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京城步入十二月中旬。
考试的那两天连着下了雨，空气特别冷清，顾烟从校门口进到九班的那一段路，凉意几乎是在往骨子里渗。
坐在考场的那一刻，她除去紧张，更多的是舒坦——她爱暖气。
外语卷子发下来，顾烟按照余绯的叮嘱，先看完了一轮听力题干，再翻到后面做选择题。
时间果然和余绯给她算的一样，顾烟刚把最后一题单项选择给写好，听力部分便开始播放。
更神的是，大概因为月考的重要性不敌期中和期末考，学校就没有单独安排老师出原题，而是搜罗了往年的题型东拼七凑成了一张卷子，因而顾烟还听到了余绯曾给她做过的原题：“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高考听力测试梗）。
听力结束后，顾烟从完形填空一路顺溜地做到了作文题，习惯性地打开笔盒，换一支笔。
可拿笔的一瞬，她愣住了。
笔盒里有张小纸条。
顾烟皱眉，冷静地换了笔，将笔盒关上，没作声。
等外语卷子收上去后，顾烟打开了纸条，发现是一张有关定语从句知识点的小抄。
她不知道这是谁的恶作剧，顺手把纸条团成一坨，准备扔了。
但扔之前，她又特意多留了个心眼，最后把纸条收好了，放在书包的夹层。
分数出来的那天早晨，好巧不巧又下了雨，但好在很快又放了晴。
雨后的校园初霁叠影，天际一圈都是朦胧的，煞是好看。
大家全挤在老师办公室看成绩，顾烟心里好奇，但还是没和大家一起去。
班里人全走了，她闲得无聊，便趴下闭目养神。
过了会，似乎有个人从后门进来，脚步很轻，在离她很近的时候，停住。
顾烟撑起脸，竟是赵嘉平。
“……有什么事吗？”顾烟瞪着眼。
她前额的头发全乱了，但乱得还挺好看。赵嘉平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张细长纸条：“你的成绩，我顺手帮你带回来了。”
“啊。噢，谢谢学委。”顾烟双手接过，将成绩条拿远，用手挡住一部分，然后一点点地挪开看。
越往后，她眼睛睁得越大。
她看向赵嘉平，喜形于色：“你看我成绩了吗？”
“看了，”赵嘉平推了一下眼睛，眼底有笑意，“进步很大，文科全都及格了，理科方面，除了物理欠缺了一些，其他也都上了及格线。虽然离平均分还有些距离，但总体来说非常不错，是努力过的结果。”
“……哇，”顾烟看着赵嘉平，竖起一个大拇指，“说真的，我第一次看见你说这么多话，这一波分析，你分数是拿满了的。”
赵嘉平收了笑意：“谢谢。我不多说了，继续努力。”
说完，他就走了。
顾烟则盯着自己的成绩纸条，乐的原地跺脚。
上课铃也在这时响起，刚好这节是外语课，而外语是顾烟这次考的最好的科目，超过了班级平均分还挺多的。
果不其然，老师一进门，就夸奖了几位进步很大的同学，其中就包含顾烟。
这节试卷评讲课，顾烟听得尤为认真，甚至已经想好下课之后要去找余绯讨个赏赐，以及今天的奶茶是要多加珍珠还是芋泥。
可就在下课铃响的时候，陆妍茹忽然举手：“老师！我要举报！”
顾烟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
毕竟咱们中国女人就是爱凑热闹，听完瓜，再去零班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只见陆妍茹义正词严：“顾烟月考的时候，外语作弊了。我和她坐这么近，我亲眼所见。”
一秒钟的时间内，全班肃静。
顾烟相信，自己此时看陆妍茹的眼神，一定是想当场开叉车给她叉出去的程度。
好家伙，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顾烟是个暴脾气，冷哼一声，不等老师发话，一手拎起书包，气势汹汹地几步走到陆妍茹面前，拉开拉链就往下倒！
整个九班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老师都忘了出声阻止。
