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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交锋
    星期一如约而至,把老林和兜兜送到学校,嘱咐着老林等下记得打车回家,别为了省钱又倒公交又倒地铁的。

    到公司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起身向我问好,我除了笑笑给不了什么回应。外面的办公区域里,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有的人很忙碌,有的人又很清闲。

    骆其的办公室和我的是相邻的,我推开门,早已有人替我整理了这里,我放在窗台上的植物也被细心的浇了水。

    窗外,是这个忙碌的城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在办公桌前坐下,想起以前的一切,那时候的我和骆其是如何把一家地下工作室发展到能在这高档的写字楼里办公。就像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就羡慕的那些人一样,看上去衣着光鲜,个个谈吐不凡。

    这几年过来的就好像做梦一样,美好的是梦,痛苦的那些也是梦。

    我还在想些乱七八糟的,就听见有人敲了敲门。抬眼,是骆其的助理何晓晓。她正站在门口,指了指骆其办公室的方向示意我过去。

    还没等我坐下,骆其先起身关了门。我翻着他办公桌上的那些杂志,心不在焉地开口:“怎么了?你是不是从哪得到什么非法财产了,搞得这么神秘。”

    “林未,什么时候你跟我说话可以正经一点。”骆其又在办公桌前的大转椅上坐下。看着我,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文件,抬头说:“哪怕正经一点点我都觉得满足。”

    刚想开口接着冷嘲热讽一下,骆其却比我先开口了:“你昨晚和苏乐成见面了?”

    这下变成我没有了笑容,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的表情变化快得有点不合适。随手把手上的杂志扔在一边,“你说他也真是的,不就装修个新房至于这么隆重么?”

    “就那天你打电话拜托我的那架势,我还以为他买下了整个历城打算开发房地产要召集全城的设计师进行pk来着。”

    骆其没有理我,对于我的贫也没有提出意见,只是自顾自地写着什么:“昨晚他打电话给我了,说是你给的作品好像没有什么特色。”

    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骆其。”办公桌对面的人也在看着我,我抬眼,撇了撇嘴还是开口了:“苏先生的新房我可能没办法。”

    “要不你让下面的那些人试试,说不定年轻人想法多,刚好有合他心意的。”

    等我说完这话骆其的脸色憋成了我难以形容的,几秒钟后一切又恢复正常:“林未你别闹了。”

    骆其翘起嘴角朝我笑得很是灿烂:“等搞定苏乐成,我准你一个月假。”

    故意忽略我已经咧到耳朵根的嘴角,面前的人又是波澜不惊地开口:“让你带着兜兜好好出去逛逛,所有费用公司报销。”

    我不知道我进骆其办公室的时候带着多少的怨气,总之出来以后我现在的心情真的有一种可以飞上天的感觉。

    所有费用公司报销,这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让我感动的话了。

    甚至让我觉得,比当初苏乐成在我耳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更加的感人。

    打通苏乐成电话的时候,听筒里传来的是异常慵懒的声音:“喂,哪位?”

    我清了清嗓子尽量以比较专业的语气开口:“苏先生你好,我是骆其创意工作室的设计师林未。”

    “我们昨天晚上见过的,您应该有印象吧?”听见对面没什么反应我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了这么一句。

    我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几万遍以后,电话里传来愉快的笑声,连原本慵懒的声音都爽朗起来:“哦,是你啊,林未。”

    他说:是你啊,林未。

    想到那时候他接起电话的时候说:怎么是你啊,林未。

    我很少打电话给苏乐成,那次数甚至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苏乐成曾经问我说:“未未,为什么你从来不打电话给我?”

    那时我总觉得自己特骄傲,虽然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骄傲资本。还记得那时候我抬起下巴特镇定地说:“因为我知道你会打给我的。”

    他把宽厚的手掌放在我的头顶,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未未,我可真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沉沦在他的温暖里无法自拔,等到各忙各的时候,他淡得就像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集那般。

    不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每天看手机的时间不下八百遍。宋子瑜总是对着我摇摇头说:“林未,做为你的姐们我就劝你一句。”

    “苏乐成那种人根本就不是你能驾驭的你知道么?”

