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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
    后来,白蓝又去了那家医院。

    那个护士还是像上次那样问她:“怎么又是你一个人,孩子爸爸呢?”

    白蓝还是木然地盯着天花板。

    那个护士又语带责怪地说:“你老公也太不负责任了,既然不想要就要做好安全措施的嘛,不然以后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眼泪无声滑落,白蓝麻木地吐出两个字:“监狱。”

    那个护士不再说话,她听到她走过去跟另一个人说些什么,从飘过来的只言片语里,白蓝听出了她们的轻蔑,她们大概是觉得她是个背着坐牢的老公在外面乱搞的女人吧。

    无所谓了,无关紧要之人怎么想,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白蓝将陈越泽留下来的东西收拾妥当,送回了他父母家。

    他们将她堵在门口哭着骂她,骂她狠心,骂她没有良心。

    同层楼的住户都跑出来看热闹,大家都用鄙夷审视的目光刺向她,指责她脑子有病,蛇蝎心肠,说她跟陈越泽明明是恋人,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点事儿,怎么能叫强/奸呢?

    可是这些法盲并不知道,就算是结了婚,只要是在对方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发生关系,都算是强/奸,更何况她与陈越泽只是男女朋友呢。

    白蓝辞了工作,将自己的东西寄回老家。打点妥当后,临走之前,她去见了陈越泽。

    陈越泽似乎忘了就是面前这个女人将自己送进来的,他欣喜地望着白蓝,隔着玻璃抚摸她的脸,说自己知道她只是一时冲动,说知道她不是故意这么做的,让她等他出去给她一个家。

    白蓝打断他:“我怀孕了。”

    这大概是陈越泽入狱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他笑得那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就如他憧憬二人未来时那样。

    他隔着玻璃望着她的小腹,眼神柔软。

    他问她过得好不好,问她孩子怎么样,让她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安心等他出去。

    白蓝也笑了,她看着他,继续未说完的话。

    “孩子我流掉了,我要走了,以后你不会再见到我了。”

    陈越泽的瞳孔逐渐紧缩,有一块大大的石头落到他心里,砸得他心如刀绞,几乎喘不过气。

    他伏在桌上,捏着话筒的指节逐渐发白,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美好幻象被打破,沉默一阵后,陈越泽抬起头,问白蓝:“你就这么恨我?”

    白蓝依旧淡淡笑着,她看着他血红的双眼,语气平静:

    “这三年,就当是你还给我的。多出来的那一年,就当作利息吧。”

    说完后,她放下听筒,起身。

    陈越泽隔着玻璃冲白蓝嘶吼,她听不到,只看到他在狱警阻拦下拼命冲向自己的模样。

    她没有留恋,转身走掉。

    白蓝终于又回到了洛秦,回到了那个她当年义无反顾想要逃离的地方,和她无法原谅的父母身边。

    他们老了许多,头发花白,脸上爬满褶皱。

    十年间白蓝鲜少回来,听说她不走了,他们高兴得手足无措的模样让白蓝觉得心酸。

    十年了,没有什么过不去,往后,她要守在父母身边,为他们养老送终,将那些往事随之埋葬。

    几年后的某个秋日午后,经过河滨公园,远远的,白蓝看见了李寻。

    他抱着一个孩子,站在护栏边,慈爱地跟他说些什么。

    李寻浑身上下散发着为人父的稳重和担当,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温润和锋芒。

    白蓝看着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笑脸。

    在白蓝的少女时期,在她与李寻一起度过的那两年里,这幅画面,她想象过无数次。

    她挽着他的手,他抱着孩子,他们一起站在河滨公园长长的河堤上,给小家伙讲父母年轻时的岁月,讲他们的恋爱故事。

    可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身旁那张脸会是什么样子。

    白蓝突然就释怀了,或者说,多年来执着的东西变得不重要了。

    她经过他们的世界,他们也经过她的世界,彼此遇见,再擦肩而过。

    她无法打破这亘古不变的定律,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本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擦肩而过,也许有故事,也许没有。

    而她,他们,都只是这些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秋日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地上,温暖,却不灼热。

    白蓝转身,将过往留在身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