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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迷雾
    马车不似来时行得快,反倒是慢慢悠悠地回程,像极了故意为之。

    李进所赠的织锦缎,皆被伏鸢丢了,这东西留不得。

    既然呈昭回来了,傅影便先行离开。他本就是西岚人,如今任务完成,也当回到故土。

    “李进可曾为难你?”伏鸢规矩地端坐在车内,但语气却是急的,“二哥的事,你应当都知晓了。可这些都是在上辈……上一次不曾有过的意外,那时李通登基,二皇子早就遭遇不测。现下看来,他定是李通登基的阻碍。如今,许柱国还没处理好,又来了个李进,以后的皇城岂不是愈加危机四伏?”

    呈昭坐定瞧着伏鸢,直到她的催促之声响起,才缓缓开口,“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没吃好,也没睡好?小娘子似是清瘦了不少。”

    他双手交握,低头顶在指关节处,竟像是在进行一场虔诚的祷告,“曲玄珏是我抓的,本想着悄悄送往军营,谁承想他竟跑了,还遇上了李进。正巧你在查传信人,继而管充华丧命,为了能平衡局面,我才向李通建议,干脆带曲玄珏入宫,让你以长眠醉作筹码,和李进谈判。”

    “发生这么多事,我确实始料未及,对不住,把你卷进来了。”呈昭心焦,甚至不敢抬头,发尾微卷,翎羽的发带随意垂落,轻柔飘逸。

    “李进,可曾为难你?”

    伏鸢又问了一遍。

    呈昭猛地抬头,眼里是溢出的疲惫,他张了张嘴,喉咙里艰难地滚出两个字,“未曾。”

    “那就好。”伏鸢牵住他的手,并没有因呈昭的隐瞒而生气,也不怪他的自作主张,“如今事情已和从前不同,那我们也没必要再为已经发生的事纠结,总归你还在我身边。既然李进要争那位置,太子才该是最紧迫的人,我们何不静观其变?”

    “但我做不到独善其身。我母亲是西岚人,不被林家所喜,父亲身为吏部侍郎却入了李进麾下。”呈昭唯有在伏鸢面前才能放下紧张的情绪,“前阵子我回了趟西岚,听说了些许风吹草动,眼下边境不太平,朝内和后宫争斗不断,你需得早日离开皇宫。”

    他身处不能逃避的漩涡,但伏鸢可以走,天下之大,皇城却是最危险的地方。

    伏鸢没有多说些什么,道理她都懂,可结果也不是她能控制的,算着时间,待李进回宫后,便是指婚,虽说提前了不少日子,可也躲不掉。

    只盼望着,别是太子妃就好。

    ————

    很快,李进以查到北境毒药流入宫中为由,提前回了皇城。

    而那经手之人,便是宋婕妤和宋志。

    大理正审出,宋志以太子伴读的身份时常入宫,为此,没少给宋婕妤递送东西,这名为长眠醉的毒药,就是其中之一。

    但宋婕妤只说是来毒老鼠的,不曾想过害人。管充华的伤口在指尖处,宋婕妤一口咬定是灭鼠时无意间沾到的,此事实属意外。

    待到大理正拿出那一份与朝臣私相授受的银子数目时,宋婕妤才知,当初那些巴结她的人都在此刻反咬一口!

    李进看不惯宋家许久,一早便开始布局。宋婕妤花钱似流水,皇后又苛刻,为了能打点下人,可不得寻些需要在圣颜跟前美言两句的朝臣。李进趁此机会,将那些人一一送到了宋婕妤面前,如此,他就可全身而退,即使旁人怀疑,也毫无证据。

    何况这次是他检举的宋家,便是传言其苦心谋划,也做不得数。

    皇帝下令,宋婕妤降为宝林,迁居冷宫,非死不得出。宋将军贬至蛮越,收回兵权。宋志今生,不得参加科举,一众涉事官员皆被问责!

    许柱国先是失了华国公,再而没了盟友,为了暂避风头,借口修养,告假一月。宋婕妤的事让贤妃无辜受牵连,加之李进回宫,皇帝一连留宿多日,竟连皇后的风头都抢了不少。

    宋宝林已在冷宫被关了三日,嚣张跋扈的美人早就没了往日的恣意,如今这幅样子,怕是皇帝站在她眼前,都不愿再靠近半分。

    而冷宫的门,却在此时,鬼使神差地开了……

    “这地方,宝林可还住得惯?”李通如沐春风地跨过门槛,原以为再回此地会有伤感,却不料带了快意。

    那时,这里困住了他的阿娘,也困住了他。

    宋宝林疯疯癫癫地往后退,涂满凤仙花汁液的玉手颤抖着指向李通,“果然是卑贱之人生的孩子,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死心?做梦!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李通俯视着她,犹如嘲笑一只濒死的蝼蚁,“你何来那一天?当初害死我阿娘的时候,宝林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在冷宫等死的时候?”

