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渐行渐远
温书语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几个亲戚朋友来送她最后一程而已。
葬礼上，许悦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灵柩前，静默地看着棺材里躺着的女孩，神情哀伤。
她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没有任何生气可言，眼眶下的黑眼圈明显到让人心疼。
她呆呆的看着周围的人，眼睛毫无焦距，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似得。
许季看见她这样，心头一阵钝痛，他缓步走到许悦面前，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小悦，你要坚强点。"
他声音低沉沙哑，充满悲凉和怜惜。
许悦转过脸，对上许季那双深邃复杂的眼眸，唇角扯出一抹淡笑，"我没事……爸，我没事。"
她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清楚，但却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说的话很勉强。
天慢慢的变亮了，墓园的草丛也被晨光染成金黄色，阳光洒落在许悦身上，照耀出她的影子。
她站在那，宛若一尊雕塑般僵硬。
许悦眼底的悲伤和绝望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大家不由得都垂下眼睑。
许季握紧拳头，忍住眼中翻滚的情绪。
他走向旁边的一块石碑前，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花束放进碑里，然后弯腰跪在的灵柩前，双目通红，"书语！对不起。"
他的眼泪从眼眶滑落，滴到地板上，消失不见。
许季跪拜了片刻，便抬起头，目光定格在墓碑上那张照片上。
照片里是一位美丽端庄的妇人，她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柔和的韵味。
她的笑容十分温婉，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许季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照片中的人，良久才收回视线，眼底泛起一丝苦涩，轻叹一口气，"书语，我会好好照顾悦悦的，这些年……我太混蛋了，辜负了你的爱情，辜负了她。"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带着浓重的歉意。
他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现在，我想重新开始，书语，我会用我的余生弥补悦悦的。"
许悦没有哭，也没有闹，安静地坐在那儿，听完他的话后，她的眼珠动了动。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像个木偶一样，眼神无神。
一切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许季和许悦父女二人还站在原地。
"妈，这次……你会原谅爸吗？"许悦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喃喃问道。
许季闻言，眼底闪过愧疚的神色。
他蹲下身体，与许悦平齐，目光温润，"悦悦，是爸爸对不起你，你妈妈……"
许悦打断他的话，"不要假惺惺了，许季，我妈妈不是你的妻子，你没资格叫她名字。"
许季脸色微微苍白，"悦悦，我们不要再闹了好吗？你妈妈已经死了，她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
许悦眼神幽怨地盯着他，"许季，如果当初不是你，妈妈就不会死，你就是罪魁祸首！你为什么不去死？！"
许季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他轻咳一声，试图解释，"悦悦，我……"
许悦打断他的话，"许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和妈妈，那天你喝酒之后说的话我也全部都记住了，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永远都不会认你做爸爸！"
许季闻言，眼底的神色瞬间阴郁下去。
许悦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传来许季低吼的声音，"悦悦！你敢走！"
许悦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下，直接推门离开。
墓园里，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发出沙沙的响声。
许悦走出墓园后，一个人沿着马路往前走。
今天的天气有点冷，她身上穿的又少，只觉得浑身冰凉刺骨。
她低下头，双腿微微颤抖。
许悦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究竟走了多远。
忽然，她的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啊……"她惊呼一声，疼痛感立即袭击了全身。
许悦蜷缩着身体，捂着肚子，眉头皱在一起。
她咬牙坚持着，走到无人的地方后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
许悦的额头冒着细密的汗，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无比。
许悦咬着牙关，努力克制住想要哭的冲动，可是泪水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滑落。
她拼命地咬着唇瓣，压抑住自己哭泣的欲望。
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许悦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泪流干后，身体虚脱的没有一点力气，连动一下都是奢侈。
她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双臂环胸，抱着膝盖。
