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仙侠奇缘 > 魔教手下不好当
第四章  故人
    大摇大摆地走到萧府门口,一个小厮拦住了她,阿意从袖子里摸出那个还没来得及捂热的请柬,在他面前晃了晃,就要往里头走。

    “姑娘且慢。”

    阿意奇怪地回头:“怎么了?”

    那小厮指了指身后摆着的托盘,含蓄提示:“呃,姑娘,你不送贺礼吗?”

    阿意侧开头往旁边看了一下,见到其他宾客都是携贺礼前来,有两个小厮专门负责记录和整理。拦住她的这个正好是负责唱礼的,所以嗓音贼透亮,而且已经有几个人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了。

    她点点头,“原来如此。成亲送礼的确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不会送的。”

    那小厮脸上的笑一下就垮了,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抠的人,嗓音一不小心就拔得老高:“为什么啊?”

    见周围人的注意力都成功被吸引过来了,阿意心情甚好,脸上笑盈盈的,说话一字一顿,生怕他们漏听了她任何一个字眼。

    “因为别人送贺礼是为了恭祝新人天长地久,百年好合的,而我此番前来,却是诅咒你家主人和他新娶的妻子无福无禄,断子绝孙的。所以,你还觉得我该送贺礼吗?换句话说,如果我送了,你们敢收吗?”

    说罢,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一把推开那个石化的小厮,昂首阔步地迈进了萧府朱红色的门槛,“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一干人等瀑布汗……

    阿意本来是想赶着新人拜堂成亲的时候,然后她再出现的,觉得这样比较震撼人心,结果她发现一不小心好像来早了。

    其实,她的时间应该算得还是极准的,如果不是浅情突然出现塞给她一张雪中送炭的请柬,她这会估计还在门外抓耳挠腮一步三徘徊呢。

    为了保证待会儿大闹高堂的戏剧性和震慑性,阿意决定还是先把萧府的大概情况给摸摸清楚,别到时候跑路的时候因为不认路而功亏一篑。还有那几个梵音十一结,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怎么着也得顺手牵几个走吧。

    咳咳,她这可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啊,萧衍花大力气弄来这么多梵音十一结绑在檐角上,一定是有大作用的,应该不是仅仅只用来拦贼这么简单,不过也不排除他完全是有钱烧得慌这种可能……

    她这么悄悄拿走几个结,在某些意义上也是在打乱萧衍的计划嘛,两利而无一害,多好。

    没有人带路,阿意一个人在萧府里跟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不过好在周围到处都是些来喝喜酒的宾客,她的异样行为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但她也不敢太大意,萧家家大业大,府里究竟还藏着多少能人术士,阿意一概不知。虽然,她和浅情也在萧府里安插了一些暗人,即使双方对抗起来,全身而退固然不是一件难事,可这样她答应秦桑的事就难办了。

    摸遍全身,阿意才发现构筑离隐阵的关键材料冰蚕丝被她用了一大半。她心下懊恼,都怪自己一时间意气用事,对付那些爱嚼舌根的大娘们,略施雕虫小技让她们吃点苦头即可,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浪费比金子还金贵的冰蚕丝。

    也就只能勉强凑合凑合了,阿意在无名指上绑了一根冰蚕丝,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挤出了几滴血珠子。在晶莹的血滴缓缓与透明的冰蚕丝交融渗透的那一刹那,她当即封闭了四方神息,离隐阵成功开启,将她整个人兜头照了进去。

    哈哈,这下别人是彻底瞧不见她了,只有她能瞧见别人的份。但是不知道这缺斤短两的离隐阵能维持多长时间,阿意也不敢太过张扬,特意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爬墙,万一阵法失效,她也方便带着到手的梵音十一结逃之夭夭。

    在房檐上立定,阿意照旧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猝不及防地,一抹熟悉到陌生的天青色直接冲撞进了她的视线,势头太猛,直接撞得她眼眶发酸。

    妈的,阿意暗骂一声,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解绑在檐角上的梵音十一结,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不去想。

    可杂乱的记忆却被那抹天青色导引着,一片片重新拼凑起来,快乐的,痛苦的,想遗忘的,想记起的,穿越过时光的洪流,逐渐在她破碎的心绪间形成一个愈发清晰的轮廓。

    第一道结扣。

    他说:“不要紧,现在没事了。我在你身边,会好好保护你的。”

    第二道结扣。

    他说:“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第三道结扣。

    他说:“阿意,我信你,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是信你的。”

    阿意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妈的,这个破结还解不解得完了啊,老娘的眼泪都要流干了,这个结是不是有毒啊!”

