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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口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路明则和原卉一大早又再次离开了长海市,路子望和孟桑也就一同回到了学校。

    江汀还在家里陪爸妈,所以宿舍里就孟桑一个人。

    黄昏时分,原卉给孟桑发了两条微信消息。

    那个时候,孟桑正开着电脑浏览江汀发给她的一些电子版教材,一边在选晚上点什么外卖。

    孟桑虽然现在是大一,但她并不想白白废掉一年,她依旧想跟江汀还有路子望一起毕业。

    所以有个剑走偏锋的办法,虽说很难,但她想试一试。

    反正就算最后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卉的那两条消息,是这样的。

    “岁岁,你妈妈在桐川市的情况,最近又不太好。医生跟我说,她这半年来情绪都不错,就是近期又不太稳定。”

    “你也很久没见她了,虽然叔叔阿姨并不建议你去找她,但她目前的情况,我们还是有责任告诉你。”

    孟桑看见这些,脸色无波无澜:“谢谢叔叔阿姨,我知道了。”

    她盘腿窝在宿舍的懒人沙发上,盯着那条消息反反复复地看,突然就没什么心情看书和点外卖了。

    反正还在假期,偶尔消极怠工一下,应该也没事吧。

    孟桑穿上鞋,随便换了条裙子,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

    夕阳下的海面十分平静,距离上次的台风暴雨来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长海市地广人亦多,又是国庆假日期间,街上的行人都是结伴而行,其中当然有一家三口出门散步。

    大概是原卉那条消息的缘故,孟桑总是不自觉地朝那些三口之家多看几眼,喉咙口有点酸酸的。

    不过,今天街道上的人似乎要比平时少很多。

    “嗡嗡——嗡嗡——”

    孟桑从背带裙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是顾以年的微信电话。

    她不知道有什么事,先点了接听。

    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贴在她耳侧宛若真人近在咫尺:“齐峰发的群待办记得点确认,他马上统计收到名单。”

    “啊,哦。我这就看。”孟桑才发觉天色渐晚,自己很久没看微信群消息了,大概是齐峰又发了什么作业通知,自己还没看见呢。

    “孟桑?”顾以年皱起眉:“你声音怎么了。”

    孟桑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的确是鼻音有点重:“没事儿。”

    “很不开心?”

    “……也还好。”

    “你在哪里?”

    孟桑四处看了看:“观潮路和烟花路交界的那个十字路口。顾以年,我马上回宿舍了。太饿了,想吃饭。”

    观潮路是长海市的市路,长海大学就在观潮路的尽头。

    听顾以年那边声音似乎有些嘈杂,孟桑不禁多问了一句:“顾以年,你在干什么?”

    “……做饭。”

    顾以年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比平时更温柔:“我离你很近,孟桑,你一个人吗?”

    “嗯。”

    “待着别动,”顾以年抬手关了灯,“我去找你。”

    孟桑呆呆地看着结束通话的页面。

    其实她也说不太清楚,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算是什么意思。

    她不喜欢这样,但情绪这个东西,就像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在相互撕扯打架,几百个回合下来,都一直难分胜负。

    这个时候她可以一个人待着,不过有一个人愿意和她聊聊天的话,孟桑也很乐意。

    只是这一次,这个人不是路子望,也不是江汀,是顾以年。

    其实直到现在,他们也不过是相识了一个月多一点罢了。

    长海市从三十度变成了二十五度,连夏天都还没有过去。

    夕阳渐斜,金红色的光透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在街道间洒下一片温柔的寂静。

    顾以年住的小区就在烟花路的尽头,离观潮路的交界口大概只有两公里左右。明明不长的距离,他却把速度在市区直接开到了七十迈。

    车停到路口的时候,顾以年看见的就是正手插口袋靠着电线杆,百无聊赖数地上格子的孟桑。

    他并没有立刻按喇叭,而是把车窗降下来,坐在驾驶位上看了一会后,才给孟桑拨了电话。

    孟桑抬头的那一瞬间,看见了车内的顾以年。

    她小跑着过来,脑袋一歪:“你有驾照的啊。”

    顾以年“嗯”了一声:“上车。”

    孟桑打开副驾驶位坐了上去。

    回去的时候顾以年开得很慢。

    孟桑好几次想问顾以年,是不是新手上路第一次太紧张。

    但又怕这话一说,顾以年更紧张,把刹车当油门踩。

    为了二人的生命安全考虑,孟桑把这话一直憋到了顾以年停好车,两个人站在底楼等电梯的时候。

    “叮!”