天边已经暗下来，天空乌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许悦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呜呜呜……"许悦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世界上，她只有一个亲人，现在她的母亲也离开了她。
她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啊……"许悦抽噎着说。
"我只是想要幸福，我只想过平凡人的生活……为什么……老天爷非要这样折磨我……我做错什么了？"
许悦哭得歇斯底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渐渐低沉下去，变成呜咽的哭声。
这时候，天边忽然响起一道闷雷。
雷声轰隆而至，在夜幕中震耳欲聋。
许悦被这突兀的雷鸣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
她抬头看去，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雷声过后，是淅沥沥的小雨，雨珠砸落在地，溅起朵朵浪花。
许悦抬头，雨水顺着她苍白憔悴的脸颊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
许悦抬手抹了一把脸颊，却发现雨水更加多了。
天边黑漆漆的，仿佛有什么东西遮住了月光。
许悦愣愣地盯着夜空，心里不停地问：妈，你真的就这样丢下了我一个人吗？
"妈……妈，你回来吧……"
许悦哭着，双腿慢慢蜷缩成一团，双眸无助地看着黑暗中的某处。
她的哭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凄厉哀伤的旋律……
第二天，许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陌生的房间。
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许悦伸手摸了摸被子，还残留着昨晚的热度。
"这里是哪里？"许悦坐起身，迷惘地看着四周。
许悦刚起床，脑袋昏昏涨涨的。
许悦扶着墙壁，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打算找找鞋子。
这时，卧室的门被人敲响。
"谁啊？"许悦喊道，声音嘶哑无比，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我。"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性声音。
许悦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顾延学长？"
"嗯。"
"有、有事吗？"许悦紧张地握紧双拳。
"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先把粥喝了。"
许悦低头看向桌面，果真有一碗粥，旁边还摆放着两个馒头。
"谢谢……"
"不客气。"顾延的声音依旧温柔如玉。
"顾延学长，我……怎么会在这里呢？"许悦迟疑地问。
顾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淡淡说道："昨晚在买东西回家在路边遇见了你，看你蹲在地上哭，就将你带回来了。"
"哦……"许悦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顾延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在我到达你身边之前，你就晕倒了。"
"啊……"许悦惊讶，"那……昨晚……谢谢您救了我……"
顾延沉默片刻，说道："你先吃饭，吃完后，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只是感冒发烧而已，不是什么大病，不必劳烦您了。"许悦忙摇头拒绝道。
顾延说，"既然是感冒发烧就更应该去医院检查下，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就麻烦了。"
许悦还是不愿意去医院，她低着头说，"顾学长，真的不需要麻烦您，真的……您的好意我领了，但是，我真的不需要去医院。"
"许悦，为什么我每一次见你，你都那么惨，上一次满身是伤，这一次也是，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到你的，我一定帮你。"顾延说道。
"谢谢……但是，这是我的私事……"
许悦的话刚说完，顾延的声音再次响起，"许悦，你比我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倔强。你这种个性，注定你会很辛苦。"
许悦抿嘴，没有回答。
"其实有时候，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顾延叹息道："有些事情，只要你肯示告诉我，说出来，也许就能解决了。不要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这样很容易憋出内伤来。"
"顾延学长，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平衡的，有的人得到了别人无法得到的，就会失去原本所拥有的。我不知道我能拥有什么，我只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不想去依赖任何人。"许悦抬眸，直视着顾延，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延闻言，轻笑了一声。
"说不过你，但是不管怎样，你都要记得，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顾延叮嘱道："不论什么事，我们都是朋友，不是吗？"
许悦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你还在发烧，喝完药再睡一觉吧。"
"好的，麻烦您了。"
许悦微笑着说。
"不客气。"顾延转身离开……
因为许悦没有去医院，她的病情加重后，被顾延送到了医院，她烧到39了，整整在医院躺了三天。
三天后，许悦的烧退了，身体恢复如初，除了嗓子有些沙哑以外，没有其他异常了。