    我抬起头,看着宋子瑜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正经,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嘻嘻哈哈。她说:“林未,你看过的人估计都没有他看过的女人多。”

    “你要是不听我的,以后有你哭的。”

    和苏乐成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那么点稀少的时间,我每次都觉得特别不够。可就是在那么点的时间里。他潮湿温热的唇畔贴着我的皮肤的时候,让我感觉整个人都像飞起来的那样。

    睁开眼,他正在我的上方,我说:“苏乐成,你会一直爱我么?”

    “当然会。”他笑着向我靠近,呼吸在我的脸上让我的毛孔都开始雀跃。“你不知道我有多离不开你。”

    指甲掐着他的肩膀,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生活似乎已经够了。

    那些回忆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甚至觉得以前没有听宋子瑜话的那个我是那么得愚蠢。的确,他多厉害,我只是他见过的那么多女人中的其中一个,还是最没有还手余力的一个。

    现在的苏乐成在电话那头波澜不惊地开口:“这样吧,等下我去你公司接你。我们一起吃个午饭,你觉得好不好?”

    几个深呼吸以后我才说:“好啊,我等你。”

    拿出包包里的化妆镜,我对着镜子好好地看了看自己的脸。除了上头有一层被我当做保护层的妆容,其它的似乎和五年前没什么变化。

    站在公司楼下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外面特别冷,我穿着高跟鞋瑟瑟发抖。嘴里呼出的白气很快在空气中不见,我吸了吸鼻子,揉了揉快要僵硬的脸。

    在这阴沉沉的寒冬,仿佛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水分子。

    一辆越野车在我面前停下,我停在原地,看着车窗缓缓降下。苏乐成的脸就出现在这潮湿的空气里,似乎连带着我的心一起潮湿了。

    五年了,苏乐成换了辆车。不过车前方挂着的小小香水瓶似乎还是五年前的那个味道。莫名的熟悉感。

    系上安全带,身边的人把空调的温度提高了些,拿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外面很冷吧?”

    感受到滚烫的体温,我的第一反应居然就是退缩。

    气氛很是尴尬,脸上的温度不断在上升,转身看向身边的人,我笑着尽量装作自然:“今天这顿算我的,苏总想吃什么?”

    苏乐成也只是笑笑,转动方向盘离开:“你想吃什么?”

    这车厢内的温热,让人忘记了这是寒冷的冬天,忘记了车外湿漉漉的黏腻。

    似乎过了挺久,又似乎没多少时间,我靠在椅背上有些昏昏欲睡。睁开眼,苏乐成已经停好了车。坐起身,这个地方我认识,只是不常来。

    餐厅的氛围特别好,橘色的灯光让人觉得特别温暖。

    脱了外套挂在包间的衣架上,然后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拿起一边的菜单递给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人:“你点吧,我对吃的不在行。”

    从刚才到现在苏乐成就没说什么话,我说话的时候也只是温柔地看着我笑,让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加速。

    假装看着周围的环境,眼神飘过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稍作停留。

    这么多年了,他似乎变了,更加的成熟稳重,更加的有心机,让我更加猜不到也看不出现在的他在想着什么。可是他似乎又没变,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没理由的感觉到安全,那种感觉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老林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以外谁都给予不了我的。

    服务员很快就拿走了菜单,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又是不一样的静谧。

    或许是不常应付客户的原因,我说不了什么场面话,所以就只剩下尴尬。我甚至觉得现在骆其在就好了,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

    “未未。”对面的人开口,我忽略他口中的称呼然后抬眼看着他。眼神对视,他又笑了,那么淡然的笑,却足以像五年前那样让我心动。低下头,不想想太多。

    “你跟着骆其多少年了?”

    听见他的问题,我的身体有些僵硬,然后才开始慢慢地放松。

    “五年。”我听见自己说。

    “哦,五年了啊。”我抬眼,对面的人拿起杯子抿了口茶,然后又看着我:“我们是不是也五年不见了?”