    ……

    第十一道结扣。

    他说:“阮知意勾结魔教,欺师灭祖,弑师犯上,犯天下之大不韪,自即日起,剥夺其虚妄弟子的身份,正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终于拿到梵音十一结了,阿意却已经哭得站不住脚了,她把结往怀里一揣,索性坐在房梁上嚎啕大哭起来:“清哥哥,你问我信不信你,可你又信过我吗?妈的,快来个人帮帮我吧,这个结真的有毒啊,我眼泪哗哗的止都止不住啊!哦,对了,我身上还带着离隐阵呢,别人看不见我,呜呜呜,我是脑子被驴踢了,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吗?”

    她气得在房檐上乱蹬乱踹,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有几片不太牢固的琉璃瓦像跳水的鸭子一样扑朔朔地往地上摔去,英勇就义的同时还不忘记叮铃桄榔响成一片,成功惊醒了伏在石桌上不知死活的穆清时。

    他一脸困惑地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来,原本清明的眸子被一层薄薄的酒意笼住了,脸颊被酒气一蒸腾,微微泛红,平素的温润清和就像是融化了似的,随着他朝她伸出的手,缓缓向哭得稀里哗啦的她漂浮过去。

    像极了他们初遇的那一日。

    穆清时望着她,轻轻地唤她的名字:“阿意,是你吗?还是说,我又做梦了?”

    清哥哥?

    阿意一惊,双脚下意识地往前蹬,屁股往后挪,她眼睁睁看着一块色泽金黄的琉璃瓦从她脚旁跳起,长了眼睛一样直直砸向穆清时的脑袋。

    “啪唧”一声,穆清时重新昏死在了石桌上。

    几乎是同时,挪到了屋檐最边沿的阿意一屁股坐了个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个倒栽葱般直摔了下去,发出一个尘埃落定的“啪唧”脆响。

    阿意扶着墙根颤颤巍巍地站起,全身骨头都摔得嘎吱作响,她红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一心只想离这里远一点,再远一点……

    不知跑了多久,她迎面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人,她脑袋嗡的一响,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被那人周身的灵力给弹了出去。

    完了,撞上高手了,更糟糕的是自己现在处于隐身状态,这个人会不会以为自己撞鬼了。

    脑子里的念头七七八八搅在一起,她想着想着竟然又笑了起来,头发被眼泪晕得黏糊糊的,狼狈不堪地和着灰尘粘在脸上,无所谓了,反正也没人看到她这副鬼样子。

    一只苍白秀致的手蓦然搭上她的手腕,裹挟着清冽的扶桑花的香味,浩浩荡荡地闯入她的鼻腔。阿意一怔,身子不由自主地跌入了那人的怀抱,她没有抬头。

    视线齐平处将将是那人的胸口,一袭上乘冰绡炼制而成的白衣,既清亮似雪,又莹润如玉,莫说繁复的花纹,就连一个多余的襟扣也无。

    柔和如洞箫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轻轻浮起,是温雅的,亦是疏离的,“姑娘,你没事吧?姑娘?”

    一语惊醒梦中人。

    阿意连忙倒退几步,从晏离怀里弹开,垂着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勉强接受了离隐阵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失效的事实,而她竟仍浑然不知地在园子里蹿来蹿去!

    她尴尬地垂着头,生怕被晏离看出端倪,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多谢公子”,就打算脚底抹油。

    不知怎么回事,她右手的无名指根部竟莫名地灼痛起来,仿佛有一个烧得滚烫的烙铁环被人强行套在了她的指节上,阿意蹙眉,微微抬手,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姑娘请留步。”

    阿意暗叫糟糕,晏离心细如发,莫不是被他看出了什么,她实在没勇气转过身,一时竟踌躇在原地,“公子……公子还有何事?”

    晏离缓步上前,递给她一方鲛绡丝帕,柔声道:“园里风大,姑娘仔细不要被风沙迷了眼。”

    阿意僵硬的肢体终于放松了下来,她感激地接过帕子,大着胆子对上晏离漂亮精致的眼眸,琉璃色的瞳孔失却了那一场朦胧疏远的云岚雾涌,倒是更加清楚地映出了两个小小的灰头土脸的她。

    “那个,我是来参加婚礼的,萧府太大了,我不知怎么就乱走到这里了。”她挠挠头,窘迫地说:“我迷路了。”

    晏离微微一笑,“姑娘不必着急,顺着左手那条回廊一直往下走就到了,不算太远。若是姑娘仍是不大清楚,在下可以带路。”

    阿意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谢谢公子了。”说罢,便眼帘一耷,仓皇地跑走了。

    晏离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在视线里愈来愈小,直至消失不见。

    左手无名指的灼痛感似乎随着她的离去也微微退却了些,他低下头,淡漠的眉眼终于舒展了开来。

    嘴角噙着的那抹笑,被他莹如白玉的肌肤一映衬,宛如新月清辉,扶桑缀雪,端的上是风雅无双,倾国倾城。

    “阿意,别来无恙。”