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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棒打鸳鸯
    姚家好事连连,而东街的葛家却闹翻了天。

    葛运易提着一盒绣品,步履匆匆地跨入院门,还未在正厅坐定,就高声叫唤夫人。葛夫人进来,发现丈夫脸色阴沉,急问出了什么事情。葛运易将绣品往桌上重重一放,气冲冲道:“问你的好儿子,干了什么好事情?”

    原来最近葛运易将交齐的绣品拿到临安周家,却无缘无故被退下来了。起先他以为绣工绣错了,责罚了绣娘,小心将后来一批绣品交上,岂料接连遭退。葛运易反复细查,发现绣品并未瑕疵,暗地贿赂周家绣品行的小管事,小管事意味深长一句:“葛老爷您太不上道了,上品劣品夹混着进来,大掌柜自然不高兴了。您把这些拿回去,把上品拿过来,大掌柜肯定收。”

    葛运易听罢懵了,自家向来交的是这些啊。忙问上品之事,小管事便领他进了库房,指着其中一叠重锦:“这便是。”

    葛运易一见果然是自家的重锦,可是摊开发现,锦上绣功栩栩如生果然精致,仔细端详越觉越熟悉。回到明州查找原委,才发现事情出在老实巴交的大儿子身上。

    葛夫人听完丈夫一顿气恼话,惊得直跺脚,直唤小儿子显通速将大哥叫回家。

    显通跑到造船坊,一见显允便喊:“大哥不好了!爹娘叫你呢,你把绣样给姚之荧之事暴露了!”

    显允默默地放下锤子,换上干净的衣服下了船。显通跟在后面,有些担心道:“姚之荧开了绣坊,你又锦上添花,无疑将自家的生意送了。爹正在气头上,我看你还是想好了再去。”

    “我已经想好了。”显允应道。

    显通眼珠子瞪圆了,惊呼:“乖乖,我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合着你不光送自家的生意,连自己都送啊?”

    显允到了家,见着父母,便双膝跪地不说话。

    儿子不打自招,葛运易气得七窍生烟,怒叱道:“老子在外头苦心经营,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原以为你是家里最让人放心的,却这样败我生意!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葛夫人也气得用手指直戳显允的脑门:“着实被你气死!那个姚之荧用什么狐媚鬼样勾引你了?你三魂丢了二魂!”

    显允倒无惧色,回道:“跟姚之荧没关系,是儿子自己找上门去的。我做过的事自己承担,要打要骂随爹娘处置。”

    “哎呦,爹娘还没说你呢,你就开始顶撞父母了!”葛夫人训道,“姚之荧教了你什么?当初为了她,葛家差点丢尽了脸,她嫁了人又守了寡,我看她可怜也不再计较,以往的债务一笔勾销,从此两家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她又犯贱了,又念着你好了,耍勾引人的把戏来了!”

    显允正色道:“娘休要这样羞辱她!儿子已经说过,是我自己找上门去的!再说,她绣的也是葛家的东西,赚钱的是葛家,有什么不好?”

    葛运易拍桌子叱道:“死脑筋!她连绣工坊都开起来了,她这是在抢我家的生意!周家的大掌柜一看,她的绣功比别的绣娘好,就会要她的,你懂不懂?”

    显允回道:“姚之荧自然懂,可她不是这样想的,她说一个人绣的好不算好,明州的绣品应该互惠共享、互通共进,才能做出精品来。”

    听到这里,葛运易的脸色变得铁青,咬牙道:“明州的绣品天下是你爹打下的,岂有与人共享之意?葛家从采桑养蚕、缫丝卷纬织绸、道道工序哪个不是爹亲力亲为?你想拱手送人,门都没有!”

    葛夫人也骂儿子:“你清醒点,当着爹娘的面还替姚之荧说话,惹你爹生气。这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跟她来往!”

    显允脱口道:“不许也没用,我就是喜欢她!”

    葛运易夫妇起初愣怔着,紧接着,葛运易喘着粗气吼道:“拿家法来!拿家法来!我要教训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葛夫人这回真的生气,回身拿了挂在墙上的藤鞭。葛运易举起鞭子,边骂边朝儿子抽去。显允显然横下了心,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任凭藤鞭一下又一下抽打在自己的身上。

    葛家的家法并未见效,葛运易夫妇见儿子依然一脸固执,既失望又恼怒,一夜翻来覆去相互指责。白日里,葛夫人终是抵挡不住心中怒火,使唤两名家丁,抄上家伙直奔之荧的绣工坊而来。

    之荧正在绣工坊里教导几名绣娘,坊内一派祥和。不久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紧接着,绣房门被人推开,葛夫人带着两名家丁闯入。之荧还未来得及开口,但见这帮人一阵劈里啪啦,几个绣架歪倒在地,惊叫声、叱骂声响成一片。之菁一看不妙,偷偷唤过一名绣娘赶紧跑去报信,自己直接去郡府求救。

    姚家奶奶闻讯赶来,绣房里一片狼藉,葛夫人还在高声咒骂,之荧苍白着脸不言不语。奶奶见到大孙女受辱,拼了老命冲过去,两个女人迅速地扭打在一起。那几名家丁唯恐闹出人命,倒束手无措不敢靠近,左邻右舍过来劝架,无奈双方凶狠得像对母狮子,一时劝开了又打起来,闹得不可开交。直到郡府张大人带人闯入,众人一看动了官府,这才偃旗息鼓。

    清官难断家务事,张大人作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就走了。之荧担心家里只有大嫂守院,让之菁扶着奶奶回家去,自己独自收拾绣房,不久之芸闻讯而至。

    之芸见大姐神态还算平和,放下了心,边帮着收拾边说话。

    “没想到咱家和葛家依然纠纷不断,闹得人尽皆知,连张大人都没了办法。依我看,长辈们积怨太深,奶奶固执,葛夫人不依不饶,想要两家平和相处,还得靠我们这些小辈们。今日之事,大姐不必计较,放宽心便是。”

    要是往常,之荧说不定独自抑郁流泪去了,这次却叹了口气,说道:“葛夫人以为我们抢了她家的生意,难免气恼,听她的口气,葛显允遭了家法定是受罪了。”

    “原来大姐是担心葛显允啊。”之芸调侃道,努了努嘴,“说曹操,曹操到。”

    葛显允出现在外面,彷徨不安地朝坊内张望。之芸走到门口,朝葛显允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识趣地离开。

    显允进了绣房,环视四周,将钱袋轻轻放在桌上,朝之荧柔声道:“我娘真的是……这些你拿去做绣架,算是我替我家赔偿损失。”

    之荧将钱袋轻轻推到显允面前,又将一叠刚完工的重锦交给显允。

    “给你添了麻烦,真是对不住。这些你拿去,就不算工钱了,以后……不要再拿过来了。”

    “我不怕,你怕什么?”显允急了,“我们好好的……”

    之荧的眼里闪过泪光,声音压抑:“两不相欠才会好,你走吧。”

    显允默默地往外走,走到门口,一脸倔强的说:“我不会放弃的。”

    之荧扭过身去,泪水终是忍不住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