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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口
    一小时后。

    “就送到这里就行?”顾以年停下车,单手摘掉黑框眼镜:“路子望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刚刚给我发消息啦,说今天估计很晚。”孟桑看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顾以年,你今天开车好快哦。”

    “嗯。”顾以年轻轻地应着:“我以为你很急着回家。”

    “我刚刚也没有这么说呀。”孟桑钻进自己的围巾,暂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车里没有开灯,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周遭都是静悄悄的。

    孟桑身上依旧穿着自己的外套,只是围巾还后面露出一个大大的帽子,因为里面穿的是顾以年的卫衣。

    她的头发真的好软又好长,和白乎乎的小脸一起塞在围巾里面,前额碎头发多得跟小孩子一样。

    看着好乖。

    ——虽然是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乖的女孩子。

    顾以年慵懒地靠在驾驶座上,就这么陪着小姑娘等。

    “顾以年,”孟桑的声音在围巾下面闷闷的,“你又不开心了吗?”

    “又?”顾以年轻轻挑眉。

    孟桑点点头:“对啊,很久以前,我送你小金鱼,不也是要哄你开心吗。”

    “那个啊,”顾以年轻笑,“不是一回事。”

    “我有一点点想知道,”孟桑实话实说,“好吧,顾以年,其实不止是一点点,我好想知道,想的要死了。”

    “这么想?”

    “嗯嗯,”孟桑发现说出来之后,反而没先前那么不好意思了,于是点头点得非常理直气壮,“时刻遵循长海大学校训,我关心学弟。”

    好治愈啊。

    顾以年想。

    “我有一个很想的人。”顾以年敛睫,声音如先前很多次那样,低哑而婉转,挠得孟桑心眼痒痒:“我经常可以看见她的消息,但是不能联系她。”

    “她教会我很多东西,我有很多关于她的记忆。”顾以年顿了一下,“我刚试着回忆了一下,可能也没有很多,而且细节全都已经消失殆尽。”

    孟桑看向顾以年,后者低着头,正看着自己交握的指尖。

    路灯昏黄,空气沉默。

    月亮升起,黯黯当空。

    “她属于自己的世界,很闪耀的世界。”顾以年仰起脸,透过天窗看月亮,“我们是亲人,但我不能出现在她身边。”

    那真的好难过。

    孟桑心里酸酸的。

    “她受伤了,没有人告诉我。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距离她受伤过去了很久。”顾以年缓缓呼吸,声音越来越轻:“她最喜欢的曲子也是梦婚,所以我很熟悉。”

    孟桑知道他在说谁。

    是顾以年口中那个,会弹钢琴的,工作很忙的母亲。

    “她很温柔,”顾以年闭上眼,“她很温柔。”

    命运多神奇啊,同在除夕夜的生日,同一首梦中的婚礼,同一部泰坦尼克号,早在他们素未相识之前,命运已经开始了重叠。

    “我想给她打一个电话,却不知道什么时间可以打,能不能打到她手里。太多年都是这样,我不能陪她,她也不能陪我。”

    孟桑嘴里苦巴巴的:“岁岁陪你。”

    “孟桑。”顾以年听见这句话后,笑了一声,垂眼看向此刻缩成一团,但眼睛亮亮的小奶猫: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种话,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怦怦。

    怦怦。

    怦怦。

    是谁的心跳?

    孟桑确实听见了。

    她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厚脸皮和伪装在这时一律不管用,右手条件反射“咔嗒”一下开了车门。

    “没有,我就是作为学姐,关心你。”孟桑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手里满满当当拎着她的购物袋:

    “还是那句话,时间疑难杂症都找学姐,我包治百病,给你搞定,尤其是各种不开心。”

    “刚刚路子望给我发消息了,说他们快到家了,所以我也要走了,回家开好空调,这样我家人回来空气就是暖暖的了。”

    “嗯。”顾以年应了一声,依旧靠在驾驶座上:“那去吧。”

    孟桑跳下车,蹦跶了两下,嘴里哈出白气,一点点往上飘。

    “新年快乐,顾以年。”

    顾以年仰起脸,轻轻地笑了。

    他与孟桑隔着车窗,孟桑只能靠嘴型辨别他在说什么。

    顾以年说:“新年快乐,岁岁。”

    #

    孟桑第二天跟着路家去探亲戚,下午就接到了度假山庄负责人的致歉电话。

    大概是姜悦去联系的,孟桑心底既感动又不好意思,本就是小事,跟负责人客套了两句,也没要赔偿,只是提了建议。

    也难为他们过年七天乐这几天,还要处理这些事务,挺辛苦的。

    孟桑给姜悦发了一句“谢谢”,对面很快就回了“没事,应该的”。

    姜悦是酒店管理专业的,父母原本都是桐川人,不过她自小就生活在长海市。

    虽然性子温和,说话也一向软绵绵的,但真的对什么事都很负责。

    顾以年跟她认识得更久,对他更上心也是正常的。

    总之,怎么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路明则和原卉过年也待不满七天,大年初六的时候就要一起飞国外谈生意,问路子望跟孟桑要不要一起去。

