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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三合一】
    天色隐约有些暗,暖阳阁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坐在镜台前的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旁的丫鬟拿着米粉慢慢的往她脸上刷去。

    “安柳,你刷的薄些,用不着那么的白。我本就体弱,今日阿夜迎娶墨姑娘过门,我再打扮的白些,也不怕给人招了晦气。咳咳咳。”女子制止住了安柳还打算铺一层的手,安柳皱了皱眉:“世子妃别这般折煞自己,再说了,世子今日说得好听些是迎娶,难听些也就是纳妾罢了。”说完又绕到后方给女子顺了顺气才将一旁的胭脂拿了起来,桃花的香气在屋子中散开,安柳轻轻的摸了一点点往女子的两颊扑了上去。待一旁的安格将热水端上来后,安柳将手上的胭脂洗去才开始选眉笔。

    说是眉笔,不过就是一只小小的螺黛。安柳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拿了起来:“世子妃今日想用什么样的眉形呢?”

    “羽玉眉吧。”女子说完温柔的笑了笑,将眼睛轻微的阖上休息。安柳轻轻叹了口气:“是,世子妃。”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女子才缓缓睁眼:“咳咳咳,安柳,今日不贴花钿了。”

    “是,世子妃。”安柳停下手中寻找花钿的动作,转身将唇纸拿了起来:“世子妃今日点面唇吗?”

    “不了,点出来也不好看。”女子轻轻地抿了一下唇纸,然后任由安柳在自己的嘴唇上晕染。

    安柳将唇脂磨好后轻轻退下,周嬷嬷便上前来,手脚麻利的编了一个朝云近香髻。

    安琴那边也将衣裳选好,轻轻地搭在架子上。

    女子安格和安柳扶着走到屏风后面,任由安琴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咳咳咳。咳咳咳。”女子刚穿好衣服便用力的咳了起来,在一旁候着的安翠立马将帕子递了过来。女子摇了摇头,将周嬷嬷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又吐了出去:“我没事了,走吧。去晚了,娘那边也等不起。”

    “是,世子妃。”众人跟在女子的身后。

    正院一片忙碌,大红色的喜字挂在舒华院的门上,女子一身青色显得格格不入。她站在门口,思考了半天还是打算进去。

    “参见世子妃。”

    “参见世子妃。”

    “世子妃安康。”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丫鬟和小厮一声声的请安,女子强忍住不适,笑着说平身。只有她身边的几个丫鬟知道,她的手已经凉到可以拿去冰冰块了。

    正走着,安阳王妃身边的苏嬷嬷就出来了:“世子妃,您来了?怎么没捧手炉?这手冻着了怎么办。”苏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有意识无意识地挡着路。

    女子轻轻地笑了一下:“苏嬷嬷,我就来看看。若是没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就先回暖阳阁了。”

    “哎,世子妃说的什么话,世子今日纳妾。世子妃身为主母,自然是要来的。看奴婢这碍事的手脚,世子妃这边请。”苏嬷嬷手中冷汗涔涔,脸上却是笑僵了一般,将人往花厅引。

    安阳王妃看到那一抹青色,不住的摇了摇头。身边的乐妈妈立马上前一步:“王妃,世子妃今日来,只怕是为了看看墨姑娘,何必担心呢?”

    “你不懂,阿夜性子……,我怕暖儿被他当面下面子,暖儿之前落了水不能生育。卧病在床那几天,阿夜可去看过?”安阳王妃重重的叹了口气:“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暖儿身子骨好起来呢。你去煨个手炉来,暖儿身子虚,怕是冻坏了。”

    “是。”乐妈妈快步退了下去,苏嬷嬷将女子领到了花厅,叫人拿了件厚厚的斗篷来,等周嬷嬷帮女子系上才退下。

    苏嬷嬷回到安阳王妃身边,眉头微微的扭了起来:“王妃,真不劝劝世子妃么?”