“我靠！”陆妍茹被她这操作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腿都软了：“顾烟！这是在学校！你不能打人的啊！”
“你要知道，幸亏这是在学校。”顾烟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陆妍茹桌上，冷笑一声：“来，你自己找。”
“找你作弊的小纸条吗？你肯定早扔了，在这儿装什么啊。”陆妍茹稍微找回了一点底气：“跟我急眼有什么用。”
“呵！幸好我没扔纸条，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顾烟在那一堆书本、零食和口红里抽出纸条，摔在课桌上：“是这张吧？”
“对！”陆妍茹叫嚣起来，指着顾烟，朝同学们喊：“大家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承认你个头！你跟这纸条是一家吧，我刚拿出来你就认识！”顾烟也火的很，脾气“蹭蹭蹭”往上涨。
好你个陆妍茹，平时让着你点，现在就蹬鼻子上脸了。
老师看这俩要吵起来，赶紧用力拍了一记讲台，吼道：“不许吵！你们俩，都给我来办公室！”
二人跟着老师离开后，大家便激烈地讨论起来，舆论几乎是两边倒。
但更多的人根本不在乎谁对谁错，而是在回味刚才顾烟的所作所为——因为，是真他妈跋扈。
而老师头疼地带着两个同学回到办公室，屁股都还没坐热，门就又响了。
意外的是，居然是赵嘉平敲了办公室的门，沉声道：“老师，我能进来吗？”
“进吧。”老师抬手示意：“不过今天的作业我还没想好，你晚点再来好了。”
其实，赵嘉平本就不是来拿作业的，他知道，自己来办公室的时间比平常要早得多。
赵嘉平顿了顿，看向顾烟和陆妍茹的方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赵嘉平跟老师鞠了一躬之后，说自己会晚些再来，便转身出去了。
他方才，只是进来确认一件事。
赵嘉平回想起刚刚自己和顾烟对视时，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像是一只倔强而不屈的小鹿。
里面愤怒，且委屈，直白，又暴躁。
她并不是生来就跋扈，但她的确需要据理力争地去争取自己的利益。
赵嘉平确定了心中所想，而后，直直地路过九班的门口，一路向东，走到底。
他太懦弱，太懂什么叫明哲保身，所以他救不了顾烟。
但是，有其他人能帮她。
短短十分钟的时间过去，很快，办公室的门就又被敲响了。
老师正头疼着，但还是喊了声“进来”。
只是来者，让老师愣了愣。
余绯这张脸在办公室很出名，加上家里长辈是学校持股人，做事体面的很，因而学校的老师自然是能让着，便让着。
但余绯在零班，他们班的老师办公室全在东侧，他来西侧办公室是做什么？
“老师好，”余绯礼数一向做得全，还跟老师鞠了个躬，“我是余绯。听闻我的朋友出了点事儿，我来看看。”
说完，他还笑了笑。
古人云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师一时间让他走也不是，让他来也不好，陷入尴尬。
正当顾烟和陆妍茹也都在震惊余绯的出现时，余绯直接信步上前，看向陆妍茹：“是你说顾烟作弊的？”
“这种事虽然我说了不算，但我确实是看见了的。”虽说余绯大概是顾烟那边的，但陆妍茹也不怕他，毕竟她认为自己更有理些。
“眼睛不错啊同学，这样吧，要不要待会一起去看看考场监控。”余绯笑着对她说。
他的笑看似如沐春风，实则却饱含冷意，让陆妍茹不禁抖了一抖，但嘴还是硬的：“看就看啊，我还巴不得早点去监控室呢。看她考场上的小动作就能看出来，她的确瞄了小纸条，我可不怕查监控。”
余绯摇头：“这位同学你想错了，我不是质疑你所看见的。我只是想看看，在考外语的时候，你究竟往顾烟身上看了多少次，才能刚好看见她作弊。”
陆妍茹周身一颤：“……啊？”
“我没有作弊，明明是——”顾烟终于逮着了空，赶紧要跟余绯说清楚，生怕他也误会自己。
只是话说到一半，她又忽地戛然而止。