    路子望自然是要一起去,孟桑想了一下后还是拒绝了,因为已经约了人。

    她每年的大年初七,都要去张立那边。

    张立身边没有血缘关系上的亲人,东三巷到西海岸这一道上,虽然三教九流都是他张立的小弟,但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家人,只有张立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每年大年初七晚上,张立的烧烤摊都会有很多朋友过去,孟桑自然不会缺席。

    路明则和原卉知道孟桑大概率不会去,听到她的回答后也不惊讶,只是嘱托她要注意安全,任何事都随时联系。

    孟桑在年初七当天晚上,还没走到西海岸呢,就在东三巷口就遇上了黄毛。

    还是那辆熟悉的运货小面包车,黄毛的头发自上次跟顾以年他们闹矛盾以来就没有剪过,寸头已经变成了非主流锅盖,头发倒还是黄的,估计是刚补染过颜色。

    大冷天的,孟桑素颜穿一件长款羽绒服,把自己裹得像个大粽子,但黄毛却只穿低领毛衣和一件皮衣,配高帮鞋和大项链,可以说是不务正业混混形象的典范了。

    孟桑一看见他就加快了步子,蹦跳着过去:“是张立喊你来的吗?”

    黄毛朝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桑姐!这回我可还没到立哥那边呢!是我刚开到这儿,想着时间也不急,估计你还没到,就蹲在这儿,碰碰运气!”

    孟桑拍拍他的肩:“不错嘛小弟!走!”

    “得嘞!”黄毛一跃翻上车,等孟桑在副驾驶上坐好后,就一路“突突突”地沿着西海岸开到莉莉安。

    雪饼早在小面包车朝莉莉安开来时就开始吠,张立还在一旁稀罕:“不就是黄毛来了么,你叫什么叫?”

    直到孟桑跳下车,张立才恍然大悟地笑了:“嗐!服还是得服这狗鼻子!”

    长海市大多数烧烤摊过年都歇业,而张立又不探亲,所以莉莉安只在大年初七歇业,为的就是今天的聚餐。

    店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大都是东三巷至西海岸或开店或打杂的,见了孟桑都很热情地喊了一声“桑姐好!”。

    雪饼“斯哈斯哈”地围着孟桑打圈儿,好多天没见到孟桑,它现在比谁都兴奋。

    巨大的圆桌,大家吃串全习惯喝的是啤酒,却早早留出了一个位置,上面放着几瓶橙子汽水。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孟桑最能感受到市井烟火味的时间。

    这群人中她年纪最小,平时也跟大家最脱轨,但每个人都很照顾她。

    黄毛年纪和她其实是一样的,若是当年没有退学,现在说不定也能是个大学生。

    他冲动,鲁莽,身上带着因贪图利益而渐生的愚钝,但他需要很多的钱去给家人治病,也知道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知道“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

    曾经孟桑撞见过他在礁石上高声喊着这句诗,身边的跟班在放肆地笑他不懂装懂,黄毛那天脾气控制得很好,居然也没打人没骂人,而是笑着叹气说:“是啊,我搁这儿瞎念个什么意思呢?社会二流子罢了,凑什么文人墨客的热闹。”

    黄毛此时喝得醉醺醺的,嘴里很轻地念叨着:“天高地冻,山高水远,路遥马亡。”

    大概是身边有人抽烟,孟桑的眼前突然有点模糊。

    但很快她又想起来,张立的店里是不允许大家抽烟的。

    孟桑用力地吃了一口羊肉串,告诉自己过年要开心,不要想别的。

    张立举起酒杯,脸上已经泛起了红:“大家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店内充满快活的空气,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交织着响,叮叮当当,络绎不绝。

    窗外的海浪依旧是墨黑的,冷风如刀在呼呼刮着,掀起一层又一层海面的波浪。

    雪饼“汪”了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舔了一下嘴巴,黑玻璃球似的大眼珠子盯着孟桑的羊肉串,后腿一发力,两只黄叽叽的爪子就搭在她的白裤子上,留下两道爪印子。

    孟桑没管裤子上的黑印,只是笑笑:“这个对你来说有点油了哦,我给你找个清淡的。”

    “汪?”

    孟桑往桌上看了眼,最后选了一块拌黄瓜丢进雪饼的嘴里。

    雪饼:“汪……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