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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藏好你的戒指盒
    周玫婧认识人很快,加入我们的游戏后,大家好像变得更热闹了。

    而且她是闻洋在国外的高中同学,所以时不时还会跟我们分享一些闻洋在国外的事情。

    周玫婧笑着说,当时她在高中里选修了一门课叫做戏剧艺术。本以为是水水就能过去的科目,没想到还要结课考试,演一则自己改良过的话剧片段。她当时演出人手不够,还拉了闻洋来帮忙呢。

    我听着她诉说自己当女主角的那些事,借着想透气的理由,起身出去转转。

    我走到河边上,盘腿坐下。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是老成。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谁来?原本是小月要来的,但她当着游戏主持人呢,走不大开,所以让我赶紧过来看看你。”老成在我身边席地而坐:“听周玫婧那些话,不高兴了吧?”

    “还行。”我鼓腮帮。

    “别还行了!我都看不下去,这家伙又不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不给你面儿,换我就早甩手走人了!你还惯着他,真不像你啊许冬暖。”老成伸手想摸烟,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的烟早被小月收走了,叹了口气:“唉,我得和你说实情,再不说我觉得你得憋哭。”

    “什么?”

    “你知道吗,闻洋身上其实有很大压力来源于他的家庭。”

    “怎么说?”我偏头看他。

    老成“咳咳”两声:“其实,闻洋一直在跟家里提起你。”

    我不理解:“什么玩意?为什么提我。”

    “咱俩二十多年交情,我不和你遮遮掩掩。闻洋一定会后悔把这事儿告诉了我,也要怪他太信任我了,明知道我是个大嘴巴,必然和你通气儿。有时候你也别怪闻洋和你若即若离,他家几位长辈都是老顽固,不喜欢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我像在听天书:“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婚姻本就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加上闻洋比较特殊,他们家可不像咱们几家人,你看你,一眼望过去就是个自小娇生惯养的人物吧?但闻洋不是,因为他是跟着家庭苦过的人。具体的我不提,但他做点儿什么事,总得听些家里人意见。”

    “他这人很别扭的,绝对不会告诉你这些,所以你知道了就知道了,千万要封口。闻洋是个喜欢自己解决问题的人,若是你知道了这件事,他会难堪的。”

    “小乙,我认识你这么久,自认为是很了解你的人了。我也知道,你要跟我争执,说些类似于‘有问题就该一起解决’的话题。这些你都可以同我讲,但你要改变闻洋的话,那太难了。你们两个家庭其实没那么匹配,很多时候,闻洋理解不了你也正常。”

    我默默地听:“你继续说。”

    “小乙我实话告诉你,你们俩倒这个年纪,家里肯定是安排过相亲的。他妈妈呢,也给他相看了好些女孩儿,全都是居家贤惠型,他们家就吃这套。闻洋对你若即若离,何尝不是保护。他其实特别纠结,觉着你跟了他,一定会吃亏,也必定会受委屈。许冬暖大小姐,身为你的好朋友,我也认为你这么好的人,是不能受委屈的。”

    “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我应该转述给你。小乙,你听了可不能打我。”

    “嗯,不打你。”

    “闻洋他当时和我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许冬暖总是愿意迁就我,但我知道,等她不再愿意这样做的时候,我们也就分道扬镳了。”老成摊手:“看吧,我们家小乙同学,连他自己本人都是这样想……你能迁就到他什么地步?而且,你凭什么迁就他。”

    “他不记得我,而我迁就他继续不记得。”

    “——啥?许冬暖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玩意儿?”老成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乱说的。”我摇摇头:“不过老成,其实我喜欢上闻洋的时间,要比你所认为的早……稍微早一些。”

    老成愣住:“早?能早多少?”

    “所以,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你说对吗?”我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也是哈,倒是我糊涂了。”老成抓抓后脑勺:“小乙,不管怎么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一定要加油啊。”

    我点点头:“知道了。”

    按照一般剧情发展,老成说完这些就该走了,按照习惯,他还会拍拍我的肩。

    但他在我身边继续坐着,一言不发。

    我斜眼瞟过去:“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

    “还真从小就瞒不过你,”老成干笑了一声,“确实……”

    我坐直,抬手指他:“我擦,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警告你啊,再乱勾搭别的女生,小月不打你,我也打废你!”

    老成为难:“这话不好听了,我承认之前人是渣,但我爱意爆棚啊!在能力范围内,一直是对女朋友宠上天的嘛。”

    我摇头:“真他妈厚脸皮!受不了了……”

    老成嘛,一向如此,正如他的微信签名:吟游路人,浪子一枚~

    提一嘴,这签名是我读大学那会儿随口送他的八字概括,他倒是惯会用所谓“拿来主义”的,当个性签名用到现在,还真是贴他人设。

    “不是,我说正事儿呢。”老成手忙脚乱:“小乙,我的好兄弟。来,给你看个好东西,等会我要用的,可千万别告诉小月!”