因为，余绯在背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并拍了拍。
她的手常年很凉，而他的手宽大温厚，只轻轻一碰，好像就变暖了。
原本张牙舞爪的心情，忽然变得委屈起来。
顾烟睁大眼睛，看着余绯，小声说：“我没有作弊，我是自己考的。”
余绯又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
“这张就是作弊的证据？”余绯眼睛一斜，看到办公桌上那一张皱巴巴的纸，旁边还有顾烟这次考试的试卷。
老师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哪门子邪，余绯这一开口，她立刻就拿起了纸条递过去：“是的。”
余绯看了看，笑了：“老师，我之前帮顾烟补习，她的常错点是从句的句式分析和阅读理解。再看她的试卷，生字词拼写全对，是因为我都帮她默过很多次。可常见的定语从句分析，她依旧是错的。”
说着，余绯摇了摇头：“这张纸条上，写的是定语从句分析的相关知识，要是这张小纸条有用，她就不会还错这种题。以及，她的笔迹我认识，这不是她的字。字条上的字迹虽然潦草，和她平常的字迹模仿得很像，但我能肯定，这不是她的。”
“噢？怎么说。”老师也有了些兴趣。
余绯娓娓道来：“老师您请看，顾烟写这几个字字母的时候总是连笔，但写纸条的人尽管努力让笔迹杂乱，可一些字母明显是分两个笔画写的。”
“也有可能是她怕事情败露，故意这样写的呢！”陆妍茹反驳道。
“你倒是连这句都帮她想好了。”余绯轻嗤。
陆妍茹一时语塞，还打了个嗝。
“噗。”顾烟没忍住笑了出来。
“按照顾烟同学你的说法，你是在考场换笔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笔盒里有这么一张小纸条。当时你没声张，下课之后才打开，发现这是一张小抄，并且也不是自己的字迹，对吧？”
顾烟点头：“是的。”
老师有些为难：“咱们九班的监控刚好是前一天坏的，为了考场纪律，紧赶慢赶才修好。考场上的监控自然可以看，但前一天的看不了，也就没法判断是谁往笔盒里放的纸条。”
陆妍茹：“那不是更明显她有问题？监控坏了，她才能堂而皇之地塞小纸条。”
余绯哂笑：“怕被拍到，在家里放不就好了，一定要等到没监控做什么？”
陆妍茹嘴角一抽：“呃……”
顾烟内心：啊这，突然感觉新思路打开了啊。
但眼下，顾烟也无暇顾及这方面了，她清了清嗓子：“老师，要不这样吧。我如果期末考试的时候，门门都考到班级平均分，能不能证明我的清白？”
“你在说什么呢？疯了吧。”陆妍茹笑得丝毫不加掩饰：“你当自己是神仙啊，进步如果能快成这样，你考去零班得了呗，还待在咱们九班干什么呢。”
“陆妍茹！”老师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注意自己的言辞。”
“哦。”陆妍茹不情愿地站直了些。
放学后，“特权中心”自习室。
顾烟趴在那张被误会的卷子前，戳戳余绯的臂肌，委屈道：“我完了，我想紫砂。”
“乖，听话，别乱说。”他心疼地揉揉顾烟的脑袋：“放心，我肯定能帮你，别着急。”
“我都后悔了！”顾烟捂脸：“全考过平均分这种话，我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啊！”
“也怪你！”顾烟暗暗戳着余绯的腰：“你也不及时制止我这种脑袋发热的行为……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余绯盯了她一眼，有些无语——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个，大抵就叫做恃宠而骄——但凡换一个薄面皮的女生，都是定然说不出这种话的。
“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余绯给她气笑了，“平均分么，很简单的事。”
“真的？”顾烟抬头。