    孟桑在电梯里,突然一脸认真地看向顾以年:“你是不是紧张?”

    顾以年:“紧张什么?”

    孟桑叹了口气:“是人就都有第一次。我理解的,不用太紧张。”

    顾以年:“?”

    他的表情有一丝裂痕。

    眼看着越来越偏,顾以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开车啊。”

    “?”

    孟桑看着楼层的数字渐渐往上,到十二层了也没停下:“你是不是第一次开啊?我记得我第一次开车也很慢,但是比你快一点。”

    顾以年:“……”

    “叮!”

    电梯最后停在了二十层,随着机器的提示音,电梯门缓缓打开。

    顾以年摁了指纹,锁立刻“咔嗒”一声打开。

    他在玄关处给孟桑拿了双一次性拖鞋,孟桑进来后,空气中隐隐约约能闻到一些芝士和番茄的味道。

    “你刚刚真的在做饭啊?”

    “不然呢。”顾以年回到厨房:“意大利面,可以吗?”

    孟桑点点头,撑着下巴坐在开放式厨房的高脚凳上:“顾以年,你还会做饭的呀。”

    “我一个人住,吃得简单,会的不多。”顾以年没抬眼。

    一个人……

    孟桑两腿晃啊晃的,想了一下自己跟路子望在家,跟路叔叔还有原阿姨有说有笑的样子,再想想顾以年国庆七天都一个人……

    突然就有点难受。

    是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为什么不回去?

    一直都这样吗?

    一个人住多久了?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里闪过,孟桑却一个都问不出来。

    窗外风渐急,方才还有夕阳,现在竟了无踪迹。

    顾以年看了她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桃花眼弯起,嘴角也勾了下:“不过不像某个人……金枝玉叶。”

    孟桑吃人嘴软,听见这话也只是鼓鼓腮帮子,表达无声的抗议。

    就算是事先不知道孟桑心情不太好,顾以年到这时候也能看出来了。

    孟桑呢,平时就跟只龇牙咧嘴的小奶猫似的,动不动就要挠人。

    今天的岁岁小奶猫就像病焉了一样,都不开口跟人争执,连平时经常出现的傲娇小表情都少了许多。

    顾以年把刚才准备好的食材都再理了一遍,简单翻炒后,将酱放在锅里用余温焖着一直到粘稠,一股香气瞬间在厨房里蔓延开来。

    孟桑午饭也没怎么吃,到现在早就饿了,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她跳下高脚凳,主动小跑了过去,踮起脚尖,视线试图跃过顾以年的肩膀,看看锅里的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结果怎么看也看不见,孟桑不禁怀疑,自己的身高是不是穿鞋量出来的。

    她自己真的有一六七吗?

    二十公分而已,居然差那么多吗?

    孟桑再次踮起脚尖的时刻,顾以年刚好偏过头看她:“你在干什么?”

    他跟孟桑同时愣住了。

    这个姿势,孟桑的脸离他的距离,莫名跟开学第一天,她从行李箱上摔下来,趴在自己身上的距离逐渐重合。

    她睫毛好长。

    连脸上的小绒毛都是清晰的。

    两秒钟,脑海里闪过两句话。

    第三秒的时候,顾以年的视线就重新回到了意大利面上,语气不紧不慢:“去旁边拿个盘子。”

    孟桑立刻跑了:“好好好,好的好的,好。”

    顾以年:“……”

    孟桑是真的饿了,一顿饭都没说什么话,默默地把面吃完,坐在原地等着顾以年吃好。

    顾以年没什么胃口,他刚放下叉子,对面的孟桑就把他的盘子撤走了。

    顾以年:“你干什么?”