    “不劝了,她这么就没出来过了,就当今日出来走走。你去寿雪堂将老太妃请过来,我就不信阿夜敢在老太妃面前闹腾。”安阳王妃朝花厅看了一眼,无奈的招招手,身后的一个丫鬟立马走了上来:“王妃有何吩咐?”

    “去把院子里的地龙加热些,世子妃怕冷。”那丫鬟退了下去,安阳王妃将茶盏端了起来抿了一口:“怎么这么凉?来人,去沏一壶新的茶来,给世子妃那边备上。”

    “是,王妃。”身后的丫鬟退了下去。

    这边苏嬷嬷也正在往寿雪堂走去,老太妃正跪在祠堂前礼佛。一直守在门口的齐嬷嬷忽然走了进来:“老太妃,王妃娘娘请您去舒华院观礼。”

    “老身去做什么?不过就是纳个妾,又不是抬正妃,老身去了,岂不是丢人?”老太妃睁开眼睛,手中的佛珠转了几圈,才缓缓的停下。

    “说是世子妃出来了,怕世子当众给世子妃下脸面。”齐嬷嬷说完叹了口气,这世子妃未落水之前,谁不夸一句世子和世子妃夫妻恩爱,举案齐眉?自从世子妃落了水,白家又被贬谪出京,世子再也没去过世子妃那边。若有人提起,世子还会说一句晦气。

    “他敢?罢了罢了,扶老身起来。倘若夜儿敢给暖儿下脸面,那那个姓墨的这辈子都别想生出孩子。”老太妃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毒,不过顷刻便转瞬即逝:“若不是暖儿,他能活到今天?若不是白家,安阳王府能安稳至今?他冷落暖儿那是夫妻之间的闺事,我这长辈插不了手。但倘若他敢为了一个妾对暖儿下脸面,他就等着再无子嗣。”

    “老太妃息怒,老太妃息怒。奴婢知道您心疼世子妃,但是这世子的子嗣也是安阳王府的后代,老太妃何必动怒?”齐嬷嬷惊得额上冷汗频出,伸手扶起老太妃时略微的抖了抖。

    “不过是个子嗣,我安阳王府这么多人,还缺他一个车凌夜不成?”老太妃心中的火气慢慢降了下来:“雪安还是太年轻了。倘若夜儿敢下脸面,一碗藏红花要了那女子的生育能力便是。若今日我去了,指不定外面怎么编排我安阳王府。秦嬷嬷,你去同王妃说,将暖儿安排在我旁边,传出去些什么风言风语,便说是我老太妃不顶用了,要暖儿陪着看看舒华院的喜事。”

    “是。”秦嬷嬷转身退下,苏嬷嬷立马走过来搭手:“老太妃今日辛苦了,等回头奴婢便和王妃商量。看看能不能说动世子妃出去走走,这老在院子里待着,对身子也是极为不利。”

    “嗯。”老太妃披上斗篷,上了轿子。

    舒华院里人来人往,却个个安静无比,连句恭喜的话都没有。

    车凌夜一身红袍,脸色却微微发冷。他看着院中的红色,莫名觉得刺眼:“小磨子,为何今日世子妃出来了?”

    被叫到的小厮轻轻走了上来:“昨日小的去问过了世子妃身边的安柳,说是今日世子纳妾,不能让别人笑了去。”

    “她来作甚?哎!小磨子,我也不知今日这事做得对与否。只是她身子骨不好,我若再像以前一样不争不抢。只怕她家那个案子,彻底翻不过来了。”车凌夜看着院子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叹了口气。

    “只怕王妃娘娘和太妃娘娘会误会世子爷,小的听说王妃娘娘把太妃娘娘请出来了。”小磨子颇为担忧的看着自家世子爷。车凌夜摇了摇头:“无所谓了,棋已经下到了这一步,收不回来了。”

