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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乔同学
    “这可是我出租史上要价最低的一次,小姑娘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房东秦阿姨整理起租房合同,将2101房子的钥匙找出来给她,然后乐呵呵地确认收款。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俞桥桥心里自然有数,不过秦阿姨看着面善,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也乐呵呵道:“阿姨,以后我的奋斗目标就是你了!”

    坐拥十几套房,连收房租都需要导出个excel表,该是很多人的做梦人生吧?

    秦阿姨听她嘴甜,便多聊了几句:“桥桥是哪个大学的啊?”

    “沂岛师范。”

    “师范啊?不错,不过暑假宿舍都会开放吧?怎么出来租房子了?”

    俞桥桥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实不相瞒,有梦要追,但是学校宿管阿姨不让。”

    秦阿姨笑了笑,这孩子说个话弯弯绕绕的,不过声音倒是怪好听,清清脆脆、字正腔圆的,听得人耳朵都净亮了不少。

    送走秦阿姨,俞桥桥先拿出消毒水挨角挨缝地喷了喷,虽然日常生活邋里邋遢,但是这种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一路喷到阳台,俞桥桥停下动作,余光里是秦阿姨特意提到的对门邻居“小乔”家的阳台。

    “小乔脾气不好,你们尽量不要有交流”,秦阿姨如是说。

    脾气不好?俞桥桥觉得这个标签挺有意思。

    能比她哥俞燃的脾气还要不好吗?

    两家阳台隔了大约一米半,她踮起脚瞟了几眼,阳台上空荡荡地,干净整洁得像是在等学生会的学姐来检查一样。她试图再瞟几眼邻居客厅里的景象,奈何建筑设计太合理,任何客厅里的隐私都偷窥不到。

    俞桥桥踮得脚疼,摇了摇头又继续喷起来。边喷边琢磨着阳台上放几盆花比较合适,强迫症使然,她觉得“小乔”的阳台上也放几盆就好了,那样比较对称。

    给房子消完毒,俞桥桥起身回宿舍。学校马上放暑假,她还有两门选修课没考,得回去临时抱一下佛脚,顺便趁着室友没回家,让她们帮忙搬一下家。毕竟她可是签了半年的合同,还是要好好布置一下的。

    下午四点的太阳还是有些辣,俞桥桥没带遮阳伞,便顺着墙边那一方可怜的阴影慢慢移到了公交站牌。

    公交站牌也是向阳,有几个人在站牌背后刷着手机,偶尔抬起头看看停下的是几路车。

    引起俞桥桥注意的是站牌前面那一抹孤独的男生背影,看起来至少一米八的身高,很瘦,但是因为肩宽,所以显得很是挺拔。顶着一张黑色鸭舌帽,帽沿压得极低,黑色T恤,黑色工装裤,一双白净的运动鞋,明明这副打扮看起来怪热的,但笔直的身影立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好似周围的温度都因为他降了几度。

    俞桥桥抑不住地想要看一下这人的长相,冷漠地,亦或是帅气的。

    可是两人仅有半步之遥了,还是看不清,隐约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帽沿相抵,脸颊清瘦,下颚线清晰得稍显锐利。至于其他的,大概只有女友视角能看清了。

    可惜了,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俞桥桥心想着,接听了俞燃的电话。

    “桥桥,什么时候签合同?”

    “签了。”

    “签了?不是让你拍照发给我看一下的吗?被人坑了你有地方哭吗?”俞燃的音调逐步递增,活有将俞桥桥吃了之意。

    俞桥桥心虚地捂了捂手机,然后把手机举起来,轻巧地转变声线,发出学校男教授的粗犷声音:“俞桥桥,这半节课你不想上了?”

    说完又做回自己,抱着手机匆匆道:“老师叫我了,我先挂了!”

    俞桥桥几乎是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

    所以,她还没见过比俞燃脾气差的人。

    没看到身旁这个人的真面目,俞桥桥悻悻地往后退去,前面实在是太晒了。短短几分钟,她已经感觉自己就要化掉了,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无动于衷的?

    走到一半有一股烟味飘了过来,有些刺鼻,像是塑料制品烧焦了的味道。俞桥桥顺着味道找了找,是旁边的垃圾桶散出来的,烟气越来越浓,凑近一看,里面已经有小火苗窜起,应当是有人扔了烟头进去。

    城市文明何在?!