    孟桑没回答,拿着两个碟子,小跑着到厨房水池,开始放水。

    顾以年轻轻挑了个眉,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像看戏一样看孟桑在那笨拙地洗碟子……

    一看就平时不洗碗的。

    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金枝玉叶。

    而且还蠢。

    旁边就是洗碗机,却傻乎乎地在那儿仔仔细细地擦。

    顾以年看不下去,走过去关了水:“放着吧。”

    孟桑摇摇头:“原阿姨跟我说,吃饭的人要洗碗的,每次她做了菜,都是路叔叔洗碗。”

    顾以年俯下身,嘴角很少见地带了笑意:“你想一想,你跟路子望不也吃原阿姨做的饭,怎么最后洗碗的却只有路叔叔一个人?”

    孟桑呆了,不禁开始思考,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所信的这句话的准确度。

    “是啊,为什么?”她表情呆呆的。

    “所以,不是吃饭的人洗碗,”顾以年低低地笑起来,“是对象要洗碗。”

    孟桑杏眼眨巴眨巴的,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这句话。

    突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耳垂泛红。

    顾以年当没看见,只是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将人拉到身后,又拿抹布把水池擦了干净,最后才把水池底下两个碟子取了出来,弯腰把它们放进了水池底下的洗碗机。

    顾以年修长的指节轻轻扣了一下开关,洗碗机就开始运作。

    孟桑:“……”

    洗碗乌龙既然过去了,孟桑也不好意思多留,因为今天就是十一假期最后一天,明天早上还要上课,她得今晚早点回宿舍了。

    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暗了下来。

    “你等等,客厅坐会,外面好像马上要下雨了,”顾以年看了一眼时间,“我晚点也回去,送你。”

    孟桑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反正现在听见顾以年的声音就莫名其妙尴尬,她随口拿江汀在宿舍等她为理由,说自己要早点走。

    不等顾以年说什么,她就踩上鞋子想开溜。

    结果孟桑刚一开门,就被一位刚巧站在门口的保安一把怼了回去。

    孟桑:“?”

    “你要出门?”保安一拍大腿:“还好我来得及时!快进去!”

    孟桑:“为什么?”

    “你不知道?出门不看看天气?”保安耐心解释,“台风“百里”都到家门口了,外边风这么大,这几天都必须待在家里,不能出门的!你们是业主吧,看看业主群,应该早就有通知了的!”

    “……啊?”孟桑愣在原地:“可是我不住这里。”

    “轰隆隆!”窗外突然一道惊雷,给孟桑吓得一激灵。

    保安摆摆手:“这个没办法,不在我们管辖之内。但总之现在你在这儿,接下来的几天肯定都得在这儿,外边交通已经停了。需要什么东西都请统一打给居委会电话,他们会帮你们购买,总之,你俩现在出不去了。”

    顾以年:“……”

    孟桑欲哭无泪:“不是,保安叔叔,我们还要上学的。”

    “大学生是吧?多简单的事,打个电话找辅导员说清楚不就得了。那些打工人才麻烦呢,几天不上班都没工资领!总之,你跟我怎么说都没用,你俩出不去。”

    “再说了,你们小情侣关一起又没事。”保安的职业微笑中突然就染上了些八卦色彩:“台风期间,注意身体啊年轻人。”

    顾以年:“?”

    孟桑:“欸保安叔叔我们俩其实——”

    “嘭!”保安已经敬业地替他俩关上了门。

    顾以年:“……”

    孟桑:“……”

    顾以年拿出手机,果然,在一小时前,业主群就有了台风“百里”突袭的通知。

    他住的这个小区治安管理很好,保安也在每栋楼巡查和敲门悉心提醒住户,近期不要出门。

    对于业主的一些不满,居委会也都尽量在调解和满足大家的要求。

    顾以年把手机递给孟桑,给她看了业主群的消息。

    这一次的台风侵袭,是长海市历史上最没有明显预兆的一次,并且还来势汹汹,天色几乎是一瞬间暗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