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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如何才能算温柔
    第二天去上班,我还因为小月的事情,进门时有些心不在焉的。

    正在发呆,老保安伸手冲我打招呼,喊道:“妹儿,今天中午吃饭不?”

    我迅速反应过来,绽开笑容:“得嘞,咱吃面去?”

    “好嘞!我可馋那泼油辣子。哦对了,上回我见着你对象了!”

    我没否认,笑着说:“您觉得他怎么样?”

    老人竖起大拇指:“小伙子大高个,帅,我瞧着是好极了,也配得上你这么好的姑娘家!”

    我失笑:“我也没那么好。”

    “哪里不好?好得很呢!你瞧瞧,我龙里龙东(南京话,年老体衰)的,这儿也就你愿意跟我吃吃饭,讲讲话,这还不够好吗?”老保安笑得皱纹堆满脸,刚好阳光淡淡地洒着,风悠然地吹着,那副景象是如此静谧和美好。

    我进门,抬头,发现公司的人脸识别旁边多了一句标注:“请记得面带微笑。”

    我盯着那句话,笑了。

    绿灯亮起,代表认证成功。

    大门打开,今日也依旧是光彩照人的社畜小乙呢。

    我去到办公室时,杨秋橙比我来得早些,刚跟自己的男朋友聊完电话。

    她捉着我小声道:“刚刚魔鬼上司来逛了一圈,还问我,你人怎么还没到呢。”

    我傻了:“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吧。”

    “也是,但你一向来的最早啊,每次都比我早到,所以也难怪上司今日要问。你放心,他没生气,只是问了一嘴而已。”杨秋橙递给我一个橘子:“喏,男朋友给我买的,你也拿一个。”

    我接过,笑:“谢谢,欧润菊。”

    “噗!”杨秋橙差点被呛到:“你这读音真搞笑!嗳,说起来,咱上司魔鬼归魔鬼,冰山面归冰山面。但是独裁、专制这些词,倒也没真的跟他挂钩太多,总的来说,他人还是很好的。”

    我点头:“总结到位,我同意。咱们这就给上司发了一张好人卡,也不知道他在背后会不会打喷嚏。”

    杨秋橙乐了,哼着歌继续工作去了。我呢,心里又悄悄添了一句:唉,是啊,这两个词,放在卫衍身上可不行,得放在另一个姓闻的人身上才合适……

    正开电脑,魔鬼上司来了,冷着脸让我去他楼上办公室一趟。

    我屁颠屁颠地上去,上司开门见山:“刚刚开过会,以后所有员工加班时间不得超过十二点,以后别那么晚还待在公司了。就这样,去吧。”

    我都还没站稳就要被赶出去,呆了一下:“为什么不能超过十二点啊?”

    “公司你家开的?电费水费给你一个人交?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要单独和你说吗?因为十二点还不走的只有你一个,再这样你住公司得了,还回什么家。”

    “我很节约的,加班只开一盏灯啊!”我有点尴尬:“加班的水电费,可以从我工资里扣……”

    上司冷笑:“许冬暖,你很有钱吗?公司是没钱吗?”

    我:“哦……”

    我灰头土脸地从办公室离开,又强迫自己精神满满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嘶,这上司真是一天一个样,阴晴不定的。

    不过,我从今早起床开始,就觉得腰有些不对劲。后来一整个早上坐在办公室,自己揉了好几趟也不见好。

    中午我下楼和保安大爷吃面,越吃腰越僵。大爷看出我脊椎不舒服,赶紧扒完面,领着我去保安亭拿了几片他常用的膏药,叮嘱我说,年轻人一定要保护好腰啊。

    我点头应着,回到公司的茶水间,心想今天下午肯定不好熬了。我拆开一枚茶包,想冲点喝的缓解一下生理疼痛,却不小心将茶包掉在地上。

    我蹲下身去捡——就是这个动作,我他妈的后悔一整天。

    是的,我这个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年华的人,大概是,把老腰给闪到了。

    我跪坐在地上,根本直不起腰来,疼得近乎要哭出声。想喊人帮忙,却又发不出声音。

    这时候掉落在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闻洋打来电话。

    当时我满脑子只有七个字——闻洋,你是我的神。

    闻洋声音难得地轻快:“我刚路过你们公司,看你微信没回,猜你是不是在吃午饭?”

    我憋住眼泪:“闻洋我站不直了,我脊椎好疼。”

    闻洋语气瞬间紧绷:“你等着我掉个头,马上带你去医院!许冬暖,你能站起来吗?”