“只要每天加一小时学习时间。”余绯微笑点头嗯。
“那还不如鲨了我。”顾烟低头。
“四十五分钟。”
“鲨了我，或者我紫砂。”顾烟继续低着头。
“服了你了。”余绯按住她脑袋：“三十分钟。下次考试，保证你全都到平均分。我和你一起努力，会成功的。”
顾烟点点头：“行。”
余绯看着她，忽然有些心疼，深呼吸：“其实，那张纸条是谁放的，你心里有数吧。”
“当然啊，”顾烟撑着脑袋，“但是这是在学校，又找不到证据。思来想去……也只有考好一点，让其他人彻底闭嘴和服气，才能让陆妍茹给我道歉吧。”
“什么叫这是在学校？”余绯失笑，捕捉到了重点：“要是不在学校呢？你要干什么？”
“……也不会干什么，”顾烟托着两颊，“都是女孩子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余绯很满意地点头：“忽然觉得，你长大了。”
“我一直都是很成熟的女人！”顾烟炸毛。
余绯憋笑：“好。成熟得很。那现在，开始做卷子？”
顾烟立即踌躇满志起来，把马尾梳得更高：“开始吧！”
说实话，在先前答应余绯好好学习的时候，顾烟心底，也没有真的下定决心。
只是刚巧那段时间，自己的确没什么事情要做，心想着不如嘴上先应下来。如若往后太累了，再耍赖撒手不干了便是。
可经过这一次，她发现，余绯是真的对自己上了心。
被冤枉作弊的时候，她除去委屈和愤怒以为，也是真正审视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虽说自己确实是没做错什么，可老师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她顾烟本身就是作为问题学生升学的，在京城二中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但是现在她发现，“好好学习”这四个字，除去可以争一时的意气，用处或许还要远大得多。
总之……虽然吧，她的脑子确实是不太好。
但是相信余绯，一定是不会错的。
考试的那两天连着下了雨，空气特别冷清，顾烟从校门口进到九班的那一段路，凉意几乎是在往骨子里渗。
坐在考场的那一刻，她除去紧张，更多的是舒坦——她爱暖气。
外语卷子发下来，顾烟按照余绯的叮嘱，先看完了一轮听力题干，再翻到后面做选择题。
时间果然和余绯给她算的一样，顾烟刚把最后一题单项选择给写好，听力部分便开始播放。
更神的是，大概因为月考的重要性不敌期中和期末考，学校就没有单独安排老师出原题，而是搜罗了往年的题型东拼七凑成了一张卷子，因而顾烟还听到了余绯曾给她做过的原题：“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高考听力测试梗）。
听力结束后，顾烟从完形填空一路顺溜地做到了作文题，习惯性地打开笔盒，换一支笔。
可拿笔的一瞬，她愣住了。
笔盒里有张小纸条。
顾烟皱眉，冷静地换了笔，将笔盒关上，没作声。
等外语卷子收上去后，顾烟打开了纸条，发现是一张有关定语从句知识点的小抄。
她不知道这是谁的恶作剧，顺手把纸条团成一坨，准备扔了。
但扔之前，她又特意多留了个心眼，最后把纸条收好了，放在书包的夹层。
分数出来的那天早晨，好巧不巧又下了雨，但好在很快又放了晴。
雨后的校园初霁叠影，天际一圈都是朦胧的，煞是好看。
大家全挤在老师办公室看成绩，顾烟心里好奇，但还是没和大家一起去。
班里人全走了，她闲得无聊，便趴下闭目养神。
过了会，似乎有个人从后门进来，脚步很轻，在离她很近的时候，停住。
顾烟撑起脸，竟是赵嘉平。
“……有什么事吗？”顾烟瞪着眼。
她前额的头发全乱了，但乱得还挺好看。赵嘉平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张细长纸条：“你的成绩，我顺手帮你带回来了。”
“啊。噢，谢谢学委。”顾烟双手接过，将成绩条拿远，用手挡住一部分，然后一点点地挪开看。
越往后，她眼睛睁得越大。
她看向赵嘉平，喜形于色：“你看我成绩了吗？”
