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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储君位要不要争
    谭克明步到赵捷的面前,上下打量,用一种淡漠的语气道:“听阁下口音,似乎是明州的,莫非你就是靖孝王府里的楷王?”

    葛显丰在旁边小声道:“谭爷好眼力,这人我认识,他确实是楷王。”

    赵捷见别院上下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他,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便骄矜地抬起头,说道:“就是本王,怎样?”

    “不怎样。对于一个无缘无故闯入别院的年轻人,我还能怎样呢?”谭克明不紧不慢的说着,“诸位皇子当中,只有赵扩受封为亲王,其他皇子只是郡王。嘉王和楷王,一字之差,地位差距却是天壤之别。所以楷王在谭某眼里只是个莽撞的年轻人罢了,与平常之人无异。”

    仿佛光天白日之下挨了一巴掌,赵捷涨红了脸,一把抓住之芸的胳膊:“这事本来想算了,没想到一开始这位谭爷就羞辱我,可见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之芸,咱们走!”

    谭克明伸手拦住,不客气道:“谭某是实话,怎是羞辱?只是提醒楷王认清时事,你一个只能寄居在你父亲篱下的小皇子,无权无势无财立,是没本事将之芸带走的。之芸跟你走,你又养不活她,一切都是惘然,所以提醒你别做冲动之事。”

    赵捷冷言回道:“在你们商人眼里,哪个不是掂量着孰轻孰重的?就是对人,也是估量着高贵低贱之分。如若现在出现的是我堂兄赵扩,你的嘴脸就不一样了。”

    “哎呦,年轻人倒是尖牙利嘴不可小觑呢。”谭克明装出吃惊不小的样子,予以嘲讽,“那是自然。很简单,你堂兄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赐他独立的宅基和属官,也就是说,他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谭某当然对他另眼相看了。而你呢,什么都没有,还只是绍兴府小小的员外郎。”

    听闻谭爷说出此言,属下们一阵哄笑。

    赵捷怒不可遏,上前还想理论,被之芸当场拽住。

    之芸好声劝说道:“你暂且回去,我还要办事。等我办完事,定去找你。”

    这时,躲在墙角观察动静的黎叔见势不妙,连忙跑过来,朝赵捷喊道:“主人,寿皇召你进宫吃月饼了,赶快去啊!”

    赵捷这才恨恨地瞪了谭克明一眼,带着黎叔走了。

    看热闹的属下们一哄而散,各自回房准备去了。院外只站着谭克明和之芸两个人,表情各异。

    谭克明望着赵捷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缕冷笑:“这般容易冲动,如此义形于色,赵录养的是什么崽子?令人失望。”

    他正要走进门,之芸突然叫住他。

    之芸面对着谭克明,清秀的脸上透着凝重,郑重其事地,一板一眼地说道:“谭爷,之芸有话要说!谭爷向来豁达明仁,和气待人,今日怎番对赵捷如此轻慢,甚至当众羞辱与他,之芸心中为他愤懑不平!”

    这一顿声色俱厉的抗议,谭克明吃惊得愣住,接着不甚在意地一笑,悠然道:“给赵捷一个威慑力,免得他以后骚扰你。谭某平生最看不起这种人,明明一无所有,却自尊自大,自以为是!”

    “没错,赵捷确实一无所有,但他非池中物,他有蹈厉之志,长风破浪会有时,他会有顶天立地的一天!他是之芸的朋友,请谭爷以后说话客气点,谭爷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之芸面子!”

    之芸说完,容不得谭克明反辩,径直进了院子。

    谭克明半晌才缓过神,轻轻哼了哼,自嘲道:“谭某啊谭某,你几时被一个小女子训过?我还没训她,她反倒训起我来了,这……”

    ——

    赵捷静悄悄地进了皇宫。

    还未走近掖庭,就听到笙歌燕舞之声。宫女们身着彩衣鱼贯穿梭,御道两边宫人太监忙着挂纱灯,路上还会遇到顶着逑头大帽、搭红缬锦团加佩鱼袋的官员问安回来,人们朝赵捷虔恭行礼,甚至还有宫人在前面导引,好像他初次进宫,不熟悉地形似的。

    这样的时候,赵捷才会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好歹也是个皇子。

    中秋佳节,无论富家巨室,还是草民铺席之家,都在安排家宴,吃团圆饭,酌酒赏月。而他这个皇子,在皇宫里就什么都不是了,他不知道所谓的家宴究竟有没有。

    没人知道他会来。

    “哎呦,这不是楷王殿下吗?”

    重华殿的月洞门外,迎面碰见知合门事赵历诚。才几个月不见,赵历诚泛着油光的脸更圆润了,笑开的皱纹少了。

    “小王爷来得正好,太皇太后、寿皇就在殿内,刚才下官还听见他们念叨起你呢。你这样突然出现,那好比喜从天降,太皇太后和寿皇一定喜笑颜开,龙体康顺。”

    赵捷不安道:“赵叔,难道皇祖父病了?”