医生检查后告诉许悦，她已经痊愈了。
许悦松了口气，心中对顾延充满了感激。
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许悦忽然感到天色灰蒙蒙的。
她低头，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部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许季……？"
许悦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按下了拨号键。
"许悦，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手机甫一接通，就传来许季焦急担忧的声音。
许悦听着他焦虑担忧的语调，鼻子忽然泛酸。
她深呼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故作镇定地开口道："怎么了？"
"你这几天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许季，我记得我说过，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找我？"许悦冷声质问道。
"悦悦，你别这样，爸爸知道你在赌气，可是你也得为自己的身体考虑，爸爸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也是没办法了。"许季说着，顿了顿，又继续说："爸爸向你道歉，你妈妈已经走了，我们就……”
没等许季说完，许悦打断道："我不想听你的道歉！你现在就算是跪在我面前，我妈妈也不会回来了！"
许悦的话掷地有声，掷地有声，掷地有声！
许季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悦冷笑道："如果没什么事，我挂了。"
"悦悦……"许季喊住许悦。
许悦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
……
顾延看着许悦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情绪，在接电话后再次波动，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壁，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挫败感和无助感。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顾延喃喃自语道。
“许悦……”他试探性地叫了许悦一声。
许悦没有立马回答他，她呆愣愣的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悦，你还好吗？"顾延又问道。
许悦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很好啊。"
"你的脸色并不是太好。"顾延盯着许悦苍白憔悴的脸庞，担忧地说道。
许悦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道："大概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去照顾你吧。"顾延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许悦婉拒。
"可是你现在病成这样，一个人怎么行。"
"不用了，真的。"许悦坚持。
顾延看了许悦两秒钟，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许悦的态度很明确，她不想让顾延知道她的住址，那就表明她不想见他。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延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沉吟片刻，说道："那好吧。"
"那我先走了，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
"嗯，路上小心。"
"好。"
许悦跟顾延告别，转身往前走去。
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背影，顾延忍不住皱眉……
接下来的假期，许悦找了一个新的住处，她把以前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干净，搬家了，她将自己彻底封闭在这个城市中，没有人知道她的踪迹。
……
到了开学的日子，她已经瘦到了七十多斤了。
她穿上以前合身的衣服到现在宽松到像是偷穿了大人衣物的小孩儿一般。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脸上露出苦笑，自嘲地摇了摇头。
"许悦，不管怎样，你都得挺过去，这一切，都是你应该承受的！"
"我的人生，就像你说的，是一场悲剧，不管遇到什么，都得自己承受！"
"这是命运！你必须要接受！"
许悦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进入教室的时候，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许悦对此早就习惯，她在位置坐下后，便埋头做题，尽量不与旁边的人交谈。
不多久，有人凑到她耳朵边上嘀咕了一声。
"许悦，你这个假期经历了什么？竟然瘦了这么多？"一个男生疑惑的声音响起。
许悦的笔停下来，抬头看向旁边的男生，笑着解释道："最近比较忙，没时间休息，所以瘦了点。"
许悦的话音刚落，一个尖锐的女声就插入了班级中，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和讽刺。
"呵呵，你忙？"女孩儿嗤之以鼻道："你倒是说说，你在忙什么？"
许悦皱眉，看了眼说话的蒋菲菲，又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淡淡道："没……就做自己的件事。"
"你就装吧，许悦，你以前不是经常跟在叶淮舟屁股后面吗？怎么，他不理你了，你就躲得远远的了，你也太没骨气了吧！"蒋菲菲继续嘲弄道。
"我……我没有，我们是同学……相……相互帮助是正常的嘛。"
许悦低头，轻声解释道。