“看了，”赵嘉平推了一下眼睛，眼底有笑意，“进步很大，文科全都及格了，理科方面，除了物理欠缺了一些，其他也都上了及格线。虽然离平均分还有些距离，但总体来说非常不错，是努力过的结果。”
“……哇，”顾烟看着赵嘉平，竖起一个大拇指，“说真的，我第一次看见你说这么多话，这一波分析，你分数是拿满了的。”
赵嘉平收了笑意：“谢谢。我不多说了，继续努力。”
说完，他就走了。
顾烟则盯着自己的成绩纸条，乐的原地跺脚。
上课铃也在这时响起，刚好这节是外语课，而外语是顾烟这次考的最好的科目，超过了班级平均分还挺多的。
果不其然，老师一进门，就夸奖了几位进步很大的同学，其中就包含顾烟。
这节试卷评讲课，顾烟听得尤为认真，甚至已经想好下课之后要去找余绯讨个赏赐，以及今天的奶茶是要多加珍珠还是芋泥。
可就在下课铃响的时候，陆妍茹忽然举手：“老师！我要举报！”
顾烟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
毕竟咱们中国女人就是爱凑热闹，听完瓜，再去零班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只见陆妍茹义正词严：“顾烟月考的时候，外语作弊了。我和她坐这么近，我亲眼所见。”
一秒钟的时间内，全班肃静。
顾烟相信，自己此时看陆妍茹的眼神，一定是想当场开叉车给她叉出去的程度。
好家伙，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顾烟是个暴脾气，冷哼一声，不等老师发话，一手拎起书包，气势汹汹地几步走到陆妍茹面前，拉开拉链就往下倒！
整个九班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老师都忘了出声阻止。
“我靠！”陆妍茹被她这操作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腿都软了：“顾烟！这是在学校！你不能打人的啊！”
“你要知道，幸亏这是在学校。”顾烟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陆妍茹桌上，冷笑一声：“来，你自己找。”
“找你作弊的小纸条吗？你肯定早扔了，在这儿装什么啊。”陆妍茹稍微找回了一点底气：“跟我急眼有什么用。”
“呵！幸好我没扔纸条，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顾烟在那一堆书本、零食和口红里抽出纸条，摔在课桌上：“是这张吧？”
“对！”陆妍茹叫嚣起来，指着顾烟，朝同学们喊：“大家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承认你个头！你跟这纸条是一家吧，我刚拿出来你就认识！”顾烟也火的很，脾气“蹭蹭蹭”往上涨。
好你个陆妍茹，平时让着你点，现在就蹬鼻子上脸了。
老师看这俩要吵起来，赶紧用力拍了一记讲台，吼道：“不许吵！你们俩，都给我来办公室！”
二人跟着老师离开后，大家便激烈地讨论起来，舆论几乎是两边倒。
但更多的人根本不在乎谁对谁错，而是在回味刚才顾烟的所作所为——因为，是真他妈跋扈。
而老师头疼地带着两个同学回到办公室，屁股都还没坐热，门就又响了。
意外的是，居然是赵嘉平敲了办公室的门，沉声道：“老师，我能进来吗？”
“进吧。”老师抬手示意：“不过今天的作业我还没想好，你晚点再来好了。”
其实，赵嘉平本就不是来拿作业的，他知道，自己来办公室的时间比平常要早得多。
赵嘉平顿了顿，看向顾烟和陆妍茹的方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赵嘉平跟老师鞠了一躬之后，说自己会晚些再来，便转身出去了。
他方才，只是进来确认一件事。
赵嘉平回想起刚刚自己和顾烟对视时，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像是一只倔强而不屈的小鹿。