    呵,我想笑,鼻子却快一步酸了。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快要爆发,我想哭,我想抱着苏乐成说五年前为什么你不要我了,你知道五年前我有多么的需要你。

    包间传来敲门声,是服务员开始上菜。我拍了拍脸,好像特别僵硬。刚才几乎喷薄而发的那些情绪顷刻间就化成了乌有,抬起头,我笑了笑。

    苏乐成似乎察觉到我神情地变化也不再说什么,夹了盘子里的菜放到我碗里,“你试试,我上回来的时候觉得味道不错。”

    我默默地吃着菜,开始为刚才的情绪后悔。

    不应该这样。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看了看窗外,这个时候的街道车水马龙的,特别的拥挤。太阳还是没有出来,今天似乎就这样阴沉沉的了。

    街对面的那家店还是卖着奶茶,招牌却早已换成了我不熟悉的。

    我似乎看见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在那家店门口,小小的我站在苏乐成的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热乎乎的奶茶笑得跟个傻缺似的。

    买完奶茶去停车场的路上,那是苏乐成第一次牵我的手。他宽厚的手掌包裹住我的,然后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林姑娘,我们在一起吧。”

    我惊讶地抬头,苏乐成还是看着前方,呼吸的时候带出一阵一阵的白气。然后他拉着我停下脚步,原本相握的两只手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变成了十指紧扣。

    另一只拿着奶茶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苏乐成抱住我,说:“我是说真的,我真想一直和你待一块。”

    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特别的平稳。

    我以为我都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却还是那样清楚,就跟印在脑海里一样。

    收回视线,桌上的菜都没什么大动。苏乐成坐在桌子的对面不紧不慢地吃着,好像天塌下来都和他无关。

    我就坐在位子上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吃完,感觉这场景以前不曾有过,以后好像也不会再有了。

    放下筷子,让服务员撤走了盘子又上了盆水果。我也决定不再绕弯子了,在一起不过那么些时间,却觉得那么累。

    “苏乐成。”我开口,看着他从盘子里拿起一块水果吃得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你知道我今天叫你出来是干什么的吧?”

    对面的人停手了,拿起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把放在中间的水果盆挪到一边。

    从包里拿出笔记本,那天晚上写上的名字和日期依然还在。

    苏乐成只是沉默了一秒,然后就说:“明年五月的婚期。”

    “她不喜欢那些涂料刺鼻的味道,尽量挑些没有气味的健康一点的,因为她说婚后想要个宝宝……”

    “她喜欢简单的,不过希望床头可以有大朵大朵的绽放的花朵,这样看着心情会好,卧室温馨一点,灯光要橘色的……”

    “她说厨房最好有个吧台,没事可以和我喝两杯,就像好哥们那样……”

    苏乐成说的很详细,时不时地还问我刚才说到哪了,生怕我遗漏了哪一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很多。

    眯了眯眼睛,想在本子上找出一点和我有关的喜好却发现这些东西和我毫无相关。

    如果我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还有那么点希望的话,现在的我来说却那么绝望。

    始终都不相信苏乐成这个男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身上的体温还有他唇畔的味道,哪怕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忘记,哪怕五年前他那样在我的世界消失,我都不曾觉得再也没有以后了。

    可是如今,他就坐在我的对面,向我说着他现在的妻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突然觉得特别的累,那么多年独自支撑下来都没有这样的疲惫感。苏乐成的出现,一下子让我全盘崩溃。

    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原本絮絮叨叨的那些话语一瞬间就停止了。抬眼,苏乐成正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直到他的手触碰到我的脸,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哭了。

    不应该这样,真的。

    他说:未未,毕业后嫁给我好不好?

    他说:我们在一起吧,我多想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他的那些话让我在二十多年毫无目标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想要的生活,我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老林他们我以后会和这么一个男人结婚,然后生个自己的孩子。

    原本还坐在我对面的苏乐成已经坐到了我的旁边,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他说:“林未你别哭。”

    回到公司的时候我为刚才的情绪懊悔,而且感觉肠子都快悔断了。正郁闷着骆其就推门进来了,在我面前坐下,眼神狐疑地开口:“听前台的小姑娘说你情绪不大对啊?”

    我抬起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精神抖擞地正视他:“怎么了?哪里不对?”

    “你看你眼睛红的。”骆其特别担忧地看着我:“而且刚才你拍自己也太用力了吧?不疼么?”