    说罢他轻轻看这远方露出来的阳光,冬日的暖阳看起来是暖的,照在身上却是刺骨的寒。

    他走向放置衣服的架子,漂亮的绒羽氅铺在上面。暗色的衣服在暖阳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冰冷刺骨,绒羽氅上绣着几只仙鹤,往高处看则是几朵云和几座山。车凌夜爱惜的摸了摸这件绒羽氅,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件衣服真美啊。”

    是啊,这是他与白霜暖刚成婚时,白霜暖送给他的。那个时候他不用为了权利和翻案思虑那么多,可以肆无忌惮的将自己对白霜暖的感情宣泄出来。如今却是不行了,白家和安阳王府都处于风口浪尖,而墨家则是唯一能帮助他给白家翻案的机会。倘若白家翻案不成,这一折损,大约是祖父半辈子的心血了。

    当绒羽氅披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似乎要失去什么东西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阿暖,我这辈子欠你的,来辈给你补上。”

    迎亲的队伍缓缓的启程,骑着马的新郎官和吹着喜乐的人们再出安阳王府的时候无一不挂着笑容。只有墨家知道,这是做给墨家的样子。

    墨卿懿穿着粉红色的婚服,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那人给自己的琉璃盏。身旁的丫鬟轻轻地将外头放着的云景斗篷拿了进来:“姑娘,该启程了。”

    “我知道了,到了安阳王府都把你们那心比天高的脾性给我收一收。我想母亲应该还不想自己的人刚到安阳王府就被我给打发了吧?”墨卿懿的面色冰冷,她冷冷的看着窗外。那双平日里温暖的眼睛如今却折射出寒冷的光芒,在一旁的丫鬟被吓住了。恭恭敬敬的把衣服递了上去:“是。”

    墨卿懿穿上斗篷,到前厅谢过送嫁的祖父祖母以及从外地匆匆忙忙赶来的爹和娘。她手里拿这云萝扇,轻轻的笑了笑。

    墨家也是宽和,大抵时连样子都不想做了,草草的出了几道题就将新郎官放了进去。车凌夜和墨卿懿拜别墨家以后,两人轻轻的对视了一眼。

    墨卿懿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车凌夜眼中也是不着痕迹的冷漠,在外人看来却像是恩爱的象征。

    等墨卿懿上了轿子才知道这人早有准备,她轻轻地打开书信:安之,勿挂念。

    墨卿懿一向冷漠的面庞上忽然出现了些激动,眼眶微微的红了几分: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一路上的喜乐声传遍了整个青城,车凌夜的脸快笑僵了,而坐在轿子里的女子,自始至终的冷着一张脸。

    舒华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匆匆忙忙的迎接着宾客,老太妃在屏风后面握住了白霜暖的手:“怎么这么冰?”

    “祖母,暖儿的身子骨好多了。”白霜暖轻轻地抽了抽手:“也就今日阿夜成婚,暖儿起得早了些,所以手脚有些发凉。回去捂捂就好了。”

    “好。”老太妃看着熙熙攘攘的宾客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出来了,暖儿嫁过来的时候,比这还盛大些。如今却叫暖儿受了气。

    王妃则是没有那么多的表情,她眼中隐隐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听闻这墨家的小姐最是不好相处,暖儿性子软,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车凌夜将人送到新房便转身出来谢客。刚吃好的宾客不见新娘子,正准备起哄,却见到世子妃从舒华院正厅走了出来:“各位客人,今日阿夜的席面已到此为止。我们安阳王府下次若还有喜事,定会请各位客人来相聚。”

    熙熙攘攘的宾客如潮水落下一般的散去。车凌夜看向白霜暖的眼神充满了内疚,白霜暖却向他福了福身:“世子,妾身过于贫乏,先回暖阳阁休息了。世子爷别忘了墨宁轩的墨姑娘。”

    “阿暖!”车凌夜喊了一声,白霜暖往回走的身影顿了一下,片刻那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暖,夜凉。你照顾好自己,我今日歇在墨宁轩了,你好好休息。”

    白霜暖自嘲的笑了下,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吧。”