"哼！"蒋菲菲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们是同学？我猜不是普通同学那么简单吧？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叶淮舟根本不喜欢你这种穷酸的女人！他只不过玩玩你罢了！你和他永远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许悦闻言，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不可能？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刃一样，直戳她的胸口，让她痛彻心扉！
许悦紧咬嘴唇，双手握拳。
许悦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
她的沉默，更加惹怒了蒋菲菲。
蒋菲菲站起来，一脚踹翻桌子，恶狠狠地瞪着许悦，喝骂道："贱人，你哑巴了是不是？怎么，我说错了吗？叶淮舟就是玩玩你，你还以为他能喜欢上你？"
许悦紧抿着唇，双眸微红，一言不发。
"贱人，你给我说话！"蒋菲菲怒吼。
许悦垂下头，掩盖住眼底的伤痛和绝望。
蒋菲菲还想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的林海拦住了，林海瞪了蒋菲菲一眼，道："蒋菲菲，够了！这是在学校，收一收你大小姐的脾气。！"
蒋菲菲冷哼一声，不服气地重新坐下。
"许悦，你别放在心上，她乱说的"林海说道。
林海的声音柔和，像是春风拂面一样，安慰着许悦。
许悦深吸了口气，调整好状态，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道："谢谢你，林海，我没事。"
林海微微一笑，温润的笑意令人舒适，他道："不用给跟我客气。"
林海说完，上课铃声响起。
林海回到座位上，开始上课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许悦背着书包出了教室，在楼梯间低着头走路的时候，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叶淮舟穿着校服站在楼梯拐角处，双手插在裤兜里。
在被发现之前，许悦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楼梯拐角，躲进旁边的一扇小房间里。
她藏在里面，屏住呼吸，等着叶淮舟从楼梯间离开。
叶淮舟走上三楼的时候，路过那扇房门，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藏在房间内。
叶淮舟继续朝前走，很快消失在了许悦的视野里。
许悦松了口气，从房间里出来。
"呼！总算走了。"许悦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喃喃说道。
刚才她差点就被发现了。
许悦摇了摇头，不敢再耽搁，赶紧朝教学楼跑去。
她的脚步匆匆，生怕慢一步，会被叶淮舟发现。
许悦出了校门后，便立马拦了辆计程车离开。
然而她的行为被站在角落里的叶淮舟看在眼里。
他眉宇紧锁。
"她还是躲着我？"
叶淮舟看着渐渐离开视线的计程车，心里涌上一丝烦躁和无奈。
他的脑袋里，一直浮现许悦刚才的那张脸。
那么憔悴，那么狼狈。
她的样子让他心疼，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
葬礼上，许悦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灵柩前，静默地看着棺材里躺着的女孩，神情哀伤。
她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没有任何生气可言，眼眶下的黑眼圈明显到让人心疼。
她呆呆的看着周围的人，眼睛毫无焦距，像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似得。
许季看见她这样，心头一阵钝痛，他缓步走到许悦面前，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小悦，你要坚强点。"
他声音低沉沙哑，充满悲凉和怜惜。
许悦转过脸，对上许季那双深邃复杂的眼眸，唇角扯出一抹淡笑，"我没事……爸，我没事。"
她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清楚，但却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说的话很勉强。
天慢慢的变亮了，墓园的草丛也被晨光染成金黄色，阳光洒落在许悦身上，照耀出她的影子。
她站在那，宛若一尊雕塑般僵硬。
许悦眼底的悲伤和绝望让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大家不由得都垂下眼睑。
许季握紧拳头，忍住眼中翻滚的情绪。
他走向旁边的一块石碑前，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花束放进碑里，然后弯腰跪在的灵柩前，双目通红，"书语！对不起。"
他的眼泪从眼眶滑落，滴到地板上，消失不见。
许季跪拜了片刻，便抬起头，目光定格在墓碑上那张照片上。
照片里是一位美丽端庄的妇人，她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柔和的韵味。
她的笑容十分温婉，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许季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照片中的人，良久才收回视线，眼底泛起一丝苦涩，轻叹一口气，"书语，我会好好照顾悦悦的，这些年……我太混蛋了，辜负了你的爱情，辜负了她。"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带着浓重的歉意。
他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现在，我想重新开始，书语，我会用我的余生弥补悦悦的。"
许悦没有哭，也没有闹，安静地坐在那儿，听完他的话后，她的眼珠动了动。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像个木偶一样，眼神无神。
一切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许季和许悦父女二人还站在原地。