    “哈哈哈,原来是为了良美人?!”宋宝林笑得苦涩又得意,五官似要拧到一起,“我也不过是个被推出来顶罪的人。吃食是曲伏鸢送的,她确实不知情,可太后呢?后宫多颗杂草她都知晓,更何况是多个内侍!”

    宋宝林拍打着地面上布满杂草和青苔的砖石,又哭又笑,“去母留子!借刀杀人!太后和曲家,可比我厉害多了。”费尽心思带来的内侍,活生生成了他人的利刃,叫宋家如何能甘心。

    “没有别的了?”李通叹了口气,脸上写着“不耐烦”,漂亮的瞳仁在阳光下有些浅,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早就知道?!”

    难道李通一开始就发现了毒药?是了,三喜死后,那包粉末她虽已取回来,但总觉得少了一些,当时来不及细想,只当是无意间洒了一些,才害得管充华身亡。

    可李通却来冷宫看她笑话!

    莫不是,莫不是——

    “毒是你下的!”

    宋宝林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李通的脚步慢慢逼近。

    “宝林当真是疯了,我下毒做什么?宋家可是碍了不少人的眼,比如敏才人,皇后,贤妃,我只是轻轻推了下……而已。”李通拾起宋宝林掉落的簪子,掂了掂分量,“现下,你也该明目了!”

    冰凉的簪子刺入宋宝林的喉咙,温热的血却一点都未沾到李通。宋宝林的手僵在眼前,她怎么会忽略李通呢?一个生在冷宫,攀上曲家的皇子,从来不是一无是处的羔羊。

    她眨了两下眼,却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李通在宋宝林的衣摆处蹭了蹭手指,如释重负,“别急,很快就会有人来陪你的。”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为了爬到最高处,忍一忍也不失为上册。太后的伪善,他一直都知道,可他还不能与太后撕破脸,更多的是不能和曲家撕破脸。

    还有伏鸢……她是唯一的变数,也是李通最难办的“意料之外”。

    ————

    宋宝林于冷宫自戕,伏鸢得知这消息时,正与呈昭用着午膳。

    宫中皆道,是她受不了今非昔比的打击才走了绝路。伏鸢没来由的一慌,宋宝林死得太巧了,此刻暴毙,倒像是为了隐瞒什么。

    李进关于毒药一事,查得实在顺畅,竟有种直接取了结果的感觉。长眠醉是宋宝林的物件不假,可采哪朵月季,却是管充华自己决定的。

    难道她早就看出那里沾了毒药吗?

    伏鸢也查了范家,管充华是远亲,并无其他亲友,身份如此干净,莫非是有人提前动过手脚?这阵子,宫中的风向都变了,李进虽在昀京开了府,却天天往皇城跑,皇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的菜不和胃口吗?”呈昭见她放下碗筷,呆坐着发愣,“管充华是后妃,死后不能回故土,但我将你整理好的遗物都交给了范姨娘,想来她会处理好。”

    这次回来,呈昭不再如之前一般刻意疏远,反而和伏鸢亲近了不少,约莫是也觉得没必要遮掩了。

    “二哥被父亲赶出曲家,也算是保全了性命,终究是可惜了管充华。”这件事说到底,是玄珏的错,伏鸢本想着补偿她的家人,只是她孤身一人,也寻不到父母亲眷。“呈昭,你说,我该怎么出宫。”

    她将头埋于膝上,并无半点规矩,“我和李通说好的,等他登上帝位后,才能离开,但太子和李进皆对那位置垂涎,他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什么。”

    为了曲家,伏鸢又不可随意犯错。玄珏被除了名,远赴边疆,自此,再无曲家二郎。皇帝虽未多问,却仍然罚了玄珩三个月的俸禄。

    “鸢鸢,你愿意和我去西岚吗?”呈昭的声音极轻,带着前所未有的勇气,“那里有绵延不绝的雪山和苍茫震撼的大漠,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雄鹰翱翔天际,掠夺风雪,漫野离原,白马踏青天。

    那是他迟早要回去的——家。

    屋中那样静,呈昭却在煎熬,他害怕伏鸢的拒绝,又不想她迁就。

    “天下四方,我都喜欢。”她的眸子极亮,如夜深人静时,悄然绽放的昙花,“你我重生的秘术便是来自那里吗?”

    “不错,可秘术不够稳妥,想来是寅朝离西岚太远,故而连你我的命运都是混乱的,所以,还是去西岚好些。”他刻意将事情的严重性加深了一些,以求伏鸢能可怜可怜,患得患失的自己。

    她摸索着呈昭的脸颊,真是美丽,“待李通登基,我就和你去西岚。眼下李通还需你我帮忙。”

    “我听你的。”

    呈昭并没有多言李通的心思。

    这些年,六皇子的野心已然不再局限于曲家助他登上龙位一事。李通,想要将伏鸢也留在身边。即使外面如何谣传——六皇子心悦昀京第一美人,可呈昭绝不会相信。

    那纠结又难以割舍的目光,没有人比他更懂。

    可伏鸢不明白,她也不需要明白。呈昭从未透露过,那一碗要了伏鸢性命的银耳羹,是李通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