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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个倒霉男人
    明泽书院坐落在京郊云泽山山脚,巍峨门楼,烫金的门匾下,一副“傲游学海君子气;书香万卷修济世”对联意境贤德,字迹却是又狂又傲。

    此时的门楼前围聚了不少人,对着门口站着的一群崧山书院学子们指指点点。

    “那赵家的小霸王又做什么了?这么大阵仗?”

    “她哪天不做点什么才奇怪。听人说是用麻袋把崧山书院的学生给套了,扔了山上,看到地上担架上的那人没有,就是他,这不来讨要说法来了。”

    人群里不少是附近云泽集市的小贩,平时就跟书院的学生们打交道较多,这会儿站了前排,熟门熟路地拿出了冰镇酸梅汤、瓜子、花生出来兜售。

    崧山书院领头的学生满脸阴沉,身后那“哎哟”叫唤着的学子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身上到处缠了布条,一条胳膊被斜斜掉在胸前,一边龇牙咧嘴道:“文兄,那姓赵的欺人太甚,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文敬城撇了他一眼,示意身后的人前去打头阵。

    几个学生冲到了前头喊道。

    “让姓赵的赶紧滚出来!”

    “当什么缩头乌龟,赵云栖,敢做还不敢认了!”

    崧山书院的学生们群情激奋,平时两座书院为了争夺第一的名头便不对付,而赵云栖此举无疑是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公然绑架,欺辱上门,可不是狠狠抹煞了崧山书院的面子。

    明泽书院的学生们挡在正门前,丝毫不让:“哟,你说是就是了,谁晓得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遭了毒打。别什么事儿都赖我们头上,我们不是你爹,还得把你从头管到脚。”

    “你说什么!”

    正当两方争执,纷纷要撸袖子之际,一道轻快的声音传来:“哪来的狗吠声吵得小爷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明泽书院的学生们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赵云栖在簇拥下走到了崧山书院那伙人面前。

    眼尾略向下一扫,声音蕴着笑意满是戏谑,“哦,说错了,不是狗,是猪啊。”

    那猪头脸的学生满脸错愕,随即涨成了猪肝色:“赵云栖你——竟还有这等癖好!是何妖鬼!”

    这下不单是崧山书院的学生们惊呆了,就连围观群众的瓜子花生也掉了一地。

    眼前这笑靥明媚,又狂狷霸气的少女是赵家那小霸王?

    赵云栖丝毫不顾忌周遭投来的异色目光,那裙摆还大咧咧地别在腰间,还是沈予安看不过眼悄悄给人拽放了下来。

    正主则仔细端详着那张猪头脸,轻轻“啧”了一声,“看来长柏山上的野猪是头母的,就是脾气不太好,与你,倒也甚是相配。 ”

    赵云栖直起身子,扫过在场的崧山书院学生,笑意悠然:“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冲他在品诗会上对我明泽学子出言不逊,这下场就算便宜他了。”

    她解决问题的方式向来简单粗暴,只要管用就行。

    所有人都被她这幅“我做的又奈我如何”的气场给震住了。

    文敬城冷哼,高声道:“他不过是将人请出品诗会,你就要把人掳进深山要他性命,你们明泽书院素质品行可见一斑。”

    话音刚落,有石子从文敬城眼前掠过,速度之快,惊的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大恼:“赵云栖你还想打人不成!”

    “我们明泽书院的石头就是这么有灵性,专挑道德败坏还乱咬人的狗打,崧山书院有你这样睁着眼说瞎话,狗眼看人低的学生,怕是整个书院的人都是老鼠屎里捡米,一通烂臭。”

    赵云栖轻轻踩动着脚下的石子,盯着文敬城作势又要来一下,后者条件反射后退。

    哄笑声响起,文敬城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故意诈他的,脸气红成了猪肝色:“今日之事总要有个说法!”

    赵云栖扬了下头,觉得衣裳有些闷,便不耐烦:“上门来讨打是不是?”