"妈，这次……你会原谅爸吗？"许悦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喃喃问道。
许季闻言，眼底闪过愧疚的神色。
他蹲下身体，与许悦平齐，目光温润，"悦悦，是爸爸对不起你，你妈妈……"
许悦打断他的话，"不要假惺惺了，许季，我妈妈不是你的妻子，你没资格叫她名字。"
许季脸色微微苍白，"悦悦，我们不要再闹了好吗？你妈妈已经死了，她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
许悦眼神幽怨地盯着他，"许季，如果当初不是你，妈妈就不会死，你就是罪魁祸首！你为什么不去死？！"
许季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他轻咳一声，试图解释，"悦悦，我……"
许悦打断他的话，"许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和妈妈，那天你喝酒之后说的话我也全部都记住了，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永远都不会认你做爸爸！"
许季闻言，眼底的神色瞬间阴郁下去。
许悦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传来许季低吼的声音，"悦悦！你敢走！"
许悦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下，直接推门离开。
墓园里，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发出沙沙的响声。
许悦走出墓园后，一个人沿着马路往前走。
今天的天气有点冷，她身上穿的又少，只觉得浑身冰凉刺骨。
她低下头，双腿微微颤抖。
许悦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究竟走了多远。
忽然，她的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啊……"她惊呼一声，疼痛感立即袭击了全身。
许悦蜷缩着身体，捂着肚子，眉头皱在一起。
她咬牙坚持着，走到无人的地方后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
许悦的额头冒着细密的汗，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无比。
许悦咬着牙关，努力克制住想要哭的冲动，可是泪水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滑落。
她拼命地咬着唇瓣，压抑住自己哭泣的欲望。
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许悦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泪流干后，身体虚脱的没有一点力气，连动一下都是奢侈。
她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双臂环胸，抱着膝盖。
天边已经暗下来，天空乌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许悦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呜呜呜……"许悦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世界上，她只有一个亲人，现在她的母亲也离开了她。
她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啊……"许悦抽噎着说。
"我只是想要幸福，我只想过平凡人的生活……为什么……老天爷非要这样折磨我……我做错什么了？"
许悦哭得歇斯底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渐渐低沉下去，变成呜咽的哭声。
这时候，天边忽然响起一道闷雷。
雷声轰隆而至，在夜幕中震耳欲聋。
许悦被这突兀的雷鸣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
她抬头看去，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雷声过后，是淅沥沥的小雨，雨珠砸落在地，溅起朵朵浪花。
许悦抬头，雨水顺着她苍白憔悴的脸颊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
许悦抬手抹了一把脸颊，却发现雨水更加多了。
天边黑漆漆的，仿佛有什么东西遮住了月光。
许悦愣愣地盯着夜空，心里不停地问：妈，你真的就这样丢下了我一个人吗？
"妈……妈，你回来吧……"
许悦哭着，双腿慢慢蜷缩成一团，双眸无助地看着黑暗中的某处。
她的哭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凄厉哀伤的旋律……
第二天，许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陌生的房间。
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许悦伸手摸了摸被子，还残留着昨晚的热度。
"这里是哪里？"许悦坐起身，迷惘地看着四周。
许悦刚起床，脑袋昏昏涨涨的。
许悦扶着墙壁，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打算找找鞋子。
这时，卧室的门被人敲响。
"谁啊？"许悦喊道，声音嘶哑无比，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我。"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性声音。
许悦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顾延学长？"
"嗯。"
"有、有事吗？"许悦紧张地握紧双拳。
"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先把粥喝了。"
许悦低头看向桌面，果真有一碗粥，旁边还摆放着两个馒头。
"谢谢……"
"不客气。"顾延的声音依旧温柔如玉。
"顾延学长，我……怎么会在这里呢？"许悦迟疑地问。