里面愤怒，且委屈，直白，又暴躁。
她并不是生来就跋扈，但她的确需要据理力争地去争取自己的利益。
赵嘉平确定了心中所想，而后，直直地路过九班的门口，一路向东，走到底。
他太懦弱，太懂什么叫明哲保身，所以他救不了顾烟。
但是，有其他人能帮她。
短短十分钟的时间过去，很快，办公室的门就又被敲响了。
老师正头疼着，但还是喊了声“进来”。
只是来者，让老师愣了愣。
余绯这张脸在办公室很出名，加上家里长辈是学校持股人，做事体面的很，因而学校的老师自然是能让着，便让着。
但余绯在零班，他们班的老师办公室全在东侧，他来西侧办公室是做什么？
“老师好，”余绯礼数一向做得全，还跟老师鞠了个躬，“我是余绯。听闻我的朋友出了点事儿，我来看看。”
说完，他还笑了笑。
古人云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师一时间让他走也不是，让他来也不好，陷入尴尬。
正当顾烟和陆妍茹也都在震惊余绯的出现时，余绯直接信步上前，看向陆妍茹：“是你说顾烟作弊的？”
“这种事虽然我说了不算，但我确实是看见了的。”虽说余绯大概是顾烟那边的，但陆妍茹也不怕他，毕竟她认为自己更有理些。
“眼睛不错啊同学，这样吧，要不要待会一起去看看考场监控。”余绯笑着对她说。
他的笑看似如沐春风，实则却饱含冷意，让陆妍茹不禁抖了一抖，但嘴还是硬的：“看就看啊，我还巴不得早点去监控室呢。看她考场上的小动作就能看出来，她的确瞄了小纸条，我可不怕查监控。”
余绯摇头：“这位同学你想错了，我不是质疑你所看见的。我只是想看看，在考外语的时候，你究竟往顾烟身上看了多少次，才能刚好看见她作弊。”
陆妍茹周身一颤：“……啊？”
“我没有作弊，明明是——”顾烟终于逮着了空，赶紧要跟余绯说清楚，生怕他也误会自己。
只是话说到一半，她又忽地戛然而止。
因为，余绯在背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并拍了拍。
她的手常年很凉，而他的手宽大温厚，只轻轻一碰，好像就变暖了。
原本张牙舞爪的心情，忽然变得委屈起来。
顾烟睁大眼睛，看着余绯，小声说：“我没有作弊，我是自己考的。”
余绯又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
“这张就是作弊的证据？”余绯眼睛一斜，看到办公桌上那一张皱巴巴的纸，旁边还有顾烟这次考试的试卷。
老师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哪门子邪，余绯这一开口，她立刻就拿起了纸条递过去：“是的。”
余绯看了看，笑了：“老师，我之前帮顾烟补习，她的常错点是从句的句式分析和阅读理解。再看她的试卷，生字词拼写全对，是因为我都帮她默过很多次。可常见的定语从句分析，她依旧是错的。”
说着，余绯摇了摇头：“这张纸条上，写的是定语从句分析的相关知识，要是这张小纸条有用，她就不会还错这种题。以及，她的笔迹我认识，这不是她的字。字条上的字迹虽然潦草，和她平常的字迹模仿得很像，但我能肯定，这不是她的。”
“噢？怎么说。”老师也有了些兴趣。
余绯娓娓道来：“老师您请看，顾烟写这几个字字母的时候总是连笔，但写纸条的人尽管努力让笔迹杂乱，可一些字母明显是分两个笔画写的。”
“也有可能是她怕事情败露，故意这样写的呢！”陆妍茹反驳道。
“你倒是连这句都帮她想好了。”余绯轻嗤。
陆妍茹一时语塞，还打了个嗝。
“噗。”顾烟没忍住笑了出来。
“按照顾烟同学你的说法，你是在考场换笔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笔盒里有这么一张小纸条。当时你没声张，下课之后才打开，发现这是一张小抄，并且也不是自己的字迹，对吧？”
顾烟点头：“是的。”
老师有些为难：“咱们九班的监控刚好是前一天坏的，为了考场纪律，紧赶慢赶才修好。考场上的监控自然可以看，但前一天的看不了，也就没法判断是谁往笔盒里放的纸条。”