    拿出抽屉里的镜子照了照,发现眼睛的确红得不行,都怪这天气,冷得都让人难以恢复了。把电脑开机,自顾自地开始忙起来:“还不是怪某些人么。”

    “净把那些难搞又奇葩的客户交给我,真不知道这样的友情还能支撑多少年。”

    骆其咧开嘴笑了笑,见我没事又随便扯了几句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午餐时写的那些东西,在现在的我看来好像没有当时的情绪了。我不再难过,不再忿忿不平,甚至觉得中午的时候流的那些眼泪简直就是白痴得不能再白痴了。

    我想当时只是觉得五年前自己被耍了,五年前我的认真在他人的眼里却是一个笑话。

    我肯定是因为这样才会那么难过,肯定是的。

    开始寻找以前设计的种种款式和风格,想要找出一些相似的东西然后拼凑在一起。发现很多和苏太太相似的品味,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不同的设计稿中。

    有些欣喜,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次的任务不那么棘手了。我应该大大方方地交出设计作品,辅助装修团队完成这个新房就圆满了。

    在这之后应该就和苏乐成老死不相往来了吧,说真的,我也不愿意被苏乐成看见现在这个样子,和五年前的时候差得实在太多了。

    正在电脑上从各个设计稿中东拼西凑地完成一幅全新的作品,那些图片上的东西以前都是天天熬夜熬出来的。现如今复制黏贴很简单,可当初我想这些构思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通宵,甚至连一个相框的倾斜角度都能想上好几个小时。

    其实我不是学设计出身的,可能老天觉得我没什么特殊技能长大了不好求生,于是让我在设计这方面没来由的有天赋。在骆其提出两个人合作以前我就是一餐馆的收银员,浑身油腻地让自己没来由地感觉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

    骆其说:“林未你不是喜欢设计么,我看过你以前画的那些图纸,特别的有才华。我知道文学是你们家老林的愿望,可是设计不是你的梦想么?”

    听这话的时候我在吧台后面使命地摁着计算机,连头也懒得抬一下:“得了吧骆其,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能谈什么梦想?”

    我读大学选的专业是古代文学,选修室内设计。用宋子瑜的话说像我这样的人来学文学什么的简直就是听天书来了,我这种姑娘就应该念土木工程,跟着那些纯爷们毫不费力地去搬砖好么。

    我也觉得我不适合文学这种深奥的事情,于是在我大二退学以后对着宋子瑜那张快哭了的脸特没所谓地打哈哈:“宋子瑜你这人人格分裂啊,你不是说我不适合文学界的么,怎么现在这种表情?”

    离开餐馆以后我报了一个关于设计的专业培训班,路过药店的时候还顺带着称了下体重,餐馆上班一个月居然轻了六斤!听到我在电话这头兴奋地说这话的时候,宋子瑜在那头很久都没有出声。

    “阿未,我特别心疼你。”然后她这样说。

    其实我不心疼自己,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能在22年之前开始好好地成长,好好地吸取生活经验,但凡能对人生稍微有点抱负就不应该是这种德性。

    所以在餐馆摁着计算机忍受着油腻的味道当收银员的时候我毫无怨言,我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

    我想起五年前的那段日子就特别的感谢骆其,如果没有他,指不定我还在哪条阴沟里无限期的等着发霉腐烂。

    敲门声让我停止想象,骆其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我很是迷茫:“林未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啊。”使劲晃了晃脑袋以后清醒了不少,“这不是忙着做勤劳的小蜜蜂呢么。”

    “阿未。”骆其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林源护着我的那个样子。我不禁有些冷,忍不住地瑟缩。

    “我知道这么久你没怎么休息过。”头顶骆其的声音还在响起,“我保证等苏乐成的事完了就让你好好地放个假,带上你们家兜兜和老林,去你想去的地方玩玩。”

    “恩。”我点头,起身关了电脑。

    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冬天就是黑的快。似乎上一秒还在下午,下一秒就马上就入夜了,令人很是措手不及。

    回家以后兜兜已经睡着了,老林坐在床前用手顶着脑袋显得很疲惫的样子。我把门关得很轻,可老林还是一下子就醒了,揉了揉眼睛:“林未,你回来了。”

    “恩。”换了鞋子就倒在沙发上,这一天下来感觉特别累:“最近有个客户要图纸要得急,所以在公司多待了会。”

    “吃饭了么?我给你下碗面吧?”老林披了件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说着就往厨房走。

    我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老林在厨房忙碌着。我的确饿了,午饭没怎么好好吃,晚饭就更加没着落。

    面很快就好了,我很久没有吃老林做的东西,竟觉得比上外面吃的那些实在好吃的太多。或许我在意的是家的温暖,还有老林给我的无限安全感。

    “林未。”

    “嗯?”