顾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淡淡说道："昨晚在买东西回家在路边遇见了你，看你蹲在地上哭，就将你带回来了。"
"哦……"许悦低下头，小声嘀咕道："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顾延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在我到达你身边之前，你就晕倒了。"
"啊……"许悦惊讶，"那……昨晚……谢谢您救了我……"
顾延沉默片刻，说道："你先吃饭，吃完后，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只是感冒发烧而已，不是什么大病，不必劳烦您了。"许悦忙摇头拒绝道。
顾延说，"既然是感冒发烧就更应该去医院检查下，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就麻烦了。"
许悦还是不愿意去医院，她低着头说，"顾学长，真的不需要麻烦您，真的……您的好意我领了，但是，我真的不需要去医院。"
"许悦，为什么我每一次见你，你都那么惨，上一次满身是伤，这一次也是，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到你的，我一定帮你。"顾延说道。
"谢谢……但是，这是我的私事……"
许悦的话刚说完，顾延的声音再次响起，"许悦，你比我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倔强。你这种个性，注定你会很辛苦。"
许悦抿嘴，没有回答。
"其实有时候，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顾延叹息道："有些事情，只要你肯示告诉我，说出来，也许就能解决了。不要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这样很容易憋出内伤来。"
"顾延学长，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平衡的，有的人得到了别人无法得到的，就会失去原本所拥有的。我不知道我能拥有什么，我只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不想去依赖任何人。"许悦抬眸，直视着顾延，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延闻言，轻笑了一声。
"说不过你，但是不管怎样，你都要记得，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顾延叮嘱道："不论什么事，我们都是朋友，不是吗？"
许悦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你还在发烧，喝完药再睡一觉吧。"
"好的，麻烦您了。"
许悦微笑着说。
"不客气。"顾延转身离开……
因为许悦没有去医院，她的病情加重后，被顾延送到了医院，她烧到39了，整整在医院躺了三天。
三天后，许悦的烧退了，身体恢复如初，除了嗓子有些沙哑以外，没有其他异常了。
医生检查后告诉许悦，她已经痊愈了。
许悦松了口气，心中对顾延充满了感激。
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许悦忽然感到天色灰蒙蒙的。
她低头，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部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许季……？"
许悦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按下了拨号键。
"许悦，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手机甫一接通，就传来许季焦急担忧的声音。
许悦听着他焦虑担忧的语调，鼻子忽然泛酸。
她深呼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故作镇定地开口道："怎么了？"
"你这几天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许季，我记得我说过，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找我？"许悦冷声质问道。
"悦悦，你别这样，爸爸知道你在赌气，可是你也得为自己的身体考虑，爸爸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也是没办法了。"许季说着，顿了顿，又继续说："爸爸向你道歉，你妈妈已经走了，我们就……”
没等许季说完，许悦打断道："我不想听你的道歉！你现在就算是跪在我面前，我妈妈也不会回来了！"
许悦的话掷地有声，掷地有声，掷地有声！
许季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悦冷笑道："如果没什么事，我挂了。"
"悦悦……"许季喊住许悦。
许悦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
……
顾延看着许悦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情绪，在接电话后再次波动，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壁，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挫败感和无助感。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顾延喃喃自语道。
“许悦……”他试探性地叫了许悦一声。
许悦没有立马回答他，她呆愣愣的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悦，你还好吗？"顾延又问道。
许悦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很好啊。"
"你的脸色并不是太好。"顾延盯着许悦苍白憔悴的脸庞，担忧地说道。
许悦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道："大概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去照顾你吧。"顾延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许悦婉拒。