    “什么啊?”我笑着,看老成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

    我瞳孔地震了,而且是十级大地震。

    那是一个,戒、指、盒。

    里面放的也自然是戒指。

    熟悉小月的人都知道,她有个爱好是收集珍珠。大概是美术老师都爱艺术吧,她家里,珍珠做的耳环和项链一个月能换着戴还不重样。

    那枚钻戒很漂亮,周身也嵌着一排圆润的小珍珠。

    可我心中却猛地一慌:“靠,你要干什么?”

    “老子海王上岸了,小乙,”老成笑得像个傻逼,“我要和戴明月求婚,求婚!求婚你懂吗!”

    “不。”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我是什么表情,只记得自己连说了好几个“不”,搞得老成一阵发懵又发晕。

    他大概也读懂了我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不是,许冬暖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告诉他原因,只是按住那个戒指盒,对他说:“求你了,不要这样。老成,咱们二十多年交情,我在这种事情上,不会骗你,或者害你。你信我,今天别这么做,算我求你。”

    老成眼底一片落寞,将那紫色的丝绒盒子阖上:“……好,许冬暖,我信你。”

    “你还要答应我,不要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就像平时一样,快快乐乐地让这场露营有个结束,不要让大家发现端倪。”我拍拍他的手臂:“老成,咱们成交?OK?”

    “OK吧。”老成有气无力地跟我击了一下掌。

    “一起回去吧,外面降温了。”我原地蹦了蹦,往回走。

    小月要分手,老成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想求婚的事情,闻洋与周玫婧之间奇怪的磁场……加上最近的工作压力,我好像真的有点累。

    累到,几乎没法保持下去笑意。

    刚好,我和老成回去没多久,天空飘下小雨,而且有越来越大之势。

    老成说:“下雨了,我们都早点回去吧。”

    闻洋对周玫婧说:“你回自己的朋友那边去吧。记得叫代驾,他们喝了酒不能开车。”

    周玫婧说:“我帮大家一起整理东西后再走。”

    闻洋点头,说也行。

    于是大家很快自主分工,拆天幕的拆天幕,收垃圾的收垃圾,整理杂物的整理杂物。

    而就在这时候,我和周玫婧正说着垃圾丢哪儿的话题,旁边的烧烤架就突然地倒了下来。

    老成和小月立于远处,惊慌地同时大喊道:“小乙!”

    我慌张躲开的同时,看着闻洋下意识把周玫婧一把扯到自己身边,牢牢抓紧。

    一点点火星迸溅到我的小腿,加上小雨一淋,疼痛感转瞬即逝。

    “小乙你没事儿吧!”老成和小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其他朋友们也凑过来问我。

    我摇摇头,说没事。

    大家这才散开,在小雨中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完,各自回到停车场。

    小月牵着我不放,问我要不要回去的时候干脆坐老成的车得了。

    “走了。”闻洋这时候经过我,说了这么两个字。然后,径直朝停车场的方向走,没回头。

    我笑着跟小月说了再见,提着包慢慢地跟过去。

    闻洋站在车旁边,身体越过我,帮我开车门。

    这是他第一次帮我开车门,所以可能不大熟练,让车门撞到了我一下。

    他愣了愣,才说:“快上车吧。雨变大了。”

    我没说话,直接上了车。

    闻洋替我关上门,走到另一侧上车,关门。

    “嘭!”的一声,笨重的车门合上,将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绝在外,车内一片寂静。

    虽然我身上有件小披肩,但现在还是觉得有点冷,不禁“嘶”了一声。

    闻洋眼睛一动:“你受伤了吗?”

    “没有啊,只是觉得有点冷。”我打了个哈欠:“我无所谓,走吧。”

    闻洋看了我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总是这样,不知如何回答时,便以缄默不语对我。

    我想的很简单,现在我也不是高中生的年纪了,没那么多精力去跟他纠结文字的使用方式和说话的艺术效果,他不懂就不懂好了,说话直白伤人也行。

    我现在还能包容,以后若是不能包容就不能包容好了,得过且过吧。

    “你是不是不开心?”闻洋叹气:“烧烤架离她更近是事实,我肯定得保证朋友的安全。你又没有被烫伤,不是吗?许冬暖,你要懂点事儿。”

    “哇。你分析的也,太对了吧。”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瞪着眼睛让自己不哭出来。

    冉姐希望我“永做任性的小公主”,老成和小月一向知道我刀子嘴豆腐心,大哥自小教会我“永远最爱我自己”,就连上司都让我不要那么累……而闻洋对我说“你要懂点事”。

    我是真的不懂事吗?我是对这件事小心眼吗?我只不过想要一句解释,真的只要一句就够了。

    我自虐性地一遍又一遍回忆起闻洋下意识的动作,周玫婧确实离烧烤架更近——但,闻洋明明离我更近。

    烧烤架倒下不过一秒钟的时间,连老成都下意识喊的是“小乙”,而闻洋却还能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情况下分辨谁更危险。

    其理智地步如斯,我到底是该难过,还是敬佩?