    “你跟安南打电话了么?”

    我抬眼,咬断一直从嘴里连到碗里的面:“兜兜今天问你了?”

    老林就坐在我的对面,拿出衣服口袋里的烟放到嘴里:“这孩子让我心疼,你联系下安南吧。至少半个月能陪兜兜吃顿饭出去玩会。再不行,一个月总得陪孩子一天,你说呢?”

    “恩。”继续吃着碗里的面,也没忘了点头应着老林的话。“您说得对。上回我联系她之后她给我发了个信息,说是尽量安排时间赶过来。”

    说完以后整个空间都特别得安静,只有我不停地啜面的声音。抬眼,老林还是没有把烟点上,看着阳台,若有所思的样子。

    “爸你得知道。”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尽量让语气不带什么情绪:“安南现在已经不是您儿媳妇了,而且人现在一家三口过得特别得好。”

    “你说我哥现在这样还让人待在我们家,多耽误她,要是你闺女这样你不心疼?”

    “我没怪她。”老林还是没把烟点上,从嘴里拿下又放回衣袋里:“我就是心疼兜兜,你说他还那么小,也没什么大的愿望,就想见见爸爸妈妈都满足不了。”

    老林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哽咽,听得我都忍不住有些鼻酸。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起身往厨房走:“爸,你别说了。”

    想要把碗洗了,老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洗洁精,倒在海绵上,揉出很多泡沫。“你上班就够累的了,这些事情就我来吧。”

    我乐得清闲,站一边无所事事。

    “阿未。”

    “嗯?”

    “我知道你很辛苦。”老林的声音传来,显得特别的沧桑。“有时间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别老想着我和兜兜。”

    “等以后你结婚了,就把这里的房子退了,我戴带着兜兜住老家去。”

    我转过身,看着他洗碗的身影有些伤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头上已经有了很多的白头发。在他这种年纪,是应该跟着我们好好享福的时候,而不是为了操心我们的事成天愁眉苦脸。

    他也享过福,只不过谁都没料到会那么短暂。

    “爸爸。”靠在他的肩膀上,爸爸这两个字我已许久没有喊出口。感觉到老林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又慢慢地放松了。

    “爸,你放心,我肯定能让你和兜兜过上好日子。”

    “我保证。”

    老林没说话,我站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杵了杵我,把碗放进碗橱,又擦了擦手才算告一段落。然后转过身看着我,停顿了几秒才暗淡地开口:“阿未,爸就想看你过得好好的,幸福点。”

    其实特别想跟小时候那样在老林的怀里撒撒娇,在他背上让他带我去任何地方。可我知道,那样的日子早就已经过去了。

    苏乐成的作品在我的七拼八凑中已经完成了大半,骆其知道后忙叫了人来看图纸,说是万一不满意也不用浪费时间,总比在你辛苦完成满怀希望的时候被人毙掉来得强。

    我一听居然也觉得没来由得有道理,跟骆其待得久了,有些莫名其妙地被他同化,我竟然也无言以对。

    已经到了午餐时间,骆其安排了公司楼下的一家餐厅,简单方便,经济实惠。我想着苏乐成肯定对于这种地方不屑一顾,然后提出什么高档的会所最后骆其不得已忍痛赴约。

    事实是我想多了,等我和骆其赶到的时候苏乐成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上,点了一杯果汁正怡然自得地晒着太阳。

    “对不起苏先生,我们来晚了。”骆其首先发言,和我依次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让你久等了。”

    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不算迟到。我只能说苏乐成今天肯定没什么大事,不然不能闲成这样。

    “哪里。”苏乐成挺起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懒懒地开口:“是我来早了,早上办完事懒得回去就直接过来了。”