    “两个月前犯了一次,现在养着呢,并无大碍。”

    “两个月前?”赵捷回忆着,“就是下谕旨召我入朝授职那个时候?”

    赵历诚环顾四周无人,这才凑近赵捷耳朵小声说道:“说起来巧着呢,就是那个时候。皇上不知怎的吵着要立嘉王为储君,寿皇不允,就这样一来一去吵起来,寿皇浊气攻心差点闷过去。好在太医调理有方,皇上也来认错,寿皇这才消了气,身子骨渐渐好起来。你想,寿皇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能经得起几次这样折腾?”

    “我在明州,竟然不知道此事。”赵捷连连责怪自己,“皇叔向来慈孝,怎会跟皇祖父吵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

    “我?”赵捷惊讶了。

    赵历诚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继续小声说道:“皇上即位一年有余,说长不长,寿皇为何从来不提立储君之事,就是想等你有所建树,与嘉王一争高下。”

    闻言,赵捷连连摆手,慌忙道:“不不不,我不争。储君位就是堂兄的,我想都没想过。”

    “小王爷,这你就辜负寿皇了,你这样说给他听,他会伤心失望的。你想,储君是给有能力者当的,嘉王虽厚道,可办事愚拙,心胸无志向,加上皇后娘娘为人恶劣,寿皇会轻易肯将储君位交给嘉王吗?小王爷,既然寿皇有此意,你不争,也要争啊。”

    赵捷傻愣着,赵历诚又是一阵提醒:“小王爷,下官可是把消息透露给你了。天知地知你知,时机未熟,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寿皇面前,尤其在你父亲面前,可千万不能说呀。等将来有那么一天,小王爷你可要记得下官,下官可是站在小王爷这边的。”

    赵捷谢过赵历诚,与之告别。他一个人慢慢往里面走,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知所措。

    重华殿守卫的内侍一见赵捷,连忙进内禀报去了。赵捷让自己清醒些,顿了顿神,这才跨步而入。

    赵昚、吴太皇太后,甚至谢皇太后也在殿内聊天,赵捷出现,众人分外惊讶。赵捷叩拜行礼之后,吴太皇太后拉住赵捷的手,不断的打量,喜滋滋的说道:“我家小麻雀,突然又飞回来了。中秋节陪你太皇祖母、皇祖父,应该的。”

    赵昚也微笑,说道:“你在绍兴为官,怕耽误公事,没有召你入宫过节。前阵子收到两封史老太师的信函,说你谦卑有礼,虚心好学,有长进,皇祖父心里甚是宽慰。”

    谢太皇后附和道:“阿捷此番回来,变得稳重了,人也成熟了些。”

    以往赵捷见了皇祖父、太皇祖母,就像小孩子一样顽皮,此时装了心事,脸上就少了笑容。吴太皇太后一眼就看出来了,关切的问道:“小麻雀,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捷连连否认,心思百转,说话也小心了。

    “只是刚听说两个月前皇祖父病了,孙儿却一点都不知道,也没有探望皇祖父,心里甚是不安,既愧疚又难过。”

    赵昚哈哈笑起来:“你皇祖父一把老骨头,即使病了,你一个小孩子也爱莫能助,无妨无妨。说起来还是看了你的来函,信函提到先当个小文官,以缓解你父亲这个老顽固,皇祖父忍俊不禁,就像喝了神仙药酒,药到病除了。”

    赵捷也情不自禁绽开笑容,由衷的说道:“这主意还是与之芸一起想出来的,多亏她说服了我父亲,事情办得顺利多了。”

    “之芸……”赵昚咀嚼着这个名字,“这名字有些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她叫姚之芸,曾经是皇祖父膳房里的送膳宫女,后来解了宫籍回家了。”

    赵昚这才恍然想起:“就是那个以为被烧死的宫女,后来赵历诚将其从明州押至临安,皇祖父就在重华殿见过她。本来是要降罪她的,这姑娘能说会道还挺诚恳,皇祖父软了心肠,就放过她了。”

    赵捷连忙解释说:“之芸既聪明又能干,如今还在临安、明州两地坐贾经商呢。”

    “照你这么说,这姑娘还挺厉害。”吴太皇太后笑道,“天底下,能说得让你皇祖父软了心肠的,只记得只有谢皇后一个人。”

    一边当上皇太后的谢皇后听了,温婉而笑,施礼致谢。

    赵昚捋须,缓缓颔首道:“姚之芸……朕倒是很想再见见她。阿捷,你有空把她带来。”

    “是,皇祖父。”赵捷高兴地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