却无端生起气来：“这件事说起来都怪那周老爷，若不是他要强娶白瓷姑娘，怎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依我看，这周老爷死有余辜，那秦生和花妖分明都是无辜的！”
宋初辞提醒我道：“谛仙楼只管妖界的事。”
这宋初辞不提谛仙楼还好，这一提我更生气了：“这谛仙楼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是非不分，没有天理！”
宋初辞冷笑出声：“天理？！这世道什么时候有过天理！”
我到底是年纪小话本子看得也不多，一时之间被宋初辞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生被带去了大堂，秦生供认不讳，只说是自己偷溜进周府做的，和其他人无关。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把秦生给救走时，此前在大牢前和宋初辞缠斗的花妖就出现了。她上来就丢出杀招打伤了大堂上的官差，那县太爷被花妖吓破了胆，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只有那师爷还算冷静，高喊着让官差上前捉人。
一直做壁上观的宋初辞这才出手，这一次他没有再留情面，几招就打败了花妖。
花妖倒地的瞬间，秦生突然扑过去挡在了宋初辞面前。
“求求你，放过她吧。”
宋初辞冷着脸看着秦生：“你知道你身后的人是什么人吗？”
秦生用身体死死护着身后的人，他仰着脸看着宋初辞：“我知道，她是我的瓷儿。”
秦生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朝着他背后的花妖看过去，那斗篷下那张苍白的脸的确有点眼熟。
“秦郎。”她取下了斗篷，含情脉脉朝着秦生看过去。
“怎么回事？”我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移动，“我们不是要捉的是花妖吗？怎么会是白瓷，白瓷……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生有些抱歉地看着我：“姑娘，秦某没有骗你，那日我的确是求了后山的花妖帮我，只是那花妖晚了一步，她到的时候，瓷儿……”
秦生不忍再说下去。
“死了。”宋初辞干脆补充道。
什么？白瓷……死了？那眼前这个人是……这下不只是我，秦生身后的白瓷也一脸错愕。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手：“不可能！不可能！”
“我没有死！我还好端端活着，我怎么可能死呢？！”白瓷伸手抱住了头。
秦生转身紧紧抱住了白瓷：“瓷儿。”
“秦郎，”白瓷猛地一下推开了秦生，她瞪大眼睛看着秦生，“你快告诉我，他是骗我的，我还活着……我没有死！”
秦生避开了白瓷的目光。
宋初辞盯着白瓷：“成亲当晚，你分明已命丧周府！你究竟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没有，没有……当晚……”白瓷使劲儿摇着头，“当晚，周老爷……他，他走了进来，来了个女人，女人……”
白瓷蓦地睁大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没有，没有人救我，是我……是我……”
“是我杀了他！”
秦生扑上去紧紧地把白瓷抱紧了怀里：“瓷儿，不要怕，我在，我在。”
“那日，我藏了金簪的，我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可是……”
白瓷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宋初辞冷冷说出真相：“那金簪并未伤到周老爷，而你在挣扎间却被那金簪刺中了胸口。”
“他活该！”白瓷突然从秦生怀里挣扎了出来，她愤怒地看着众人，“你们知道他，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为什么！我都快要死了，他还不愿意放过我，为什么！”
“我恨他！我要亲手杀了他取了他的心肝！”
……
我并不知道那晚周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隐约感觉到对白瓷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事情。所以，她弥留之际才会因为怨恨和不甘催生出了魄，而那魄竟然附到了房间里的花身上，那花藤一点点缠上白瓷的身体，而后死去的白瓷又活了过来，她剖去了周老爷的心肝。
秦生找到的花妖终究是晚到了一步，她看着白瓷对周老爷剖心取肝，她本想带走她，但是无奈感知到了宋初辞的逼近。她没能救下白瓷，却也不愿白瓷落在谛仙楼手上，因此故意去引开了宋初辞。
而白瓷，她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了，她也不知道眼前这残忍的事情是自己所为，她在那个瞬间又做回了白瓷，做回了周府新过门的五夫人。
妖很难躲过谛仙楼的法宝，但是偏偏那白瓷还介于魄和妖之间，并未完全成为妖，所以宋初辞才没能发觉。
一切真相大白，躲在桌子底下的县太爷这才从爬了起来，他朝着宋初辞喊道：“宋掌柜，你快，你快捉住这妖女啊！”
秦生闻言死死地护着怀中的人。
“瓷儿，不要怕。”秦生伸手温柔地为白瓷拭去泪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他抬头看向宋初辞，“不管什么后果，我都愿意和瓷儿一起承担，还请掌柜成全。”
“捉妖除妖本就是谛仙楼职责！ ”眼看宋初辞要有所行动，我眼睛一闭直接朝着秦生和白瓷冲了上去，“师父！这花妖交给我了！”
我说完就朝着白瓷出了手，手在碰到秦生胳膊的瞬间对着两人眨了眨眼：“打我。”
白瓷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对着我出了手，在我向后倒去的瞬间，她低声说了一句“多谢”，就带着秦生朝着衙门外而去。
宋初辞本想追出去，但是看到我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他只好停了下来。
“怎么样？”
他不问倒还好，他这一问我随时觉得我自己要昏死过去。
“完了！我胸口好痛，我可能要死了！”这做戏自然要做全套，为了能让白瓷和秦生顺利从宋初辞手中逃脱，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场来了个假死。