    “赵云栖,我们就来击球定胜负。”几番被怼,文敬城咬牙切齿,“你要是输了就给孙千磕头认错,还得伺候他直到伤愈为止。”

    此话一出,两边后面的人都惊着了。尤其是那孙千,一张脸转成了青白色。

    连怎么比都想好了?看你还藏了什么花头!

    赵云栖觑着文敬城身后那群人,应了下来:“好。”

    明泽书院外沿湖的空地上,这里本就是学生平日里活动的地方,今日为了看好戏,不少摊贩一面凑热闹一面卖东西,围了个满满当当。

    赵云栖换回了平日里习惯的穿着,击球的六人统一的交领裋褐,头系红布条以区分,端的是英姿飒爽。

    对面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文敬城率五个崧山书院的学生,人高马大的,系着蓝布,走到了赵云栖的面前。

    “赵云栖,比赛三局定胜负,若是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省点力气,等会别腿软才好。”

    随着一声哨响,赵云栖给沈予安使了个眼色后,朝来球方向直奔而去。

    文敬城见势,连忙带人去拦截,却不想赵云栖并没有夺球,故意让文敬城这边的拿到球后,杆子猛然一挥,从他们脚下把球甩给了后方的沈予安。

    沈予安带球前往球门,几个人追了上前,文敬城心有疑虑,并没有放任赵云栖一个人,而是专门盯住了她。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盯着我,是拖延不了时间的。”赵云栖微弓着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文敬城错愕万分:“你!”

    “就你带来的这些人还想打赢我,你是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蠢?”

    说罢,赵云栖趁他失神,快速从他身边掠过,朝沈予安方向高喊了声:“这里!”

    场上注意力被她吸引时,沈予安的球却传给了最不起眼的小六。

    进球!

    赵云栖用球杆支着身子,惬意的看着文敬城:“后手还来不来得及?”

    文敬城被逼的红透了脸:“你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阴险!”

    “是么!”赵云栖转身朝中央走去,高举球杆冲着天,一字一句,“那就,速战速决!”

    被赵云栖捡回来的年轻男子循着声音,站在廊檐下,前方女子神采飞扬,宛如惊鸿的身姿映入眼眸。

    这个地球人女子,脱离了循规蹈矩的大数据范畴,属性特别……

    可作为特殊案例研究。

    赵云栖的身子如飞燕一般矫健,赢得了阵阵喝彩。

    第二局毫无悬念的,明泽书院胜。

    文敬城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看了眼不远处,拉过队友低声交代了几句。

    第三局开场时,这些人开始一对一的防守,也不进攻,就只为拖延赵云栖他们进球。

    赵云栖看着面前的文敬城,扬了扬唇角,随即往自己球门方向跑去。

    文敬城怕她使诈连忙跟过去,半道时赵云栖接到了小六传来的球,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赵云栖挥杆直接把球击向了文敬城。

    “嘭”的一声,球狠狠的打在了文敬城的下巴上,疼得他叫出了声。

    崧山书院的人顿时围了上来。

    一股子的腥咸,文敬城突出一口血水,恶狠狠的瞪着赵云栖:“赵云栖你阴我!”

    “赛场无眼,这点小意外你都承受不住,不如回家让你奶娘端着碗喂你罢了。”赵云栖握着杆子,沈予安他们走到她身后以示后盾。

    打架?没在怕的。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约莫比赵云栖高出半身的男子身穿崧山书院的学生服,走到了前面。

    那衣服都快包不住他,那腱子肉抖了抖,充满威慑性。

    文敬城心头一喜:“我受伤了,第三场换人上。”

    赵云栖懒懒提醒他:“三局两胜,你们已经输了。”

    “既然是三局,不论输赢都要打完,怎么,你该不会是怕了?”文敬城将手中的杆子递给来人,二人的身高这么一比较,差了大半个头。

    “老大,这明显就是冲着伤人来的。”沈予安压低了声提醒,“我们是不怕,但小六的身子骨,只怕一撞就会伤。”

    赵云栖觑着这个压根不是崧山书院的学生,不知打哪个营里找来的帮手,脸上半分不见怵,敢情这就是他拖延时间的战术?