    回忆的次数多了,闻洋拉住周玫婧胳膊的动作都在光里渐渐模糊,可精神上的痛楚却是一分也没有少去。

    他问我“受伤了吗”,我说自己没有受伤。

    但也只是,身体上没有受伤而已。

    闻洋送我回家,路上我们一路无话。

    我没有睡觉,因为身上冷,根本睡不着。

    到家时,天上的雨已经停了。

    但没想到的是,老成和小月二人居然等在我家门口。

    我走下车,几步到他们面前:“你们怎么在这?小月,你没回家吗?”

    老成一开始没说话,先从口袋里给我递过来一块手帕,面孔上非常嫌弃地对我说:“刚才淋雨了怎么也不知道擦擦?喏,本少爷的帕子借你,我和小月都擦过了,你将就一下。”

    我笑着接过,往发顶上抹:“到底什么事?”

    老成耸了个肩,道:“哦,也没什么,就是小月有话想对你说,我就直接开回来了。等你们说完,我再送小月回去。”

    我感觉的到,他好像心情不怎么样。

    小月挽过我的胳膊:“走,我们边走边聊。我都没逛过你们这个小区呢,你带我走走。”

    我点头,看向闻洋:“行。那闻洋,你先回去吧。”

    “你让他回去做什么?”老成插着兜,打断我的话。

    他眼神看向闻洋,语气不善:“兄弟,我也要跟你聊一聊。”

    不等我再问什么,小月已经把我拉走了。

    老成看过来:“别走太远,说不定还要下雨。”

    “知道啦!”小月拽着我,快步离开,唇部紧绷着。

    她一直不说话,直到我们两个走出很远,怎么也看不见我家的单元门牌时,她才开口。

    “好小乙,我知道你是不会妒忌人的。我作为你的好朋友问你啊,闻洋在烧烤架倒下来的那一刻,优先保护周玫婧的时候,你妒忌她吗?”

    我一愣,摇头:“妒忌倒是没有……我只是觉得不舒服,甚至不想看见闻洋这个人站在我面前了。但对周玫婧,我是一点也讨厌不起来的,她也没有做错什么。”

    “这才对嘛。”小月很欣慰:“这才是我们自信、强大又骄傲的许小乙,永远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失去了风度。”

    我点点头:“对的。”

    “但是凭什么是你啊。”小月的笑脸转瞬即逝,突然就冷了脸。

    “嗯?”我没反应过来。

    “就是、他妈的不公平啊!”小月摘了一片路边的叶子,往地上摔了又踩:“你嘴上是看的开了,说这样的大道理就能让心情变好吗?你难道现在是四十五岁吗,需要主持大局,需要各方安好,肩负老一辈和年轻一辈的使命吗?你才二十五岁啊小乙,他们这已经是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凭什么这么好脾气啊!你不能对所有人都这样好的!你不能!”

    “……啊。”我呆了。

    小月哭起来:“笨死了!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大笨蛋许冬暖!闻洋他刚刚的那份冷静,就是对你这段日子里所有付出的侮辱!小乙,你为什么要理解啊,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啊,他都这样欺负你了,你就应该打回去!打回去听到了吗!但凡他闻洋真的在乎,烧烤架倒下来的那一刻都该优先保护你!他没有!你能不能不要喜欢他了啊!你凭什么迁就他,我讨厌死他了!他到底哪里好啊!”

    她说到后面已经说不下去,满脸是眼泪。我怔在原地,一直到戴明月的眼眶尽红,才想起来要去紧紧地拥抱住她:“好了,不哭了,花花草草们多无辜啊,看你把这绿化带拽的……都秃噜皮了。”

    “你就是傻的,”小月抽泣着说,“凭什么是你这么累啊,凭什么!”

    “可能是因为,是我先喜欢他的吧。”我笑着拍她的背,劝慰道:“好啦,你看看,我都没哭,你瞎哭个什么劲儿呢。说我傻,我看你也傻。你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

    “我才不傻呢!我为了我的好朋友流泪,为我的好姐妹心太软而鸣不平,为我如此在意的人而讨厌一个男的,这件事本身就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了!”

    我叹气,心想:果然啊,冉姐跟我说的是对的。

    这个世界上,爱情可能会背弃你,但亲人不会离开你,好朋友也不会疏远你。亲情和友情这两样东西,永远是人一辈子中最重要的。

    我和小月回到我家门口时,闻洋的车已经不在了,只有老成还等在原地。

    我不知道老成和闻洋说了些什么,老成如果不主动说的话,我也就懒得问了。

    老成走过来,拍拍我的肩:“闻洋么,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自尊心太强了,他在人面前必须得到被簇拥的优越感,或者至少与他将近平等。许冬暖,我了解你,你遮不住自己的,你一定会出风头,一定会争前卫。闻洋自己都觉得他留不住你,你又如何让他相信你不会走?你实在太不缺爱了,你和他在一起能图他什么?其实换我的视角,我也觉得你能找更好的……所以之前他回国那么久,我都不介绍你们认识。今天这次,我也说过他了,咱们翻篇,行不?”

    “可是我高中就喜欢他了。”我很轻很轻地说。

    老成没听清:“什么?

    我把手帕塞回他怀里,将声音提高了些。

    “我说,”我咽了口唾沫,“那我确实不该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