    我含泪点头:“我试试。”

    现在的状态比刚才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我慢慢调整姿势,手指甲抠住茶水间的瓷砖和抽屉,勉强让自己站了起来。

    我向前走了一步,差点口喷国粹。

    不是,怎么连走步路都会这么疼啊!

    很快,闻洋和杨秋橙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茶水间门口。我由杨秋橙扶着坐到了闻洋车上,而闻洋全程阴着个脸,一声都不响。

    杨秋橙对我说:“不好意思啊小乙,我工作太多了,都没做完,实在没法陪你去。你和这位……男朋友去医院,能行吗?”

    我赶紧跟她招手:“你要去我也会拦着你的,你赶紧把那些工作的尾巴给扫扫干净。替我跟上司说一声啊,我去医院的事儿。”

    杨秋橙比了个“OK”:“知道啦!爱你!”

    到了医院,闻洋和我戴着口罩进去,今天人不多。

    我先在医生的安排下做了个胸部CT,然后拿着挂号单去找到对应的诊断室,但是科室里没有人。闻洋把我按在长廊的椅子上:“你在这里坐着不要动,我去问。就算有人让你进去看,你也要等我来了一起进去,听到没?”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闻洋,你说话就不能温柔点吗。”

    闻洋“啧”了一声:“我够温柔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才叫温柔?”

    “罢了罢了,”我尬笑,“就这样挺好的,是你的作风。”

    闻洋离开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医生马上就来,我陪你在这儿坐着等。”

    “好的。”我小幅度地晃着双腿:“好无聊啊,这么大医院怎么连电视都没有。”

    “不要晃腿,是坏习惯。”闻洋依旧像我爹一样注意这种细节:“再说了,医院什么时候有电视?好好待着。要不要喝水?医院里有饮水机。”

    “不用了,我不渴。”我打了个哈欠:“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腰是一直不太好,但也没过这么痛的情况。”

    “所有的小毛小病,日积月累,总会有一天会严重的。”闻洋顿了顿,站起来:“如果你想看电视,要不我去车上,拿个平板给你?”

    “嗳!不用了,你赶紧坐下。”我急着去拉他衣角,觉得很好笑:“你怎么能想到这方面的?有时候我都跟不上你的脑回路。你那个平板里下载的电影我全都看过,特别是你的最爱《绿皮书》,我特别印象深刻。闻洋啊闻洋,有这时间,你还不如陪我聊聊天呢。”

    闻洋坐下来:“哦,这样。对了,我之前一直没问,你最喜欢的电影是哪部?

    我不假思索,直接乱说了一个:“那个,甜茶演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闻洋说:“这个我也看过,朋友推荐的。”

    我笑了,很不可思议:“你朋友竟然会推荐你个大直男看这部片子?”

    “对,我还看完了,不过没怎么理解那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大概是无法体会,所以也无法做到共情……不过,你为什么喜欢这部电影?”

    “我啊,”我继续胡思乱想,“我喜欢那个结局。”

    闻洋沉思:“结局吗?他们的结局,好像并不怎么快乐。”

    “是的,那样的剧情我又喜欢又讨厌。你看,他们两个明明相互纠缠了那么久,也没有经历什么生离死别,但最后男主却和别的陌生女人结婚了。”我顿了顿:“大概是因为,我喜欢这样平淡的宿命感,也喜欢一切现实的东西。”

    闻洋看向我:“许小姐,你又打破了我对你的认知。我先前以为你这样的性格,一定会喜欢圆满的结局。”

    我鼓鼓腮帮子:“人嘛,偶尔精神分裂一下,也是一种快乐。”

    闻洋轻笑:“我同意你。”

    我条件反射地耸耸肩,然后因为肌肉拉扯而戴上痛苦面具:“我靠!嘶——”

    闻洋皱眉:“让你别动了。”

    这时候医生刚好来了,朝我看了一眼:“许冬暖是吧?进来吧,到你了。”

    我撑着座椅,慢慢地站起来。

    就那么几步路,我“嘶”的频率都能赶上呼吸了。

    医生在电脑上看见我的CT报告图,轻飘飘道:“其实就是常见的脊柱侧弯加腰肌劳损,你肯定是办公室坐久了,又不爱运动。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工作起来不要命,啧,根本不注意身体。”

    我眼泪汪汪:“医生啊,您赶紧给我开两盒止痛药吧,我走一步路都疼,感觉自己快死了。”

    “我说,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么大人,又不是小孩儿,怎么光想着止疼片呢!”医生看看我,又看看闻洋:“长此以往,以后生孩子都不好生。”

    “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医生正色,还想继续科普,闻洋打断他:“麻烦您说重点。”

    我弱弱地望向他。

    真奇怪,对面坐着的分明是比他年纪大上将近两轮的医师,闻洋却毫不谦卑,仿佛站在不胜寒凉的更高处。

    真是……没礼貌极了!