    很快有侍者过来,骆其翻着菜单边询问着苏乐成的意见边报着菜名,点了这个餐厅的几个招牌菜又点了几个平日里我们吃着都觉得不错的。

    “骆其你还挺了解林总监的。”服务员刚走,对面的人就开口了,带着深藏不漏的笑容显得很是诡异。

    “不瞒你说我们从小学就认识了,五年前有幸和林总监合作,公司今天有这样的成绩军功章里也有她的一半。”骆其这话说的特别的真诚,我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公司所抱有的态度远远不及骆其,甚至连他的一半都不到。

    想到这我特别惭愧,我忘了五年前骆其对我所做的一切,忘了我现在还能衣着光鲜人模人样地走在街上全靠着这家公司给予我的一切,忘了如果没有他们我或许还是餐馆里一个浑身油腻的收银员。

    我没有说话,独自看着窗外发呆。今天的阳光真好,如果是周末的话我可以带着兜兜和老林出去公园里逛逛。兜兜最近有些不爱说话了,我知道原因,却也不知道怎么办。

    身边的骆其和苏乐成正说些有的没的,我没什么兴趣自然也就插不上什么话。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和工作没什么关系,都是些个人却又不介入隐私的事情。

    平板电脑放在包里,那些设计的图纸放在那些内存里,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不过苏乐成应该也不关注我以往的设计才对,毕竟那么多年未见,他还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就已经受宠若惊了。

    还没吃饭当然就不谈工作,叫了服务员倒了一杯开水,这热烘烘的氛围和温暖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

    “林总监。”

    我正神游,就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睁开微眯的眼,苏乐成坐在我的对面饶有兴趣地正看着我。“不知道这次您的设计能不能给我一个惊喜。”

    这句话让我的脑海里轻飘飘的感觉瞬间转换成了一把把利剑,变得异常清醒。身边的骆其只是撇过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看向苏乐成,笑着开口:“苏总你放心,我不能说林未的作品十成的人都满意,但至少也应该有九成。”

    “噢?是么?”对面人笑了笑,把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希望我不是那一成里面的人才好。”

    我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本来想说出口的话也不怎么想说了,就埋头大口大口地吃饭吃菜。

    从在苏乐成的对面坐下开始,我基本上都没和他有过正面的对视。

    其实我不敢。

    吃饭过程中很是安静,苏乐成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骆其时不时地会对这些菜做点介绍,毕竟在公司楼下,这家餐馆已经熟悉的就跟自己家一样。

    我没有了五年前在苏乐成面前狮子大开口那样咬汉堡的勇气,也没有了一口气就能喝掉半杯可乐的豪迈。现在的我只是低着头夹着面前的菜,做出矜持的模样,不知道在苏乐成心里会不会觉得我矫情又做作。

    正吃着,碗里多了些什么。骆其看着我笑,平日里我常点又爱吃的菜都在苏乐成的面前,他怕我不喜欢面前的这些。

    我也笑,夹起这些往嘴里塞的时候看见了苏乐成微微皱起的眉头,下一秒对面的人便放下筷子把他面前的菜和我面前的来了一次彻底交换。

    骆其有些尴尬,讪笑着开口:“让您见笑了,苏总。”

    苏乐成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继续吃着自己的,笑得如沐春风:“吃个饭而已,没必要那么拘谨。”

    我就更不在意了,对着面前的菜吃得不亦乐乎。刨去骆其对苏乐成的期待之外,我打心眼里不想和这个人再有一点瓜葛。

    人在第一次掉进粪坑的时候可能是眼神不好亦或者是走的路不对,所以大多可以原谅,但在第二次明知道情况还掉进去的话,只能说明这人就是明摆的缺心眼啊。

    没错,苏乐成在我心里就是那个粪坑。

    可是我自认为我一点都不缺心眼。

    吃得差不多了,骆其让人撤下了空盘子又上了几杯茶。这时候我的心跳蓦地就加快了,从包里拿出平板的时候连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打开画面,整栋楼的整体以及每个房间的细节图都有。

    苏乐成只是看着眼前的画面,用手支撑的下巴,没什么言语。骆其的指尖,图片已经一张张的划过,很快就见底了。苏乐成还是没什么言语,伸手拿过一旁的茶抿了口。

    骆其撇过头看了看我,他大概知道了现在他手上拿着的这些东西是我东拼西凑找出来的,并非自己重新设计。

    虽然如此,在这样的场合他也说不了别的,只说:“林总监,你给苏总说说吧,你的设计,还有构想。”