    暖阳阁里微微跳动着的烛光,安琴轻轻地将白霜暖的履袜脱了下来,将她的双脚放进了刚打好的热水里。

    “世子妃今日可是累了,要好好休息呢。”安格站在小塌后面给白霜暖轻轻地揉捏着肩膀。

    “我无妨,明日安翠你去给墨宁轩的墨姑娘送些银丝碳去。”白霜暖眯着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安翠正在用火蕴衣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安柳整理床铺的手顿了顿,安格身体微微僵硬,安琴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白霜暖看着她们,轻轻的笑了笑:“傻丫头们,就我这身子能撑几天?不为你们这群傻丫头铺垫后路,我放不下心。”

    “世子妃可莫要胡说,奴婢自从跟在世子妃跟前就知道世子妃是个能长命百岁的人。赶明奴婢和王妃娘娘说说,将安阳城的太医起来看看。”安柳的手抖了抖,眼眶微微发红。

    “我这身子骨我自己知晓,那有什么好说的?你呀,明日陪安翠一起去。”白霜暖咳了几声,安翠立马丢了火蕴跑来倒水:“世子妃,奴婢明日就去。”

    “好。咳咳咳,安格,你明日和安琴陪我去趟大昭寺。”白霜暖看着跳动的烛光,不觉间眼泪便掉了下来。

    安格等人轻轻的将她扶上了床:“是。”

    安柳将门轻轻地合上:“安格,今日我们守夜。”

    “嗯。”安格看着她眼眶红的不行,叹了口气:“我知晓我们舍不得世子妃,可世子妃也舍不得我们这群被她“娇惯”着长大的傻丫头去给她守灵。姑娘这么好,我都想替姑娘受着了。可是姑娘的愿望是安阳王府一生顺遂,是我们过得开心。唯独不是,她活的久远。”

    “如果姑娘身子骨好些,大概也不会这样了吧。”安柳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安格被她激的默默流泪。在一旁偷偷盯梢的小钱子默默地回到了车凌夜身边。

    “罢了,阿暖都在为这群丫头铺垫未来了,我怎么能不帮她呢?”车凌夜背着手站在书房窗台:“倘若翻案成功,就放她和她的情郎去吧。利益之下,没谁对不起谁。若真要对不起一人,只能是被蒙在鼓里的阿暖了。”

    小钱子默默地退下了,徒留车凌夜一人看着月色。

    卯时初刻,安格就和安柳忙碌了起来。

    许是察觉到大家的低压,白霜暖轻轻的笑了笑:“今日画的好看点。”

    “是。”安柳打起精神细细的为自家姑娘描眉。

    安翠早已等候在西角门外面和马车夫说事,安格和安琴将她一向喜欢的衣裳拿了出来,却一一被否决,只好拿出那件月牙色的衣裳:那件衣裳的周边用着云锦线勾勒,在阳光下好似一滩泉水在人身上流动着。几朵桃花轻轻地洒落,树下青青的草地旁流动着一条小溪。

    白霜暖看着那衣裳轻轻的笑了下,安琴服侍她穿好衣服,在一旁的安格立马将一旁粉色的大氅披了上来。

    安柳站在门口轻轻地福身:“姑娘,照顾好自己。”

    “怎么忽的叫起我姑娘了?”白霜暖问了一句,可却没人回答她。

    阳光已经从地平线微微的抬出了自己的小脚丫子,门口的安翠目送一行人远去才缓缓的走回了暖阳阁陪安柳一起去数银丝碳。

    安格那边的马车里虽是暖和,可是白霜暖的指尖依旧冻得发红。安琴在一旁心疼的蕴着小火炉,见温度刚好就立马塞了过来。

    白霜暖轻轻的笑着。

    大昭寺离这里的路程还蛮远的,从青城过去大约要一个半时辰,安翠从自己背着的小包袱里取出些脆柿饼递给白霜暖。又拿了些周嬷嬷一早起来炕的肉香饼。

    安格在一旁煮茶,滚烫的茶水在不停的冒泡。许是怕太烫了烫着姑娘,又怕速度太慢白霜暖被噎着,安格不知从哪里变了个扇子出来细细的扇着风。

    白霜暖看着她们轻轻的笑了笑:这么一看,倒还挺舍不得他们的。算了,我本就体弱多病,哪来那么多的舍得与不舍得?