    我有点担心医生会生气,好在后者倒是脾气好:“行,你们好像赶时间是吧,那么我接下来就说重点,你们要听好……”

    医生叭叭地一顿输出,把我说的一愣一愣的,稀里糊涂地就出了诊室,到配药处取药片。

    我起身和坐下的时候,都会因为牵扯到酸疼处而疼得龇牙咧嘴,走路也快不了。

    闻洋走得非常慢,偶尔快了,也会停下来等我——这个可以夸一夸,毕竟,他以前走路都不等我。但即便这样,他也一次都没扶过我,只是在我身旁默默地走,眼底还有些阴翳,不知道是又起了什么情绪。

    终于到了车上,我费力地系好安全带,才问他:“你是哪里不开心吗?”

    “不是不开心,是觉得麻烦。”他看了我一眼,伸手:“药给我。”

    “哦。”我递给他医院的透明塑料小袋子,心道:觉得麻烦,还偏要带我来医院……真是个别扭的男人啊。

    此刻他聚精会神地看那两盒药,我看着他:“闻洋,刚刚医生说了一大堆,我现在全忘了。”

    “没事,”他平平淡淡,“我录音了,等会发给你源文件。”

    我震惊,第一次听说有人把医嘱给录下来的。

    只见闻洋把两盒尼美舒利和盐酸乙哌的服用说明书仔仔细细看完,才把袋子放到我手里:“不要忘记吃药,自己每天定好闹钟,不要让我分时间来提醒你这个。”

    我“嘁”了一声:“本来我也会自己记好的,又没要你提醒我。”

    闻洋不乐意了:“送你来医院的是谁?许冬暖你听着,跟我讲话别这么冲。还有,让你加班到深夜,身体搞成这个破样子,这就是你那个好上司的作风。”

    “又不是他强行让我做的,这是我自己的事。”

    闻洋轻嗤,低头看手机,悠然道:“那我该怎么说,夸你爱惜身体?”

    我不悦:“你干嘛啊。”

    闻洋抬头,直直地盯着我:“我是在为你好。”

    我精神疲劳:“好,行,我知道你为我好。所以我会按时休息和吃药,好吗?”

    闻洋点头:“这样才对,你听话最好。”

    他这样的约束,听得我浑身难受:“我听你话,你是不是就开心点?”

    “算是可以这么说。毕竟老成总让我好好管着你。”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了,他不让你管,闻洋你就不再管我了吗?”我斜眼看他:“闻洋,你今天一直都皱着眉,漂亮的梨涡都没有了捏。”

    闻洋看我,一字一顿:“你,闭上眼睡觉。我送你回家,然后帮你跟那个谁去请假,这些我都会安排。”

    我张嘴,他打断:“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跟我说一个字,再多说我就把你扔下去,你自己打车回家。”

    我立马把“哦”给咽了下去。

    这人还真记仇,连我的上司,都要称作“那个谁”。

    车开了一会儿,闻洋见我一直闭着嘴,好像挺满意的:“乖了?”

    “乖是会乖,可是闻洋,为什么我得听你的啊?”我抱着自己,委屈巴巴。

    “你就是得听我的。”

    “听话也行,你至少要喜欢我吧。”我顺口就说出来了。

    “你乖就喜欢。”

    我挑眉:“不乖不喜欢?”

    “不喜欢。”闻洋说的肯定。

    “我看你挺喜欢啊。”我嘟囔。

    “许冬暖!”闻洋不悦。

    “嗳!你又生气什么啊。”我头都大了:“闻洋,你真麻烦。”

    “我怎么麻烦了?一直动不动就要我陪的分明是你。”

    “我什么时候要你陪了?”我拔高声音。

    闻洋优哉游哉:“比如现在还不下车。”

    我炸了:“切!”

    我家分明还没到,下什么车?他这分明是钓鱼执法,自己还死不承认的那种!

    他是这么的独断,不妥协,蛮横又有道理,满腔说一不二的男性做派。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呀,他明明是那个连不穿校服被老师罚站,都要忍不住在走廊里傻乐的少年。

    怎么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挺不好意思的,才刚开始上班,又要请假……

    全勤奖我早就不指望了,只希望上司在这件事后可以稍微给人留点情面,月底结算时,能少扣我一点小钱钱……

    拜托啦,魔鬼上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