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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林嘉楠去巴黎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方佳兰经常借故向陆小西打听楚语盈的消息,实则是为了听到林嘉楠哪怕只字片言的信息。陆小西对她的小心思看得真切,却从不点破,只告诉她,他们在巴黎高等商学院学习,会遇上许多稀奇古怪的教授,不过,凭着他们的聪明才智,同教授们斗智头斗勇时总能将那些歧视中国人的教授气得无可奈何。他们还遇上了一个好房东,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听说林嘉楠的父亲曾在一次地震中救过她的命,所以,对林嘉楠非常照顾。

    那太好了!她从心底为林嘉楠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他在异国会不习惯,现在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学业不成问题,生活有人照料,更重要的是,有个貌美如花的女生——楚语盈陪着他,他应该过得很惬意吧。

    他和楚语盈会走到一起吗?每想到这一点,她心里就禁不住泛过一阵阵的酸楚。也许从此真的要和他离散,从此各奔天涯了。

    林嘉楠的哪怕一丝信息都可以令她回味许久,她想起陆小西说林嘉楠的父亲曾在一次地震中救过那位法国老太太。

    地震!

    她的母亲正是在地震后遭遇车祸去世的。前不久她去古城西安,也亲身经历了一场地震,虽然只是一场虚惊。

    纵然心里盛着再多的心事,她还是得微笑着去给小查理上法文课。她希望小查理的生活能更阳光一些,希望他幼小的心灵不要被阴霾所占据。

    “查理,你的手怎么了?”方佳兰一看到查理,不由得惊呼道。

    小查理倔强地保持沉默。她拉过他的手臂,仔细察看他的小手,发现手心已是通红,略微有些肿。

    “怎么回事?是被打的对不对?”她焦急地问,查理点点头。

    “谁这么狠心,竟然下手这么重?”

    “我考得不好,妈妈生气了就打我。”

    “你考了多少分?”

    “语文98分,数学97分,英语100分。”

    方佳兰惊奇地说:“已经很优秀了呀,为什么还要打你?”

    正说着,陈小姐板着脸进来了,说道:“查理,你再不用功学习,就别想见到你爹地!”

    不料,小查理气鼓鼓地说:“我才不要见到他,永远都不要见他!”说完,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小姐,我们可以谈谈吗?”方佳兰认真地说。陈小姐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傲,侧过脸去并不看她。

    “查理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希望陈小姐对他不要要求太过严格了,这样反倒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

    “方老师,你并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查理的父亲非常优秀,他曾在中国留学,希望他的儿子也能比所有的人都优秀。查理这次考得非常糟糕,只是班上的第三名,照这样下去,他以后出国了,怎么能超过那些法国的小孩?”陈小姐激动地说。

    陈小姐的一席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也要求她每次考第一,如果哪次没能考第一,她都会蜷缩在角落里偷偷流泪,愧疚好几天。她从查理身上,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一个被自己最亲的人拿着鞭子在背后不断驱赶的人,一个内心自卑,却故作坚强的人。不行,一定不能让小查理重复自己的悲剧!

    她鼓起勇气对查理的母亲说:“陈小姐,你希望查理优秀到哪种程度呢?全校第一?全区第一?全市第一?还是全国第一?查理还是个孩子,他不是学习机器!你对他的高标准,只会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希望你可以让小查理的童年更轻松一些。”

    陈小姐沉默了许久,才冷冷地说:“对不起,方老师,请不要将你的一套教育理论强加在我头上,你已不适合当查理的家庭教师了。我会立即将你的薪酬结算给你。”

    陈小姐将一沓钱递给她,她数了数,发现多给了三百元。她将多付的钱退给陈小姐,说道:“谢谢你,我只拿我应得的。”

    拿了不菲的课时费,她背着硕大的背包走出查理家,可她的心却无法轻松起来。对不起,小查理,姐姐不能再教你法语了,希望你能早日见到你远在法国的父亲,再见了。

    她又失业了,所幸陈小姐刚给的一千多元还够她维持几个月的生活。明天,她又要开始重新寻找新的工作了。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又不断寻找的过程。只是,有些东西遗失在路途中了,怎么找也找不回。唯一能找到的只有自己的那个家,虽然那个家残破不堪,虽然家里只有个整日少言寡语的父亲。

    回到家时,家里依旧冷冷清清的,客厅里没有人,来到卧室,见父亲正在整理他和母亲的房间。他正呆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一个古旧的木头盒子。

    “爸,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一见她回来了,方父急忙将盒子放到手边的一个箱子里,神情看上去异常慌张。他怪异的举动反倒引起了方佳兰的注意。

    “爸,你继续擦吧,我出去就是了。”说完,转身走出房间,却用余光偷偷观察父亲的神色。

    十几年来,她都是在看父亲的脸色中长大的,对于父亲的一举一动她再熟悉不过了。父亲一咬牙,她就知道父亲一定是生气了,有时她会坚持同父亲据理力争,多半时候,她选择隐忍;父亲一抽烟,她就明白他要么是在想母亲,要么是在为她担忧;父亲如果突然说许多话,那一定是喝了许多酒,否则,平时他一天也难得说上几句话。

    父亲转过头,见她出去了,才放心地将木头盒子放进一个用了几十年的大箱子里。

    方佳兰正在对面的卫生间里,父亲的一举一动,她透过镜子看得一清二楚。父亲一定有心事,并且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在那个木盒子里。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在同父亲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父亲是猫,她是老鼠。父亲越不让她做的事,她越想做;父亲越不让她看的东西,她越想看。

    哈,这次,她这只狡黠的小老鼠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