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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愧是你
    虞悦咬牙,拿出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气势梗直了脖子,牢牢地抓稳了箱子,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抬,一推,硬是将箱子给四平八稳地推到了行李架上。

    裴以叙默默地收回想要帮忙的手,见虞悦还保持着举箱子的姿势,迟疑地问道:“你的手还好吧?”

    虞悦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放下双手,优雅一笑:“好得很!”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将乐乔和后面这人骂了一百遍。

    通的什么灵,什么真命天子,分明是——

    红颜祸水!

    这一系列动作差点没让她胳膊给弄脱臼!

    她动了动胳膊,还没进一步动作,裴以叙忽地伸手,虚虚地环在她身侧,将她往里面带了一步。

    有清新冷冽的气息在周围萦绕,像是不经意间踏入的八点钟的雨后森林。

    危险了,毒素还没开始清理就已经在蔓延了!

    干嘛突然……抱我?这算抱吗?虞悦的大脑宕机了足足有两秒钟,如果裴以叙现在在她耳边说“可以把你的银行卡密码告诉我吗”,虞悦以为自己也可以毫不犹豫地……

    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给他拍到外太空去!

    脑子顿时清晰,虞悦忽然搞明白了昨天一天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为什么他骗了她过后又爽快地还钱,肯定是他一开始搞到两万块钱后便想收手,但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找上门,让他发现她虞悦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所以他当即将计就计,还了钱,当做之前的一切没有发生,可是他又十分舍不得她这块大肥肉,所以谋定而后动,想要对她展开新的攻势。

    等到她彻底沉溺于情爱之时,他再以让人无法拒绝的方式骗得更多钱去!

    作为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无懈可击的人,裴以叙这种计谋多半会成功。

    但是她虞悦被骗过一次,还会再上一次当吗!

    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自己羽绒服上的那只手,一声冷笑,呵,这肯定是裴骗子在开始实施美男计,想要一点点攻破我的防线?

    虞悦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颇有道理,一把抓住他的手,正要用力甩开并给他一个“离我远点”的警告,才发出第一个音节,过道上有阿姨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就往前冲,还带倒了别人还没放稳的行李箱,她一顿,跟着那人影的方向看了过去,狠话也就没放出来。

    裴以叙才要蹙起眉头,手背上忽然被什么覆盖住,像云层轻轻飘落,带着微微凉意,云层忽然收紧,虞悦发力握紧了他的手,他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抽出手来。

    “看什么看,过道你家啊!”

    那阿姨察觉到有人看她,毫不客气地回头骂道,脚步倒一下子没停,过道上要是站了别人,她直接拿包将“障碍物”往一旁推,旁若无人的架势,过道反而更像是她家。

    虞悦瞬间恍悟,所以……裴以叙是在护着她,不让她被那阿姨的包撞到吗?

    余光瞥到他衣摆上的一块灰印,约莫是被那阿姨的包给蹭到,虞悦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感到稍许羞愧,她这个人呢,恩怨分明,人家护她一遭,她也得道声谢吧。

    可一想到他的动机不纯,虞悦便觉得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

    她愤愤地转身,手上似乎还扯着个什么东西,有点温热,又,有点骨感?

    大脑再次宕机,意识到手里抓着的是什么的时候,虞悦才想起方才没有完成的动作,生气也没有了底气,胡乱地放开手,结结巴巴:“你、你、你、想干嘛!”

    我为什么要结巴?姐这登不得台面的样子怎么能展现在这个人渣面前?虞悦心中悲愤,面上却不再肯露怯,稍仰着脸,带着一点“结巴不过是个失误姐的本质还是很不好惹”的神色看向裴以叙。

    这倒打一耙却毫无底气般的质问并没有让“人渣”觉得她登不上台面,反而品出些笨拙的可爱来,而这份笨拙也不过是眨眼功夫,她很快换上了一脸六亲不认的模样,想到昨天她找自己时也是这样,他不由一笑。

    看见他笑,虞悦感觉自己又有点绷不住了,赶紧皱眉审视他一眼,裴以叙在她的审视中思考了一瞬,认真道:“那位阿姨势头太猛,我没来得及出声提醒,才……无意冒犯你,希望你不会介意。”

    把浑水摸鱼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虞悦在鼻腔里极轻地“哼”了一声,没有什么情绪地回道:“不愧是你。”

    裴以叙默了一晌,不确定地回道:“这是……不介意的意思吗?”

    虞悦:?