陆妍茹：“那不是更明显她有问题？监控坏了，她才能堂而皇之地塞小纸条。”
余绯哂笑：“怕被拍到，在家里放不就好了，一定要等到没监控做什么？”
陆妍茹嘴角一抽：“呃……”
顾烟内心：啊这，突然感觉新思路打开了啊。
但眼下，顾烟也无暇顾及这方面了，她清了清嗓子：“老师，要不这样吧。我如果期末考试的时候，门门都考到班级平均分，能不能证明我的清白？”
“你在说什么呢？疯了吧。”陆妍茹笑得丝毫不加掩饰：“你当自己是神仙啊，进步如果能快成这样，你考去零班得了呗，还待在咱们九班干什么呢。”
“陆妍茹！”老师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注意自己的言辞。”
“哦。”陆妍茹不情愿地站直了些。
放学后，“特权中心”自习室。
顾烟趴在那张被误会的卷子前，戳戳余绯的臂肌，委屈道：“我完了，我想紫砂。”
“乖，听话，别乱说。”他心疼地揉揉顾烟的脑袋：“放心，我肯定能帮你，别着急。”
“我都后悔了！”顾烟捂脸：“全考过平均分这种话，我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啊！”
“也怪你！”顾烟暗暗戳着余绯的腰：“你也不及时制止我这种脑袋发热的行为……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余绯盯了她一眼，有些无语——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个，大抵就叫做恃宠而骄——但凡换一个薄面皮的女生，都是定然说不出这种话的。
“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余绯给她气笑了，“平均分么，很简单的事。”
“真的？”顾烟抬头。
“只要每天加一小时学习时间。”余绯微笑点头嗯。
“那还不如鲨了我。”顾烟低头。
“四十五分钟。”
“鲨了我，或者我紫砂。”顾烟继续低着头。
“服了你了。”余绯按住她脑袋：“三十分钟。下次考试，保证你全都到平均分。我和你一起努力，会成功的。”
顾烟点点头：“行。”
余绯看着她，忽然有些心疼，深呼吸：“其实，那张纸条是谁放的，你心里有数吧。”
“当然啊，”顾烟撑着脑袋，“但是这是在学校，又找不到证据。思来想去……也只有考好一点，让其他人彻底闭嘴和服气，才能让陆妍茹给我道歉吧。”
“什么叫这是在学校？”余绯失笑，捕捉到了重点：“要是不在学校呢？你要干什么？”
“……也不会干什么，”顾烟托着两颊，“都是女孩子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余绯很满意地点头：“忽然觉得，你长大了。”
“我一直都是很成熟的女人！”顾烟炸毛。
余绯憋笑：“好。成熟得很。那现在，开始做卷子？”
顾烟立即踌躇满志起来，把马尾梳得更高：“开始吧！”
说实话，在先前答应余绯好好学习的时候，顾烟心底，也没有真的下定决心。
只是刚巧那段时间，自己的确没什么事情要做，心想着不如嘴上先应下来。如若往后太累了，再耍赖撒手不干了便是。
可经过这一次，她发现，余绯是真的对自己上了心。
被冤枉作弊的时候，她除去委屈和愤怒以为，也是真正审视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虽说自己确实是没做错什么，可老师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她顾烟本身就是作为问题学生升学的，在京城二中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但是现在她发现，“好好学习”这四个字，除去可以争一时的意气，用处或许还要远大得多。
总之……虽然吧，她的脑子确实是不太好。
但是相信余绯，一定是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