"可是你现在病成这样，一个人怎么行。"
"不用了，真的。"许悦坚持。
顾延看了许悦两秒钟，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许悦的态度很明确，她不想让顾延知道她的住址，那就表明她不想见他。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延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沉吟片刻，说道："那好吧。"
"那我先走了，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
"嗯，路上小心。"
"好。"
许悦跟顾延告别，转身往前走去。
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背影，顾延忍不住皱眉……
接下来的假期，许悦找了一个新的住处，她把以前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干净，搬家了，她将自己彻底封闭在这个城市中，没有人知道她的踪迹。
……
到了开学的日子，她已经瘦到了七十多斤了。
她穿上以前合身的衣服到现在宽松到像是偷穿了大人衣物的小孩儿一般。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脸上露出苦笑，自嘲地摇了摇头。
"许悦，不管怎样，你都得挺过去，这一切，都是你应该承受的！"
"我的人生，就像你说的，是一场悲剧，不管遇到什么，都得自己承受！"
"这是命运！你必须要接受！"
许悦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进入教室的时候，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许悦对此早就习惯，她在位置坐下后，便埋头做题，尽量不与旁边的人交谈。
不多久，有人凑到她耳朵边上嘀咕了一声。
"许悦，你这个假期经历了什么？竟然瘦了这么多？"一个男生疑惑的声音响起。
许悦的笔停下来，抬头看向旁边的男生，笑着解释道："最近比较忙，没时间休息，所以瘦了点。"
许悦的话音刚落，一个尖锐的女声就插入了班级中，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和讽刺。
"呵呵，你忙？"女孩儿嗤之以鼻道："你倒是说说，你在忙什么？"
许悦皱眉，看了眼说话的蒋菲菲，又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淡淡道："没……就做自己的件事。"
"你就装吧，许悦，你以前不是经常跟在叶淮舟屁股后面吗？怎么，他不理你了，你就躲得远远的了，你也太没骨气了吧！"蒋菲菲继续嘲弄道。
"我……我没有，我们是同学……相……相互帮助是正常的嘛。"
许悦低头，轻声解释道。
"哼！"蒋菲菲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们是同学？我猜不是普通同学那么简单吧？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叶淮舟根本不喜欢你这种穷酸的女人！他只不过玩玩你罢了！你和他永远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许悦闻言，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不可能？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刃一样，直戳她的胸口，让她痛彻心扉！
许悦紧咬嘴唇，双手握拳。
许悦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
她的沉默，更加惹怒了蒋菲菲。
蒋菲菲站起来，一脚踹翻桌子，恶狠狠地瞪着许悦，喝骂道："贱人，你哑巴了是不是？怎么，我说错了吗？叶淮舟就是玩玩你，你还以为他能喜欢上你？"
许悦紧抿着唇，双眸微红，一言不发。
"贱人，你给我说话！"蒋菲菲怒吼。
许悦垂下头，掩盖住眼底的伤痛和绝望。
蒋菲菲还想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的林海拦住了，林海瞪了蒋菲菲一眼，道："蒋菲菲，够了！这是在学校，收一收你大小姐的脾气。！"
蒋菲菲冷哼一声，不服气地重新坐下。
"许悦，你别放在心上，她乱说的"林海说道。
林海的声音柔和，像是春风拂面一样，安慰着许悦。
许悦深吸了口气，调整好状态，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道："谢谢你，林海，我没事。"
林海微微一笑，温润的笑意令人舒适，他道："不用给跟我客气。"
林海说完，上课铃声响起。
林海回到座位上，开始上课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许悦背着书包出了教室，在楼梯间低着头走路的时候，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叶淮舟穿着校服站在楼梯拐角处，双手插在裤兜里。
在被发现之前，许悦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楼梯拐角，躲进旁边的一扇小房间里。
她藏在里面，屏住呼吸，等着叶淮舟从楼梯间离开。
叶淮舟走上三楼的时候，路过那扇房门，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藏在房间内。
叶淮舟继续朝前走，很快消失在了许悦的视野里。
许悦松了口气，从房间里出来。
"呼！总算走了。"许悦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喃喃说道。
刚才她差点就被发现了。
许悦摇了摇头，不敢再耽搁，赶紧朝教学楼跑去。
她的脚步匆匆，生怕慢一步，会被叶淮舟发现。
许悦出了校门后，便立马拦了辆计程车离开。
然而她的行为被站在角落里的叶淮舟看在眼里。
他眉宇紧锁。
"她还是躲着我？"
叶淮舟看着渐渐离开视线的计程车，心里涌上一丝烦躁和无奈。
他的脑袋里，一直浮现许悦刚才的那张脸。
那么憔悴，那么狼狈。
她的样子让他心疼，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