    此人之厚颜无耻虞悦昨天就领教到了,她扯出一个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笑:“随你理解,请回你自己位置上,好好坐着去吧!”

    “好。”

    车厢里响起列车员即将发车的播音,裴以叙看一眼手背,正要听话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有个三四岁的小孩路过他身后的走道,脚步踉跄着,旁边座位的大叔忽然往外伸了伸腿,眼瞅着小朋友即将被绊倒,裴以叙连忙向前伸手扶了一把,跟在后面的妈妈惊魂甫定,朝裴以叙说了声“谢谢帅哥”。

    裴以叙温声道:“不客气。”

    近在一掌之距的气息骤然抽离,虞悦忍了要看过去的冲动,理了理衣服坐到自己靠窗的位置上,心里忽然有点莫名的堵。

    她舒出一口气,对着窗外自我反思。

    列车缓缓启动,出了站台,驶向蓝天白云之下,虞悦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青山,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反省完了,取出手机给她爸妈发了一条已上车的消息后点开乐乔的头像。

    “你这个神棍……”字打了一半,虞悦深觉文字无法诉说她的满腔愤懑,摁住语音,想着裴以叙或许跟她一个车厢,压低了音量说道:“乐乔你这个神棍,但凡你真的会算命,你就应该算出来天降煞星,我今日不宜出门,你是不是和裴……”

    指名道姓前虞悦小心翼翼地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背后说人坏话就算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要是被听到可就不妙了,她伸长脖子,嗯,前面几排,没看到人,安全,脑袋朝右边转,过道那一旁也没有他,脑袋往后一转,虞悦又迅速地转了回来。

    四目相对,那双清亮的眼睛有少许迷惑,似乎在思考他方才听到的煞星和他本人有没有关系。

    虞悦差点没拿稳手机,唯能庆幸自己口有遮拦,没说出多余的话。

    “你坐这里干嘛?”

    S市去往E市的高铁有三趟,和她买到同一趟她都不太相信是巧合,更何况同车厢、邻座——毕竟她可是发过车票信息截图给他。

    此人果真别有用心。虞悦为之前的猜测下了论断。

    “有人和我换座。”裴以叙指了前两排的一个座位,“他们是一起的,所以我就换了。”

    “哦,是吗?”虞悦看着他,反问道。

    裴以叙在虞悦审视的目光中略感心虚,座位确实是别人要求换的,可他今天会出现在这趟列车上也是不太合常规。

    昨天有同学让他发份资料给他,打开邮箱却发现有一封未读邮件。

    发件人有点眼熟,是不久前和虞悦一起发总结作业给他的乐乔。

    他疑惑地点开第一封,三四行字,一眼都能扫个大概。

    “班长,这是我和虞悦寒假回家的车次信息,

    乐乔:01月11日10:00开,xx站-xx站,D123次列车,5车3F号

    虞悦:01月11日10:15开,xx站-xx站,G345次列车,2车6A号

    班长,你就直接说吧,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假借统计回家车次信息之名,想在火车站和虞悦来个偶遇?告诉你,虽然她还没有谈朋友,但是我们悦悦可受欢迎了,追她的人可多啦!你可得努力!”

    看这样子,大概是发错了。

    裴以叙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车次信息,看来很受欢迎的虞悦同学,并没有男朋友。

    随后屏幕右下角的QQ变成了一个小喇叭。

    裴以叙随手点开,是乐乔的QQ好友申请。

    思索不到一秒,点了同意。

    没过几秒钟,乐乔的消息便发了过来。

    乔一乔咧:【啊!裴师兄不好意思,你刚好在我联系人列表里,上面那封邮件不小心点错了发送对象,请忽略,抱歉抱歉。】

    江流叙:【嗯,没事。】

    裴以叙便也没当回事,只是吃过晚饭,家里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时,他打开12306,看了看车票,选了次日的G345。

    见虞悦还在用审问犯人似的目光看着他,裴以叙不由疑惑,如果说去汾城之前虞悦给他的性格印象是一只温和的兔子,这两天的虞悦则像是一座休眠火山,冷不齐地,就会喷出几点火星子。

    裴以叙想了想,关心地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虞悦:?

    她反问道:“你不清楚?”

    “我……可以清楚吗?”

    虞悦紧了紧拳头,是的,他对自己就没走心过,今日看似关心地一问不过是,在她这里行骗失败,缓过神来之后,以无所谓的态度质疑她怎么在经历一场失败的“恋爱”后还能看起来活蹦乱跳的。

    但……

    他的措辞又是,我,可以清楚吗?而不是,我,应该清楚吗。

    似乎是真的在诚恳地想要知道她的近况。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

    用一个词,就能让她为他申辩,又让自己感到矛盾。

    虞悦决定不要陷入他的文字圈套中,对他扯了扯嘴角:“讲真,你很了不起!”