    俞桥桥急得团团转,身上也没有什么液体能灭火,看了一圈在站牌后等车的人,也没有瞄到一瓶水。她突然想到前面那位奇怪的男生。

    俞桥桥跑过去,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歪头:“同学你好,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水吗?”

    那位同学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装作没听清,总之没有说话。

    烟气越来越浓,俞桥桥来不及等他同意了,伸手夺过他的水便跑过去倒在了垃圾桶里。一阵“呲啦”声之后,烟气缓慢消散。

    俞桥桥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想着应该能和他搭上两句话,结果却看到那个挺拔有力的背影登上了出租车,只留给她一个关门的快动作。

    俞桥桥张了张嘴,也没来得及叫他。

    水……不要了吗?

    在俞桥桥眼里,这瓶水她是欠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俞桥桥特意在那个时间点那个公交站牌停留过几次,虽然知道再碰见他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但总归是份祈盼。

    万一盼着盼着,哪天就变成百分之百了呢?

    她虽然主攻的是数学教学,但是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不可能事件,当集齐了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一切皆有可能。

    当然,她绝对不会将这份主观真理传授给她的学生,不然她可能毕不了业。

    又过了几天,期末考试结束,宿舍的三个姐妹帮她搬完家,然后一起举杯共烧烤,算是给大一画上了个完美的句号。

    俞桥桥第二天在2101醒来,接着就收到了快递通知,她才想起来在网上购买的声卡忘了改地址,发到学校去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俞桥桥下楼去学校。

    下去之后才发现天气阴沉着,她刚刚实在没有必要涂那么厚的防晒。

    站牌上的人有些多,俞桥桥站在一侧静静地等着,听等车的人在寒暄天气。

    “天气预报显示有大雨,这次终于准了。”

    “估计马上就下了,今天要淋在路上咯。”

    ……

    有些落枕,俞桥桥转了转脖颈,纠结要不要回去拿伞,目光转到人群尽头的时候,她突然眼前一亮。

    熙攘的攒动人头之下,那顶凸出的鸭舌帽格外亮眼。俞桥桥突然觉得自己那天目测有误,这家伙至少得一八五。

    不知道为什么,俞桥桥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跳跃,催促着她绕过站牌,跑到了人群另一头,他的旁边。

    他周身仿佛是有什么斥力磁场,离他最近的路人也得有两步之遥,只有俞桥桥仿佛不怕死似的,一点一点地靠近过去。她又不是没靠近过,所以很是大胆,而且凭她的直觉来看,他虽然看着气场不善,但应该不至于当众揍她一顿。

    再次靠近到半步之遥的时候,俞桥桥停下来,又是歪头看他:“嗨,你还记得我吗?”

    那人只声未出,应该是不记得了。

    “忘了也没关系,但是那天我用了你一瓶水,我得还给你。你是要水还是转账?要水的话我现在没有,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我买了给你送过去,转账的话也需要加个联系方式,我给你转过去。”

    等了半天,他还是没有说话。俞桥桥有些耐不住了,这冷屁股,怎么贴都不热呢。

    目的公交车停下来,俞桥桥见他也要上这一辆,故意来了劲,跑到他前面挡住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终于,在见过两次,这位每次都以冰山示人的同学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他似乎是有些无奈,想要赶紧把她打发走,语气远比他周身的气场要冰冷:“不用还了。”

    俞桥桥愣了愣,以她不专业CV的身份来看,这人的声音磁性在线,但音调偏低,再加上语气偏冷,所以整体给人一种低沉的听感。

    实在是一棵霸道男主声音的好苗子啊!

    俞桥桥不死心,被他赶了几步,继续挡在他前面:“不行,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除非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

    两人静默站了几秒。

    俞桥桥又妥协了一步:“那……告诉我你姓什么也行啊。”

    “乔。”

    一个字重重地落下,他不耐烦地绕过她,跟在了上车的队伍后。

    乔?桥?

    小乔吗?