    骆其说出设计这个词语的时候让我以为他把牙齿都要咬碎了,其实从这个位子上坐下,一开始我就觉得特别对不起骆其。整个公司是他的心血,虽说设计是我的梦想,但他把这公司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那般。

    “苏先生你看,根据你提出的你太太的想法,我把你们的婚房设计成欧式风格。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趋向于欧式的,再说您的婚房是别墅,这样就更适合了,鉴于你说的苏太太不喜欢有味道的涂料,我在设计尽可能采用现在最环保和安全的墙纸,特别是在卧室,这点你可以放心。另外你提出来的……”

    为这段解说其实我也有练过,其实对于别的客户我不那么紧张。面对的苏乐成的时候我总想告诉他我比五年前更加优秀了不知道几百倍,因为他也比那时候更优秀了,所以我没道理还是和以前那个天真到无忧无虑的姑娘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边说边点着上面的图片,尽量形象具体的跟他解释我的想法。苏乐成只是偶尔的点头,却始终都没有说话。

    “苏先生,我的构想就是这样。你看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或者是我哪里做的还有不合你要求的你可以提出来没关系。这只是个构想图,并没有敲定。”

    平板电脑还立在桌子中间,苏乐成在我说完话的几秒钟之后终于把视线看向了我。先是一笑,然后波澜不惊地开口:“我觉得林总监你坐到现在这个位子上应该不是靠敷衍客户得来才对?”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表达的不太清楚,还是林总监你对我的要求理解的有偏差。我记得我说过我要的是你的设计,而且是要独一无二的那种。”

    直到苏乐成说出独一无二这个词语,我还心存侥幸地觉得他应该没有闲到去翻看我以前的作品。可事实就是这样,让我特别的措手不及。

    “苏总,真是抱歉。”骆其的开口让我愣在原地,苏乐成整个人都靠在沙发上又恢复了以前嬉皮笑脸的样子。“我想可能林总监拿错了设计稿。”

    “希望你不要介意,到时候林总监肯定会为苏总和苏太太设计出最别具一格的婚房。”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特别丧气,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骆其可能是懒得说我了,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台上精心呵护着却还是黄了一半的植物,想着怎样的东西才是属于苏乐成的独一无二的。

    电脑发出叮咚的声音,我移回自己的视线。右下角显示出有新的消息,是骆其发来的,他说:“林未你能不能对这个公司负点责,哪怕只有一点。”

    我很羞愧,想起午餐时间骆其说的军功章有我的一半就莫名地心虚。

    “对不起。”回了这三个字后我就关了对话框。

    总觉得苏乐成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要我难堪,要骆其对我失望。就算他有什么不满也应该私下里和我说,如果他还稍微考虑点五年前的情分的话。

    现实就是我想太多了,或者我把自己在他世界里的戏份想的太多。

    这世界哪来的那么多难以忘怀弥留心底的情分。

    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好久。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脑海里想的全是苏乐成说的那个独一无二的词语。

    太他妈深奥了,觉得自己真心无法理解。

    在下意识里,总觉得和苏乐成商量着设计婚房应该是我和他的婚礼才对。不应该是这样,我设计着他和苏太太的房子,憧憬着他和苏太太的婚礼。

    不是没想过我们的婚礼,在那时我提出种种要求的时候,苏乐成总是坐在一边看着手舞足蹈的我笑得一脸深意。

    他说:“未未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好,这是我在青春年华里苏乐成对我最宠溺的话语。可现在看来,我却觉得无比的滑稽和讽刺。

    拿起外套打算去见苏乐成,走出办公室门的时候看见骆其的办公室门紧闭竟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和前台的姑娘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出门。这公司对于骆其来说就跟亲生儿子一样,可我好像只是它的后妈一般,给不了什么关怀不说还总是冷眼相看。

    天还是很冷,把挂在手臂的大衣披在身上,瞬间温暖了很多。就像是谁的臂膀,温柔却不失力度地把我环绕,这冬天好像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站在大楼门下打了很多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苏乐成的名字,如同一只怪兽,正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让我招架不住。

    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悠,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放松放松了每天绷紧的神经让我没来由地老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