    嗯?

    裴以叙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除了在专业学习上,和老师同窗之间的讨论问答有时候需要三思而后言,日常的闲聊中他极少有过需要认真思考一下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后再回答的时刻。

    一来,能与他闲聊的大多是朋友,大家相互了解脾性行事作风,日常沟通中能以无障碍的方式相对顺畅地行进。

    二来,如果不是什么熟人,别人说的话费解,他便懒得刻意去解了,并非出于对他人的敷衍,而是对二人后续交情不抱有什么期待而已。

    虞悦不属于这两者。

    他暂时不觉得她和虞悦之间的交流受到了什么“障碍”——如果硬说要有,那“整蛊游戏”可能算。

    抛开这个因素,他确实不止一次地对她的话感受到了不解,可对她的不解,并不能让他淡然处之,反而演变成了一种,带有好奇心的探究。

    他想知道虞悦,在想什么,才会在表情变了变之后说出那句“不愧是你”,而这句“了不起”又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问一下……”

    “不可以!”

    说完,虞悦便别过头,用身体动作强调了拒绝的意味。

    裴以叙在她身后轻轻点点头:“好,那我不问。”

    其实虞悦也是有点好奇他想问什么的,但直觉告诉她,管他要问什么,不给他机会就是了!

    就像他在微信上轻描淡写地用一句没有解释的“到此为止”结束那场荒谬的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的关系一样,她也要用一个“不可以”以牙还牙。

    可是“好,那我不问”这种顺从的语气闹的哪出?

    搞不好这次要挖个更大的坑等我跳?!

    虞悦一边思索着,一边解锁黑屏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和乐乔的对话界面,方才的那条说到一半的语音已经发了出去,却因为信号不好,才发送成功。

    虞悦毫不犹豫地撤回。

    刚撤回,乐乔的消息便发了过来。

    乐乔:【撤回什么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遇到真命天子了吧?是不是个大帅锅?[坏笑]】

    愉悦:【是的,是可以让你倾家荡产的帅。】

    乐乔:【是不是和你有渊源的?[坏笑]】

    愉悦:【是,有深仇大恨般的渊源!】

    乐乔:【哈哈哈,那行啊,冤家宜解不宜结,趁此机会好好聊聊!】

    虞悦往后坐了坐,微微偏过头,裴以叙端正地坐着,单手拿着手机发消息,虞悦很想问他,你是怎么做到拉黑我还好意思坐我旁边大大剌剌地和别人发微信的?

    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虞悦还是没有问出口,人渣的心理素质岂是她这等普通人可比的?不和他说话,严格划清界限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划清界限,她还怎么收集证据向大众揭示此人的真面目?

    虞悦颇有些苦恼,余光瞥到裴以叙毫未遮掩的手机屏幕一角。

    本该是纯黑的那一块地方变成了一张水墨画。一想到人家是拉黑她才换的头像,虞悦一口气没憋住,嘲讽的话脱口而出:“新头像不错啊。”

    “嗯?你是在和我说话?”裴以叙一愣,新头像?

    可这疑惑的问句以及困惑的表情在虞悦眼里就是另一番解读了——我换我的头像你管得着吗?

    是呀,她管不着。

    但是等等,这位朋友,你不是想继续骗我钱吗?这种态度是怎么回事?虞悦为他不敬业的态度感到生气!

    裴以叙仍有些莫名,虞悦为什么突然夸他的头像?且这个“新”用得未免也太蹊跷。

    他简单回忆过她昨天“讨债”时的情形,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他迟疑地问道:“那两万块……”游戏究竟是什么规则?除了物质以外,是还需要在某些时间段触发一些“夸奖”他的言论吗?

    在虞悦刀子一般的眼神中,剩余的话并没有说出来,裴以叙怕这个规则中包含类似什么“被讨债的人过后不准主动提及此事”的要求。

    他还好意思继续提这两万块!虞悦大感震惊之余,也有些疑惑,疑惑之余又有些猜测,或许,他想好怎么解释骗我两万块的行为了?

    可她不会再信!

    虞悦不想在人满为患的高铁上同他就此事过多掰扯,语气冷硬:“我都没有提你也不要提好吧!”

    “好,我不提了。”裴以叙无奈一笑,继续在室友群里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