    一个半的时辰很快就到了,白霜暖慢慢的扶着安翠和安格的手往外走。她的大氅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安翠煨好的手炉在她手中紧紧的握着。安翠给马车夫使了个眼色,马车夫将马车赶到了寺庙后门。

    白霜暖看着小僧侣将自己带到前几日便约好的慈安大师这里,轻轻的舒了口气:“大师,我今日是来许愿的。”

    “施主请讲。”白霜暖看了一眼安翠和安格,两人退到侧厅外安安静静的守着。

    “愿佛祖保佑阿夜一辈子幸福安康,家和万事兴。”

    “施主的愿望会满足的,但是看施主的样子,施主的愿望还没有完。”

    “是。”

    “我想下堂,我这身子骨实在是难以撑起安阳王府的一半。”白霜暖轻轻地合十。

    “世子妃是心寒了?”

    “其实说不寒心是不可能的,可是娘待我这么好,我不忍心让她为难。况且白家现在对他并没有什么助力,我留着除了让他们牵挂我身子骨,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白霜暖顿了顿:“再者,阿夜的野心我实在是了解得太透彻了。他之前不愿意争,现在好不容易争一次。我实在不想成为他拖后腿的人。”

    “施主今日来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佛祖,将死之人的心愿,能不能满足?”

    “施主是想提前满足。”当慈安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疑问的话,白霜暖的微笑都维持不住了:“是。”

    “施主可知,佛门从不杀生?”

    “知。”

    “那施主为何……”

    “我只求佛祖满足我的心愿。”

    “施主,慈安,无能为力。”

    “真的无能为力吗?”

    “慈安只能说,善恶皆有命。施主不要想太多了。”

    “你在撒谎,慈安大师。我想我今日的答案已经得到了。谢谢大师。”

    “安翠,安格,扶我回去。”

    “是。”

    慈安看着那个女子远去的背影,慢慢的摇了摇头。

    白霜暖出了禅房,阳光早已爬上了山峰,暖洋洋的洒在地面上:“安格,你们该给自己找个好人家了。”

    一时间她感觉到两人愣住了,轻轻地拍了拍她们的手。

    她的嘴角依旧带着笑容,可是她的眼睛中却以带上了一片几近可怕的执念。

    “陪我去趟药房。”

    “是。”

    药房的伙计看着一位美妇人买走了花铃,忍不住想拦着她。那花铃固然是可以美容养颜,但是若一旦服用超过了12天,便会变成毒药,这位夫人一共买了13天的。可是看到她眼底蕴含的冷漠,他愣住了。

    “安格,你们先下去吧。将门外的巧云叫进来。”

    “是。”

    巧云从门外走了进来:“世子妃有何吩咐?”

    “去将这些药分成12天的,煎给我。药渣子倒干净,别让人发现。把我平时的药换成这个,不要被安格他们发现。”

    “是。”

    巧云按照白霜暖的吩咐,连续煎了10天。这十天来,巧云几乎算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按照白霜暖的吩咐来做事。

    就在她将药端给世子妃的第十一天,白霜暖递给她一张文书:“这是你的卖身契。今天煎完药拿着我这几日给你的银钱和卖身契离府。走的越远越好。你也可以去我给你的那张地契的位置,没人会知道你的。”

    “是,世子妃。”巧云拿着自己的卖身契,以及前些日子白霜暖给她的地契和银钱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将最后一包药递给一个粗使婆子,连夜离开这青城。

    夜里,车凌夜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小磨子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世子,世子妃来了。”