周围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我甚至听到了师爷的惊呼声：“宋掌柜，你徒弟……”
“喊郎中，快！”
那宋初辞倒是淡定的很，他直接把我拦腰给抱了起来：“不用了，我带她回谛仙楼医治。”
宋初辞说完就抱了我往外面走，我隐约还听到了县太爷焦急的声音：“那凶手可怎么办？”
……
“要装到什么时候？”这刚出衙门，宋初辞就开口拆穿了我。
“我没有装，”我跳到地上，站稳之后装模作样的伸手捂住胸口，“我胸口真的好疼！”
宋初辞白了我一眼，抬腿往前走。我生怕宋初辞再去追白瓷和秦生，于是追上去询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是不是回谛仙楼啊。”
说完我还故意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着实有点困了。
“唐阿九，”宋初辞瞥了我一眼，“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违背谛仙楼的规矩了。”
规矩？什么规矩？那本厚的能砸死人的书吗？我撇撇嘴，只当没听到他说的话。
“宋初辞，”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挺好奇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白瓷姑娘所为的？”
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些画面，我后知后觉：“县太爷公开审理案件那天？所以，你那天才那么好心允许我凑热闹啊。”
“脑子倒还有点用。”宋初辞轻轻叹了口气，“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
“那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你带她回来那天。”宋初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多少有点难看，“我那天去了趟周府。”
我这才明白过来，宋初辞那天为何如此生气。他刚查明了白瓷是妖的事情，就看到我……这个谛仙楼里的人把白瓷从大牢中给带了出来。不过，我看向身边冷冰冰的人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也不算什么冷心肠啊，至少当时他对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我把我的猜想告诉了宋初辞，本意是想夸他这个人，谁知道他听完之后，脸彻底垮了下来。
“唐阿九，你以为这世间死人生魄是常见的事情？我没确定之前怎么可能动手？谛仙楼第一条：不能伤人！”
“可是……”我实在不能相信这宋初辞就是无情无义之人，“那天晚上，你……你也没有动手抓她。”
“你还好意思说？”宋初辞冷冷看了我一眼，“那天若不是你喝多了缠着我要讲故事，我怎么可能让她走出谛仙楼？”
宋初辞说完甩袖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僵在原地。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初辞回到谛仙楼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我一时睡不着忍不住又开始翻那些带来的话本子。这话本子看着看着我又担心起了白瓷和秦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有没有逃出这长安城。我这思来想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准备去院子里赏会儿月。这月亮没赏到，倒是看到了小石桌上放着的酒壶，我这手刚要伸过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宋初辞的声音。
“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我伸手指了指石桌上的酒坛：“来帮你收酒坛啊。”
宋初辞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径自在旁边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可以喝一杯么？”我眼巴巴地看着宋初辞手中酒杯，“就一杯！”
“不行。”宋初辞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
但是下一秒他手中的酒杯就落到了我手里。
宋初辞似乎没想到我会动手抢，他神色微怔：“你……”
他话还没说完，那杯酒已经下了我的肚子，我眯着眼前朝着宋初辞看过去。下一秒，那些被我遗忘的画面竟然悉数出现在眼前。
我想起来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那天我和宋初辞正在喝酒，就看到白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当时的白瓷看上去好奇怪啊。她的奇怪让我想到了荒山上那些夜晚游荡的小妖，于是我就抓住宋初辞要给他讲荒山的事情。
“宋初辞，”我紧紧抱着他的腿，死活不让他走，“不行，你一定得听我讲！我啊，知道一个秘密……”
好像就是那个时候，白瓷从谛仙楼跑了出去的。
“唐阿九，”宋初辞重重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明白，神女为何要把你这种没用的小妖塞进谛仙楼？”
我没用？我怎么没用了！我只不过天资差了点，这有什么，有朝一日找到个好师父教教我不就行了！
“我只是差一个师父……师父……诶？”混混沌沌中我朝着宋初辞跪了下去，“师父，师父……我要拜师……”
拜师之后呢？我好像还和宋初辞说了什么。
“师父……我和你说了吗？我啊，知道一个秘密……”
“就是……荒山以前住着人类。”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里……到处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