    俞桥桥嘲笑自己异想天开,然后紧跟他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受了伤,他上车的时候有些不稳,微微趔趄了一下。

    车中间还有一个空座,他随即坐了上去。

    俞桥桥悻悻然,抓着扶手站在车厢前头,暗自腹诽这人也太不绅士了。

    不过停了几秒又收回了心底的吐槽,毕竟他的左腿好像不太健康。

    下一站是医院,一股脑上来了许多人,俞桥桥也被人流冲进去,抓紧了这位乔同学身后的扶手,摇晃了好久才找回平衡。

    上来几个老人,几个年轻人纷纷起立让座,颇为和谐。

    一个男人突然挤到俞桥桥前面,这位乔同学的旁边,手里牵着的应该是自己的妻子,俞桥桥仔细看了看,他的妻子撑着后腰,小腹凸起,是怀孕了。

    俞桥桥期待着乔同学能抬头看一眼,给人家让个座。不过也只是期待而已,他的眼睛,好像自始至终就没有与这个世界平视的打算。

    真是个怪人啊,俞桥桥仔细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发起了呆。

    又停了一站,在司机的吆喝下,前面站着的人开始往后移。但是牵着孕妇妻子的男人并没有动作,而是向前一脚,踩在了乔同学那白净的运动鞋上。

    俞桥桥看得头皮发麻,很明显地,他是故意的。

    乔同学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继续定定地,帽沿往下压着。

    男人见他没有反应,又一使劲,以肉眼可见的力道碾了碾。

    他还是没动。

    俞桥桥有些看不下去了,就算是不让座,顶多是道德问题,没有必要进行人身攻击吧?

    还有他!看着一副冰冷凶巴巴的样子,怎么都不知道反抗?

    俞桥桥按捺不住行侠仗义的热心,往前挪了一步,用手碰了碰那个男人的胳膊:“大哥,你踩到他的脚了。”

    男人低头瞥他一眼,横肉可见的眉目间皆是两个大字,“不爽”。

    俞桥桥咽了口唾沫,冲他笑了笑,又重复一遍:“你踩到他的脚了。”

    他终于开了口:“关你屁事,我就踩了,怎么的!”说着他又往那只脚上跺了跺。

    乔同学仿佛现在才有知觉,他移了移脚,抬起头。

    俞桥桥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随着他的抬头渐渐失了气势。

    他的脸虽然清瘦,但是是健康的肤色状态,剑眉横飞,鼻梁高挺得像是一座规则的小山,难怪总与帽沿相抵。抬头时的下颚线依然清晰得锐利,却因为窗外的光打在上面,显得有些柔和。

    可是他的双眸深沉,泛着与这个世界相隔的漠然。

    俞桥桥的心脏猝不及防地一滞,血液随即加速游离开来。

    实在是好看得不像话。

    “哟,没瞎啊,没瞎看不见这里有个孕妇吗?还是说他妈的戴个帽子就觉得自己是大爷了?”

    男人继续变本加厉地叫嚣着,俞桥桥的火一下子又窜上来,向前猛地一踢,踢开了他那嚣张的腿,指了指旁边孕妇的肚子:“当着孩子的面这么不文明,你觉得合适吗?”

    “合不合适我说了算!他不让座就是欠揍,懂吗?”他咬牙切齿地,几乎要把拳头伸到她身上。

    身后的人似乎要起身,俞桥桥一把把他摁了下去。对付不讲理的人,她最在行了。

    摇摇头,冷笑了一声,俞桥桥抱起双臂:“你揍一下试试。第一,他也是病人,脚踝手术刚出院,里面有一颗十万块的钢钉,被你刚刚这几脚踩过之后,它可能变形了,错位了,至于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等会就要返回医院检查,请问,他应该让座吗?第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四百九十二条,你刚刚的行为属于故意伤害,轻则一年之内有期徒刑,重则三到十年有期徒刑,根据之前他的二级重伤程度来看,现在只会加重不会减轻。所以你现在要么道歉,要么准备请律师。”

    “吓唬谁呢!他连反应都没有,哪来的重伤?”男人后退了一步,依旧嘴硬。

    俞桥桥面不改色地回道:“不是大声叫出来才叫疼,而且我说过了,你可以试试。”

    孕妇妻子拽了拽男人的胳膊,劝他算了。几个周围的乘客开始站队:“现在怎么还有道德绑架?”

    “是你刚刚使劲地踩他的脚的,大家伙儿和摄像头都记着呢!”

    “看他们也不是想要讹人的,就道个歉算了吧。”

    ……

    男人一时慌了神,抓了抓妻子的手,十分不服气地念了一句:“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