    “不怕,等会儿我和你拖住他,让小六他们投球,我们速战速决。”

    一声哨响,那大块头横冲直撞,竟直朝着小六而去,专挑着下手。

    沈予安快步追上去,但崧山书院的人故意阻拦他,决意是要伤了人才罢休。

    千钧一发时刻,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喝道:“住手!”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树十个崧山书院的护卫,团团围住,逼得大家不得不停手。

    “赵云栖!”明泽书院的掌教赵秉一脸正气的走过来,“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赵云栖看着赵秉承:“爹,是他们上门来要求比试的,可不是我挑的事。”

    赵秉承听得眼皮子抽了抽,看向崧山书院那帮学子,视线在孙千和文敬城脸上顿了顿,清了清嗓子:“两家本是传承百年的书院,礼义廉耻,怎可随意动手,有辱斯文!”

    “爹,我之前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非要比。”赵云栖乖巧附议。

    “既然知错,就罚你去夫子文庙跪默两日,可有怨言?”

    “女儿领罚。”

    赵云栖“啪”的放下球杆,转身朝书院内走去,步伐无比干脆。

    留下崧山书院的面面相觑之后,满脸僵色,看着赵掌教,足足憋了好一会都没能憋出个字儿来。

    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当他们都瞎了吗?

    “赵掌教未免有失公允!”文敬城憋了半响,忍着下巴剧痛开口。

    赵秉承摸了摸胡子,凝着眼眸盯着他,沉声道:“那我请诸位的掌教过来谈谈?如何盛气凌人,在文人圣地大呼小叫,私下斗殴,仗势欺人?诸位可曾把明泽书院这圣上亲赐的匾额,和书院百年的声名放在眼里?”

    文敬城扫视而过,周遭全是明泽书院的学生,论势,他们才是势单力薄的一方,这口气,不得不憋。

    “诸位还有疑义?”见他们不做声,赵秉承又转瞬和蔼可亲。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文敬城死死盯着赵云栖离开的身影,怒喝道,“是她掳人伤我崧山书院的学生在先,挑衅在后,怎可这般轻罚揭过?”

    赵云栖闻言顿住脚步,一回头,朝着文敬城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与此同时,响起赵秉承的声音:“老夫如何处置书院的学生,还轮得到你一个小辈置喙,下月的论书会,老夫倒要和你家掌教好生请教。”

    “送客。”

    崧山书院的一伙人灰头土脸被撵出了明泽书院。

    赵云栖轻车熟路进了夫子庙,解开外甲扔给了身后的人,揪了两蒲团叠在一块一屁股坐下了。

    跟着她一块过来的几名学子,见她如此,纷纷捶肩的捶肩,捏腿的捏腿,还有人递上冰镇过的酸梅汤。

    “老大,那崧山书院平日里两个鼻孔朝上,看谁都瞧不起,遭了今日一顿收拾,别提多解气了。”

    “过瘾, 就是委屈了老大挨罚。”

    “没事没事,这面子必须给我爹。”赵云栖摆了摆手,甚是大气。

    “多谢赵姑娘。”陆长安凝着赵云栖,双眼透着亮。正是被孙千欺辱之人,一介果农之子,在明泽书院求学,性格本身就偏懦弱。

    “你是我的人,哪能任由外面的魑魅魍魉欺负了去。好好念书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只管专心替咱们书院争气就行。”

    “嗯。”

    赵云栖刚安抚完小弟,笼络了人心,正觉得自己万分聪明之际,忽然瞥见了一道颀长身影。

    一如既往,裹了腰身。

    “咳咳咳!”赵云栖被酸梅汤呛着,一面让围着她的学生赶紧走,“美人儿,你怎么来了?”

    赵云栖看着一言不发,双眸深情注视着自己的俊美男子。

    他一定是心疼我受伤了!

    赵云栖“柔弱”轻呼了一声“哎哟”,“我手好疼啊。”

    男子朝着赵云栖伸出手,赵云栖不由地屏住了呼吸,随着那俊美面庞的靠近,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