    “让她进来,她受不得冻。”车凌夜立马放下毛笔,将自己的衣冠整理了一番。

    “是。”小磨子看的直发笑,还是乖乖的将世子妃领了进去。

    “见过世子爷。”白霜暖一改平日的温柔,连语气都变得冷硬了几分。

    “暖儿,有事要和我说?”车凌夜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祈求世子在我去世后在府中东南角为我修建一个祠堂。”白霜暖忽然跪下,眼眶红了起来。车凌夜大吃一惊,立马想去扶她,她却不肯起来。

    “你胡闹些什么?你不会死的。”车凌夜揉了揉眉心,白家翻案很快就会好了,届时阿暖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其实我知道我娘家对阿夜没有什么助力,所以,阿夜听我的好不好?”白霜暖红透的眼眶吓得车凌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我答应你。我没求过别人,我只求你别这样。别拿你的身子骨来开玩笑好吗?”车凌夜说完,白霜暖轻轻地笑了。

    白霜暖轻轻地福了一身,转身离去。

    车凌夜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白霜暖听到太医来了。温柔的笑了一下,只是她的笑容中透露着一种死亡的气息。她前几日便听安柳说侧妃身子不适,这便为她喝下最后一碗药提供了契机。

    “太医来了?”

    “去侧妃那边了。”

    “很好,要让侧妃拖着太医。”

    “是。世子妃,您究竟想做什么?”

    “无事。”

    “安柳,为我化面。”

    “是。”

    白霜暖静静地让她们为自己画好了妆容,看着安柳细心的样子,她轻轻的笑了。安柳她们轻轻地舒了口气,将白霜暖打扮的极为好看。白霜暖看着镜中的美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安翠按照她的吩咐将东西摆在了桌面上。等白霜暖换上了那件金丝灵玉广袖裙,便将人赶了出去。她的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美,却字字带着疏离与冷漠。白霜暖写着写着眼泪便涌上来,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将眼泪压了下去。

    门口的安格他们窃窃私语着,无一例外的讨论着今日为何世子妃如此开心。可是只有周嬷嬷皱起了眉头,她想了想今日白霜暖的奇怪举动。她忽然明白了,小姐怕是!!!

    她疯了一样的冲到了小厨房,却听到粗使婆子说今日的药已送到了白霜暖那里。

    “也不知世子妃怎么了,前几日打发了巧云。又叫我将药渣倒干净,而且闻起来,那药似乎比以前更苦了些。”

    周嬷嬷心如死灰的冲了回去:“前几日小姐带你们出去时,去药房买了什么?”

    “小姐说买的是花铃,美容养颜的。”安格立马回了一句。

    周嬷嬷脸色忽然间菜白,小姐对花铃是过敏的,这件事只有她知道。况且花铃服用超过了12天便会变成毒药,今日恰好是12天。

    周嬷嬷颤抖着推开房门,白霜暖已经躺在了床上。漂亮的眼睛已经合了起来,嘴角带着血迹。

    周嬷嬷颤抖着给她将血迹抹了去,眼泪一点一点打在地上:“小姐,你最怕丑了,也最怕孤独。老奴不中用了,小姐等等老奴。”

    安格她们只听见一声抽刀声,等她们匆忙的赶进去时:周嬷嬷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自家小姐却像没了生气一样躺在床上。安格她们连忙去查看,却发现白霜暖早就没了气息。

    安格她们傻傻的跌坐在地上,安柳眼泪不止的往下滚落。

    当日,整个王府一片寂静。车凌夜唤人建起了一座佛堂,他强忍着难受走进了书房。一呆就是十几天,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他的面色发白。脸上的笑容却止不住:“阿暖,我对得起你,也对得起白家了。”

    天和三十七年三月,年仅21岁的安阳世子妃去世。同年七月,安阳王府为白家翻案成功。次年三月,墨侧妃与安阳世子和离。次年七月,安阳世子领养一子,名为车向暖,字霜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